目光所及之处是无数的桅帆，整齐划一的十多个深入海中几十丈的花岗岩码头，在码头上停泊着上百艘等待出海和出海归来的桨帆船。

远处的船坞中，拖上来的大船收起了帆浆，无数工人正在修缮。

李乂凝神片刻，“天干之甲属阳之木，地支之辰属阳之土，东元为旸谷之国，日出旸谷，壮丽河山。且东元据东，五行为木，自然取甲，并有防御强大之意；辰时为龙升之时，龙主风雨，自然是水中霸王了，所以三大水师皆取辰字。”

正在调节风帆的舰佐句孝和正好听到，敬佩言道：“弗羊兄真是见识广博，今日我也算是明白了，我还以为我们甲辰水师是甲辰年成立的那，听兄台这么一说，才算是明白，那戊辰和庚辰这两大水师是怎么讲？”

码头栈桥上，操着不同语言的商人和水手大声高喊，大胡子商人们叫嚷着，用生硬的东元话，配合上手舞足蹈的动作，指挥着力夫背扛重物，来回穿梭在麻包、木桶、缆绳和船桨之间，黏糊糊的码头路上，不时有人摔倒，低声咒骂。

李乂和张公辅等人站在船头，任凭雾气扑面，公良左车心情甚好，“弗羊兄，你可知道，我们东元的甲辰水师，可是中天最大的水师，威震天下，最近爆发的一次海战是元镇的海战，我们甲辰水师在宫帅带领下，大败皇领。”

李乂点头称是，“这个我略有所闻，学宫《武略》，太学《军略》，白犀书院的《国势》中都有记载，东元甲辰、元越庚辰、皇领戊辰，并称中土三大水师。”

公良左车好奇的问道：“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甲辰水师吗？”

海湾南部的建造和修理厂，船坞等更加完善，巨大的原木在海上漂浮，被长艇拖曳，这是从朝日、夫真、大越林等地拖来的长木，用来制作巨舰龙骨。

跟随着水师到了舰上，等上了巨舰，看清了巨舰全貌。

巨舰十五六丈长，七八丈高，共四层，在前后左右共树八桅十帆，船头有铁质巨大的狰狞虎头，虎头用来正面冲撞敌舰，两侧安装巨弩和抛石机。

身后的公良左车颇为自豪的介绍道：“咱们东元的巨嵎城周边有三个海港，白石、鱼丰和宁津。其中白石港最大，巨船大舰大多停泊在此港。”

“七百年前，东国修建巨嵎城时，趁机建造最大最坚固的海港，采石掘坑变成了白石港，后经几次扩建，巨大无比，能停泊数百艘巨舰。王国最强大的水师，甲辰水师就驻扎此处，用来震慑倭国和向皇领展示力量。”

抬头望去，甲辰水师所在的海港四周高高石墙环绕，上修建堡垒和炮台，石墙上的士兵如同蚂蚁在上面移动，铁通般的拱卫中天最大的水师。

“前方就是白石港。”宫无忌骑在马上，遥指着大雾中朦胧的前方。

楼船隶属于甲辰水师巨舰，可容纳五百人，更大的楼船可容纳千人，巨舰制作十分复杂，每艘都耗费万金，所需要的木材要从遥远的大越林来购买，所以受到严格的管控，楼船专供军方使用，民间不得使用楼船作为商船来运输货物。

绞盘绞起庞大的船锚，三艘战舰扬起风帆，破浪出海。

对从未见过大海的人来说，白石港是个令人生畏又教人惊叹的地方！

海水轻柔的拍打着岸边，比起前几天的大浪来，今日的风浪小多了。

李乂把绝影依依不舍的交给了宫无忌，让他好好负责照看。

耳朵中充斥着各色声音，让人变成了浆糊，不时的有买生蚝的小女孩热情大方的上前，叫卖刚刚捡拾的生蚝，李乂好奇的品尝了几个，不过传来浓烈的海腥味却让李乂感到有股味道直冲鼻腔，后来才知是芥末的味道。

策马进入了甲辰水师大营，整个气氛变得井然有序，肃穆寂静。

李乂笑道：“句兄所言其实也不算错，三大水师成立的确是在甲辰、戊辰和庚辰，不过不是因为成立而命名，其实是因为命名而成立。”见到王恭和句孝和不解，李乂解释道：“他们故意选的戊辰和庚辰年来成立水师。”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李乂言道：“甲辰成立最早，选了个最好的名字，算起来有五百多年了。最初的东国水师是在大淄城西北的千乘，随着巨嵎城成为国都，才将甲辰水师从千乘迁到了这白石。其实皇领水师成立最早，自成立起就驻扎在剑泽湖，拱卫中都，可皇领是内陆国，盛产铁马，铁甲骑兵和铁甲步兵纵横天下，向来不重水师。庚辰水师成立最晚，驻扎在大文城，守护阳铎峡谷，是伴随着元越的贸易发展的，主要是护航贸易船队，元越最为强大，庚辰水师也屈居次席。”

句孝和很是敬佩，“弗羊兄，这戊辰和庚辰怎么讲？”

李乂兴致颇高，“天干之戊属阳之土，地支之辰属阳之土，皇领以天下中心自居，五行属土，帝王所在，阳气贯日，自然选择戊和辰，戊通戈武，锐意之意。”

句孝和听完，似乎找到了窍门，“那这庚辰，天干之庚属阳之金，地支之辰属阳之土。”似乎意识到不对，王恭喃喃自语，“不对啊，南方属火，这天干中的阳火为丙，阴火为丁。庚为金，为西方啊，难道他们还记得西方老祖宗那？”

李乂微笑着解释道：“这阴阳五行之说，是农朝大盛的，前朝易朝之时，所信者易经，庚通更，易者之意，在巽卦中有言，‘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意思就是做事情要坚韧一心，有始有终，要懂得变通之道，才有吉祥的结果，而且庚有收获，杀伐之意，自然就选择庚了。”

看到二者崇拜的样子，李乂大笑道，“其实，师傅告诉我，这就是瞎扯。当时元越哪有这么多讲究，当时就是听了越林神话，里面提到了庚辰，师傅怀疑庚辰就是大越林语中的‘更臣’，就是‘更厉害’的意思，说庚辰能制服众神，所以选择了庚辰这个名字。后来的说法都是元越国府牵强附会的解释罢了。”

看到二人错愕的表情，李乂言道：“师傅说，那时元越连饭都吃不饱，更臣水师不过是河沟里的船队，连打出的旗号都是更臣，哪有闲情逸致起名字，后来不过是富贵了，想换身华丽的衣服罢了。就想有些人发达了，要改祖宗。”

海雾浓厚，李乂看不到远方的雕像，港内船只众多，巨舰只得海港慢慢行驶，也不敢升起全帆，加上无风，行驶的更加缓慢。

海风渐强，吹动风帆，巨舰开始缓缓加速，海雾在海风吹拂下，慢慢散去。

“看，那就是海神禺?。”公良左车指着远处的雕像，提醒李乂。

其实不用提醒，看到远方的雕像，心神猛受震撼。

那是山一样高大的雕像，最初开采山石，就开始雕刻石像。

伴随着巨嵎城的建城历史，雕像不断成型，用了二百多年才雕刻出来。

高达百丈的雕像禺强，拔地通天，气势磅礴，头戴鸟羽战盔，身后雕刻两个巨大的翅膀，翅膀都被固定在两侧高山，双手做出劈山状。两耳各悬青蛇，脚踏两条巨大的青蛇，蛇头高昂，冲向大海，夹裹着恐怖的气息，彰显了海神的强大。

巨舰穿越时，高耸的桅杆也只到禺强膝盖处，巨大军舰显得如此渺小。

驶出海港，巨舰按照海图所示，向着海妖岛破浪前进。

只见海中突然涌出数座山脉，在沧溟浩渺大海上中，矗立着连绵奇峰，联如叠巘，宛如山水画般，在海中时隐时现，山上有城郭台榭，数十万人家鱼鳞相比，竟也有宫殿环列、城门嵯峨，钟鼓楼翼，这些建筑或立如入，真是诡异万千。

“怎么海上还有这么繁华的城市啊！前方是不是有座小岛？”李乂很好奇在茫茫大海中，如何建成这么雄伟壮观的城市。

“带你去看看吧！”公良左车打趣李乂。

“哈哈……”船上众军士都跟着大笑起来。

“那是海市蜃楼。”公良左车笑看李乂，“那些都是虚幻的，是假的。”

张公辅盯着远天，目光深邃，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我来过这片海。”

李乂怔怔的盯着远方的海市蜃楼，轻声言道：“如梦，如幻！”

太阳从东方海面跃升，万道金光洒向蔚蓝大海，海天蓬勃着生命的力量。

挺起胸膛，闭上眼睛，深深吸入掠过的海风，感受着风的自由和海的博大。

海湾凹陷中，密密麻麻的停泊着无数的舰艇，有数百艘之多。

张公辅向前方看了看，见到茫茫一片，一无所有，随口问道：“左车，怎么没塑像啊？不是说有海神禺强的大雕像吗？百丈之高，怎没看到？”

“今日海雾大，近了才能看清。”公良左车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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