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截然将心中猜测慨然问出：“可是可汗的乳母？”

萨蕾朵第一次如此失措，如此无状。

萨蕾朵不置一词，也不敢抬眼相看，而是沉默地坐在木墩之上，听着华枝莞的推测，但面容却早已仓皇惨白，尤其是华枝莞提起“太后”二字时，萨蕾朵的面上几乎生出了难过和懊悔的颜色。

对于这一件事，萨蕾朵她，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的。

华枝莞说的显然便是事实。

这何尝不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狄羌可汗猛地站起身来，震惊之下，目眦欲裂：“你……你说什么？！”

狄羌可汗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萨蕾朵。

华枝莞静默须臾，连而又沉声道：“新豫的主上，阿屿，也是而立之年。”

既为乳母，定然是生育过的，且只有和可汗出生之期前后不相差一月的孩子母亲，才能做狄羌可汗的乳母，华枝莞此刻却说沈仲屿与可汗同岁，那言下之意……

狄羌可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霎时瞠目：“你是说……”

华枝莞此话一出，如在平波的沧海之上，送上一叶逆行飘荡的舟。 萨蕾朵闻声便怔住，陡然转了目注视着含笑的华枝莞。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萨蕾朵知道，华枝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狄羌可汗却只顿了顿，便答道：“萨蕾朵师傅，是本汗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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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蕾朵夫人，便，应当是——”华枝莞义正言辞，情绪分外激昂，态度也更加坚定，朗声地说出她认为的萨蕾朵的真实身份，“新豫的太后。”

是，萨蕾朵的真实身份，是沈仲屿的生身母亲！

华枝莞的双颊不仅载着帐内的烛火，似也迎着帐外的日光，分外明亮的面孔，分外坦荡的神色，竟直接照穿了两人心底的秘密。

萨蕾朵神色越发惴惴不安。

“是……”狄羌可汗也是犹豫再三，支吾来去也不曾说出究竟：“是……”

萨蕾朵稍显粗粝的指捏住了案边的一角，闷声又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华枝莞只将目光抛向可汗：“敢问可汗，您今年可是而立之年？”

“夫人，您是阿屿的生身母亲。”华枝莞见萨蕾朵不肯相认，也蹲下身子，伏在萨蕾朵的膝上，继续诚恳地问着：“您在曾经的东华，有一子，是不是？”

“过往旧事。”萨蕾朵呜咽着，似乎被偌大个石头堵在了喉间，塞住了心口，她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失控，闭眼道：“何必再提。”

萨蕾朵显然是承认了她便是沈仲屿生母的身份。

狄羌可汗亦是愕然。

华枝莞慢慢坐在萨蕾朵身旁的木墩上，轻声道：“其实，这么多年，阿屿一直很想您这个生母。”

华枝莞自打认识沈仲屿之时，便知道他的母亲是蛮邦之女，因此不能得到东华的重用，而萨蕾朵产子后便远走，想必也是因为不愿耽误儿子的前程，所以，沈仲屿进了长公主府，而萨蕾朵独自回到了母国，也就是，如今的狄羌。

“你……你刚才说什么？”萨蕾朵那颗已经冰冻多年的心口因华枝莞这一句话，而慢慢融化，一股热腾腾的暖意拂过她的心旌，诱出她尘封已久对亲情的渴望，“我儿……我儿想我？！”

华枝莞看的出来，萨蕾朵眼里，是有喜悦之色的，于是回道：“过往，或许是您不想耽误阿屿的前程，所以选择远走。”

华枝莞显然是懂得她做母亲的心情的，就好似她当年在营帐之中被华昭璧联合神秘人所害，临死亦要托孤给华昭璧一般。

但是，萨蕾朵是比当年的她要更加幸运的，彼时的她是华昭璧的傀儡，不得已才要以命托孤，可如今的萨蕾朵，她的儿子是新豫的王，再无什么天堑能阻隔他们相认。

华枝莞又道：“但如今的阿屿，已经成为了人上人，即将就是这天下的主人，夫人为何仍旧不能相认？”

“不，不可能的，他都没见过我，他才出生，我就离开他了，他怎么会认识我，不可能的……”萨蕾朵一时并不能接受华枝莞说的一切，她仓皇地转了身，用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目光四处逃避，双手亦无处安放，“你不要骗我了。”

“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孩子，是不想念自己的母亲的。”华枝莞坚决地拉过萨蕾朵的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玦，呈递在萨蕾朵眼前：“这个玉玦，如果我不曾记错，是您留给阿屿的。”

华枝莞当然知道，萨蕾朵见她一见如故，就是因为她看到了她这块玉玦。

而这玉玦，尚且刻着狄羌图腾的一部分，自然是萨蕾朵留在沈仲屿身边的。

华枝莞拿着玉玦，对着帐内亮着的烛光，让那烛火的光亮透过色泽清润的玉玦，比对着狄羌可汗身后所绘制的狄羌图腾，那玉佩上的纹样，刚好与图腾的一角吻合。

“您为何待我这样好，您是因为，看到了这块玉玦。”华枝莞摊开萨蕾朵的掌心，将这清透的玉玦放在她的掌心上，对上她的眼睛，认真道：“而您是这玉玦的主人。”

萨蕾朵闭了闭眼，似乎并不愿面对眼前这一切的事实。

华枝莞越发焦灼：“您还在顾虑什么？为何迟迟不肯相认？事到如今，夫人还觉得我会骗您吗？”

萨蕾朵缓缓睁开眼，故作沉静地问：“你既早知阿屿乃是我儿，为何此刻才说出实情？”

“我本不想这样早就告诉您这个事实，可是，我等不了了，新豫也等不了了，主上与凌通一战过后，朝局势必动荡大乱，只怕届时，仍旧需要狄羌出兵相助。”

华枝莞虽然知道沈仲屿对抗凌通之时已有四方诸侯拥趸，维位之战必不会败，可最难放下的，便还是在扫清余孽叛党以后的朝政动荡之际，势必要有人勤君，狄羌的步兵，是目前最易获得的势力。

狄羌可汗心中虽不知华枝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听可汗如此回应，萨蕾朵神色稍缓，倒不似方才紧张了，继而双手又偶发颤软地抖了抖。

“这一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华枝莞仍旧含笑地刨根问底：“我是说，除此之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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