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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假小子嬉闹申家宅 众夫人豪置洞庭苑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3:41
  • 字数:34172

也难怪,对小孩子来说,这高墙迴廊如同鬼宅迷宫,捣鼓半天,不见熟识的人来眷顾,急得暗暗流了许多鼻涕眼泪,(手上估计也沾了不少)一听有人来的声音,就冲了出来,谁想一把错抓到娜妮的裙上,被娜妮顺势一脚……

那妇人眼见着这孩子一副玩劣调皮的模样,突然遭了推打,无助地啼哭起来,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见身旁的秀梅抢先已经把那孩子扶着安慰,就微笑着问他名字,那孩子眼见都是穿红着绿的鲜艳妇人,心稍稍安定了,哭丧的脸色消失了,玩劣的性子上来了,又要去拨弄娜妮的照相机,吓得娜妮连连后退……

姜夫人也觉察出什么,有些奇怪表情,不过她很快流连于靠墙的供桌上一对狮子头缸,左看右顾的,红红的狮子滚绣球让众人觉着喜庆,姜夫人对秀梅说:“你怎么觅来的?从前我屋里也有这样一对儿,关关就爱从里面掏东西吃,后来碎的碎、砸的砸,都不见了踪影,今天倒是他乡遇故旧了。”

“这也不稀罕物,我娘给我的嫁妆,大姐要是恋旧,我给您送家去。”秀梅笑答。

明仁心下着急,见姜夫人问孩子名字,秀梅还未作答,便说道:“这不是丰橙的孩子吗,估计是在电瓶车里调皮混进来的。”

那妇人扶住楼梯上的圆头柱,听了戴茯苓的闲话,回头继续唠叨:“娜妮妈妈你要当心你家大江了,别结了婚,就成马大嫂了……”

戴茯苓一听她谈到儿子的婚事又哑口无言了,姜夫人毫无觉察,一步一步登上楼来。

众人来到楼上,见居中有个圆形嵌大理石台面的红木圆桌,周边一圈还配了六个铁梨木鼓凳,明仁不看则已,一看倒是老相识了,原来就是竹君老房子里群群常坐的那张圆桌,桌上放着一只狮子滚绣球的花瓶,瓶中几支白菊、墨菊还有两朵绿云衬着,偏偏没有□□。

那妇人对了小红的背影又嘱咐道:“别吓着那孩子了,喂些吃的就好了。”

小红连连回头答应着:“哎,哎。”

那妇人又朝着那孩子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同戴茯苓、秀梅说道:“男孩子不调皮没出息。”她眼神飘乎到了娜妮脸上,继续道:“昨天的情形又在眼前了,当年,我的关关也是这个模样,想想那是最可爱的时光了……”

鲤鱼逆水求子嗣,

深井无压油火熄,

自古英雄多磨难,

第四十二回假小子嬉闹申家宅众夫人豪置洞庭苑

秀梅提醒道:“这可不是男孩,是个假小子。”

“呦,如今男孩女孩都一个模样了,真是神仙也难辩雌雄了。”戴茯苓喜欢打趣,想起什么又道:“前几天看娱乐节目,扮歌星的女孩都剃了超短发、破牛仔裤,男美发师一律娘娘腔、彩色头,绿茵场上都靠女子得金牌,菜场里男人越来越多。”众人听了都笑了。

谁想这姜夫人偏偏选了这偏之又偏的角落来,小红躲在队伍后头知道穿帮了,吓得腿脚发抖,举步维艰,真真后悔不已,谁想这孩子调皮,早学会转动门把手,偷偷跑了出来。

娜妮撇下手里的相机,撅着嘴,憋了气,腾出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裙摆,明仁再往她的腿边看去,一个壮壮实实的幼儿跌坐在地上,舞着一双黑呼呼的肉团小手,嘴巴咧着,嘴里连哭还不知带骂的叽叽歪歪,秀梅在姜夫人身边,一看那小女孩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可是丰橙的不是,这几天丰橙跟着秋萍过来献殷勤,将孩子带来扔在宿舍里托付阿金嫂照看,谁想这阿金嫂是凑热闹的祖宗,白天习惯把孩子带进园子,正逢着麦冬带人接管了园子,封了自己的那扇方便之门,一下懵了,幸亏春杏安排小红这几天就住在这栋宅子里,晚上值个班,阿金就同小红商量着将这孩子关在楼梯角小屋子里,等贵客来过之后再带出去,免得每天带进带出被查着。

“啊呀,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红此刻鼓足勇气挤上前来,一把抢过了孩子,在他屁股上似打似拍了几下。

秀梅虎起脸,双眼直视小红。那姜夫人却不以为然,半附着身子,逗逗那孩子胖嘟嘟的小脸,道:“这样大的孩子一哭,十有八九是饿了。”

那妇人更是乐了,说:“我不过说说而已,我那关关如今人大主意大,买的房子全按西洋风格装饰了,放上这一对儿,他又要说我老脑筋,不开化,说我拗特了。”她接着将视线挪到了墙上一幅大画,画了一个长了一脸落腮胡的莽汉仗剑怒目圆睁,目光射向一只翻飞的蝙蝠,乐了,对戴茯苓说:“你看这张脸去了落腮胡子像谁?”

戴茯苓故意楞了半天,左看看,右瞧瞧,一本正经道:“呦,秀梅,你什么时候把老王的画像挂在了这里,还给他贴上了落腮胡子?”

众人这时恍然大悟,也有开怀笑的,也有凑趣说像的,秀梅指指上面的题款,说道:“这画家可是若兰他大哥的启蒙老师,人物画就数他画得好,千金也难求,只是有一股顽石鲁莽的脾气,梗劲上来,六亲不认,本来我上门是求他来画观音功德图的,谁知道,直到临走他也不表态,倒是破天荒地送了我这幅画,反复关照我:这画和你这园子班配、班配。”

“就是单银凤她父亲,确实是个怪人,听说不仅熟人他不认,连自己几个徒弟也被逐出了师门,有的还特地登报声明一刀两断,闹得人尽皆知。”若兰一旁补充着。

姜夫人问众人饿不饿,众人都说饱着呢,她便有些留恋忘返的味道,秀梅就请众人都坐下了,麦冬见楼上有些挤,又返身下楼。

明仁、百合找了靠墙角的红木罗汉床双双也落了座,明仁朝着百合一笑,摸了旁边的一块抹布将罗汉床床面拂拭一番,百合也认出来这就是前几天玫瑰家坐过的那张。

就听秀梅道:“大家稍坐片刻,我让小红去沏些茶水来。”那妇人还要客气,秀梅又道:“挂电话过去,立马能来,不碍事的。”话音刚落,一只圆圆的脑袋慢慢探上楼梯口。

秀梅一声唤道:“夏莲,这儿有茶水么?”

夏莲缩回半个身子,朝楼下轻声唤了几句,等不多久,蓝蓝提了暖瓶,夏莲端了茶具进来,那夏莲摆开一套仿竹根的撇口紫砂小杯,先用暖壶中的开水烫了,边用玻璃壶泡着茶,边对众人道:“菊花茶,慢用,如喝不惯,要喝绿茶,我另外泡。”说完,又摸出一个铁罐子放在桌上。

那妇人端起面前的小杯,品咂了几口,称赞道:“还是茶水解渴。”众人也如法炮制,先后喝了起来,后来的小红又给明仁、百合端过茶盘,中间换了一对雕梅花对杯,都放在床上的小几上。

明仁端过杯子来,茶温正好稍稍偏热,入口即化成一股菊的清香往心肺里沁了进去,口里生出汩汩津液来,顿觉神清气爽起来,站了站,一眼从北面窗户望出去,但见:一个小小的后花园子,中间一个小小毛竹亭子,毛竹亭子四角挂着四个小小的红灯笼,一边墙角有一块小小的玲珑怪石,配着小小的绿草,另一边墙角,都是小小的竹子,亭子周围由小小的鹅卵石铺就小小的路径围成了一个圈,然后就是紧闭的黑漆漆的后大门。

那妇人喝了一杯,同众人又都添了一杯,问起了如风:“哎,你那个宝贝公子呢。”又将脸朝向秀梅,问:“你还有一个侄子呢,为什么都没见个踪影?”

还是秀梅回答道:“都在外面大楼里侯着呢。”

那妇人笑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早上我让戴大姐安排那些夫人、女孩子跟进来,倒忘了几位公子,哎,还有贝梨的儿子在么?”

秀梅点点头,那妇人说:“都进来吧,吃饭的时候聚聚。”

秀梅保证等会儿安排人去叫他们,那妇人不知怎的关切起韩笑梅回过家乡没有,家乡变化如何,又问到千莲山,韩笑梅硬着头皮答道:“我知道你和老姜在千莲山区劳动过好几年,有感情,我偶尔路过都会去看看,如今除了千莲山景区,外围地区的面貌都大变样了,就是菩萨道场的眼鼻子底下也都红红火火地大搞建设了,新起了不少楼堂馆所,周边山区,开矿的开矿、采石的采石,热火朝天,老村落、老房子成片地不见了……只有千莲寺的看空大师不合时宜,连连哀叹……”韩笑梅说到此处,拉着秀梅的手道:“秀梅姐,你保存我们老家古建筑的行为真是功德一件呢,也是,刚才我仿佛又有到家的感觉了。”

戴茯苓听她们又谈起家乡建设,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姜夫人突然也意识到了,终于收了话题:“不过,我们也要顺应时势……要着眼大局、服从大局啊。”

韩笑梅见戴茯苓脸色和缓许许,舒了口气,道:“我家老宅子背靠大山,面朝江河,如今前面的池塘修了,可惜少了背靠的大山,我看不如后面广种些高大乔木……”秀梅听着,很以为然。

娜妮似乎倦怠了摆弄她那个相机了,和身边坐着的若兰互相翻看着衣料,低低地聊了些闲话。如风觉着菊花茶解渴,喝了好几杯,楼上楼下地跑了好几趟洗手间,只有戴茯苓正襟危坐,这时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听姜夫人开闸放水聊个没完,想想楼里等着的那些人,于心不忍,提醒道:“我看喝下这么多茶水,肚子都灌成汤包了,再这样下去,连午饭都免了吧。”

那妇人这才刹车,拍拍戴茯苓的手背说:“走就说呗,还拐弯抹角的,我一口还没尝过这里的饭菜呢,这一顿可不能让秀梅她们给省了。”

众人都跟着笑,一行人终于下楼,这回戴茯苓领了头,对秀梅开玩笑说:“我们可不再走回头路了。”

秀梅一口答应,道:“这三进房两边都有通道,路线是不会重复的,可前门必然要走的,那不就重了?我们来走一回后门吧。”

众人应和着说是戴大姐让走的后门,不走白不走,都要走一走。秀梅掏出那串钥匙打开后门,众人都出来了。

后门出来是一片草地,中间横着一条土路连贯着祠堂后面。众人从六尺巷里穿行而出,秀梅把明仁拉到了一边,让他赶紧去前面大酒楼一次,吩咐道:“请那几位没受邀的走吧,大家也好各忙各的。”然后凑近明仁耳边又关照说:“你把小肖、小童和你弟弟他们也找来,等会儿夫人不是要见见么?”

明仁答应着,搭上了保安开来的一辆电动车赶往大酒楼,另一辆载了姜夫人等去聚福楼吃饭。

谁知一上楼,明仁去小会议室一看,肖百鲢、童貅、明义他们早都不见了人影,明仁赶紧接通了肖百鲢的手机,就听那头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声传了过来,一时听不清楚,肖百鲢离座找了个安静地方回过来,明仁这才把姜夫人要见他们的事说了,肖百鲢满不在乎地回答:“他们正乐着呢,哪有空陪这老太婆,我们晚上过来吧,你帮着我们编个理由。”

明仁坚持说了说厉害关系,肖百鲢又去问了问那两位,才回复道:“我们正在包龙图娱乐呢,赖老板亲自接待,他们玩得都乐而忘返了,晚上见面恐怕都够呛。我呢还好说,尽快赶过来吧。”

“你们可真行,连老板娘也搞上了。”明仁打趣一番,心想你们爱来不来。

“别瞎说,这老太婆又丑又肥的……不过今天赖老板看着你亲兄弟的面子免了包房费,这里吃喝玩乐一条龙,姑娘都是一流……”

明仁听着肖百鲢的口气,如同亲眼所见他在那里如鱼得水、馋咽唾飞的那副德行,只得再次打断了他的得意,重申了一遍秀梅所交代的话,才中断了通话。

明仁从小会议室出来,经过隔壁大会议室门口,正遇着许鸢花等几位少妇边往外走,边抱怨道:“早知道就不来了,摆什么臭架子,耽误了我们半场麻将的时间。”

那个姚茜也跟着出来,不过她平静得多了,应声道:“现在走也好,我下午还要张罗文化艺术节开幕式呢。”

明仁露了一张十分灿烂的笑脸,堵在几位夫人面前,道:“各位女士慢些走,在这里用过午饭再走。”

许鸢花那几位脸抽着筋,推说有事就走了,姚茜稳稳当当地站住了,面色安详,见明仁诚意邀请,嫣然一笑,明仁与她客气道:“吃了饭再走吧,不行?我陪你一起吃。”

姚茜看了看腕上金光十射的表盘,道:“简单吃些吧,我真赶着有事呢。”

明仁心中一喜,来到楼下包房。姚茜见一张大圆桌已经备好了冷盘,就对明仁说:“我也没什么胃口,弄碗软和点的米饭、弄个清素些的热汤就成。”

明仁看看桌上那些菜品,帮姚茜挑了萝卜条、海蜇头两个放到她面前,姚茜忙推脱道:“你有事还是忙去吧,我胡乱吃一些就走。”

明仁看她的脸如同蒙着一层薄纱,濛濛的、倦倦的,只有微微往里抠的那双眼睛还是亮亮地注视着自己,于是他顺势坐下,下意识地用手指在鼻尖下轻轻剐蹭了几下。

那姚茜也不时用三个手指在自己脸颊边拂动着青丝,明仁说道:“我反正要等肖百鲢他们来,陪你坐坐说说话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你如今身兼数职,忙得跟陀螺似的。”

“你说我是陀螺,可是欠抽?呵,呵,不过,这比喻也不差,但是我也要转得优雅从容……小肖他们都玩疯了,我看着你同他们不同……”姚茜极力回避着谈自己。

明仁问姚茜:“听说下午还要参观开发区几个大户,什么港大集团、八哥、雅鹿、共荣株式会社还有法克集团?你走了,这姜夫人不就没人陪同了。”

姚茜淡淡地回答:“不去了。”

“怎么了?”

“唉,早上姜夫人要看镇上市容,绕了一圈,谁知经过姜河村边的大道时,这风向早不转晚不转,偏偏这时把一股酸臭味带了过来,呛得夫人非要到大幅广告牌的后面那条姜河去看个究竟,亏得被戴大姐拦住了,否则这洋相出大了。”

明仁一听就明白,那几个占着姜河村被征地块的违规企业和养猪场还在运营,只因姚茜心肠软,信了他们停产整顿的谎言,下手不够狠,此时姚茜也是追悔莫及,想想自己刚刚扶了正,就捅出这么大篓子,事后老石必然追究,一顿臭骂自然跑不了,于是叹道:“姜夫人也猜到几分了,还是进了这园子玩得高兴,哪里还会再去遭这份罪,明天只去你们公司应应景算了。”

明仁见她更加抑郁寡欢,就帮她在茶盅里添了些热水,换了话题:“那天送来的那几本钱币、邮票的册子我看了,装帧得太精致了,我和姑妈都喜欢着呢。”

姚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含笑对明仁说:“也没什么稀罕的,一开会就发这些东西,听说你爱好收藏,一并送了你得了,我自小也没爱好,听说你这里藏书不少,什么时候我空了,到你们园子里来喝茶看书,静静地一个人消磨时光才好……”这时姚茜将几个手指并了,用掌心遮了嘴,似有些难受,使劲咽了咽唾沫,歇了片刻,好像忍住了,对明仁说道:“我去去洗手间就来。”说完捂着嘴就要往门外跑。

明仁提醒道:“哎,这是包房,里面有洗手间。”姚茜理都没理跑了隔壁去了。

“姚主任,上哪儿?呦,慢些走,要不要我领着?”明仁一听走廊传过来秋萍那撩人的嗓音。

“明仁啊,放着里面的贵客不陪,跑到这里同茜姐姐谈心来了?”分秒之后,秋萍就站到了明仁边上,眼睛一扫,马上柳眉一扬,不耐烦起来:“这服务员去哪了,这月的考核奖不想要了?”

明仁抬头见她挺着胸脯就贴着自己身边站着,忙道:“刚去传菜,我看着她们去的呢。”

“嗯。”秋萍的脸这才舒展开,柔情地对明仁道:“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备去。”

“等小肖呢,你要备就备两份吧。”明仁故意把肖百鲢抬了出来。

“哼!你老提他做什么?你真心当他朋友?你看他提了副经理,掌了实权,而你呢?他几时为你说过话?实话告诉你,这次你提副总工,还是你父亲那位老同学说的好话,我亲耳听人说的,还会有假?”

“小肖能飞黄腾达……我倒是无所谓,对你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唉,他靠得住才出鬼了呢,你看他……四处鬼混……连处正经房子也没有,他母亲对我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明仁听她声音异样又用三个指头在自己后背轻轻勾勾搭搭的,就偏头偷眼往秋萍脸上瞧去,见她已是变换出一副哀哀、怜怜的模样,正巧还特意用手往她自己眼上一抹,(与老管用脏手往脸上抹一段对看)眼眶马上显得红红的似有泪欲滴,明仁心跳加剧起来,就听她又断断续续道:“你又不理我……说是找个机会谈谈,可见了我,你就躲……”

明仁听着走廊里又响起了走路声,赶紧对她说道:“接待任务完了,大家空了,还怕没时间聊?据我所知小肖正筹钱买房呢。”

没等秋萍开口,门却被推开了,冬梅见秋萍正缠在明仁身边,就轻轻咳了一下,道:“我正好找你呢,你却在这儿。”

秋萍从明仁身边像弹簧似的横跨一步,又一转身,笑着对冬梅说:“怎么这么巧,我也找你呢,这不送上门来了?”(给谁送上门来?)

冬梅先将秀梅托付之事一字一句地交待给秋萍,又道:“吴总问你,晚上安排演出的事妥了么?服装、道具没有纰漏吧。”

秋萍正一一回答之际,突然手一指门外,对她们道:“……娜娜小姐,这不连她都提前来了。”

明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门口望去,一位下身绷着一条漏洞百出的紧身牛仔裤,上身套一件宽大无边的白汗衫,当面图案是乌漆墨黑涂抹着一位歪戴贝雷帽、胡子拉碴的好汉脸……明仁看望见她正在向自己招手,于是边喊着她名字,边迎了出来,道:“呦,娜娜,你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吧,你看这浑身到处露着肉呢。”

“去你的,你懂个屁,这可是最新款的,是时尚,越破越值钱呢,快点儿打饭去,我可饿了,昨天接了你姑妈电话,我一早飞了过来,自己家门还没进呢,喏,那个行李包帮我去放了,你们这儿成了飞机场了?这门口那些王八蛋保卫看了又看,咦?你们保卫还换人了?来了什么大人物?”娜娜一指电梯口,果然两个贴了标签的红色皮箱风尘仆仆地靠墙躲着,边上还站着一位年纪轻轻、相貌也有几分像娜娜的女孩,腼腆地朝他们笑笑。

“你妹妹?”明仁故意这样问。

“我爸哪养得起呢,别嚼舌了,我的助手呢,你姑妈不是说要表演个舞蹈什么的?我总归要人帮我化化妆、递递东西什么的。”她也不招呼那女孩,也不给明仁介绍,明仁请她们进包房,娜娜同明仁商量道:“那狐狸精在里面,我可没胃口吃。”

“你还惦记着她呢……”

秋萍和冬梅把话说得差不多了,那秋萍端正一张热脸同冬梅一起迎了出来。

娜娜冷冰冰的并不搭理,秋萍只得怏怏地大声和冬梅说:“等会儿见了白藿,关照她可多留留心,打足了精神,别让客人又丢了什么东西,那些个金枝玉叶我们可得罪不起啊。”然后,秋萍离着娜娜一段路了,笑吟吟地回头道:“娜娜小姐,拍电影辛苦呦,人越来越苗条了,套房给你准备好了,想吃什么就开口,别不好意思的……哦,蓝武大导演没一起来啊,我可是他的影迷呢……”

“哼,这跟你有关系么?”娜娜当了秋萍的面,一手勾过明仁就走进了包房,秋萍在门外轻声嘀咕道:“我当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娜娜脸色骤变,刚要跑出去,明仁忙拉住了,道:“你跟她一般见识干吗?你看我们多久没见面了,正想多聊两句呢……”

娜娜狠狠地在明仁挡她的手臂上拍打了几下,撅了嘴,往桌子边上坐了,明仁挨着她坐了下来,明仁见桌上还有本菜谱,就让娜娜看着点菜,娜娜见自己的助手也东张西望、磨磨唧唧地进来,就随手一指对面位子道:“你坐在那儿。”

那助手见明仁和娜娜凑一起看菜谱,就汇报说那两个箱子由服务员拿到套房去了。娜娜头也没抬,又点了几个菜,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对那助手道:“化妆盒拿出来了吗?等会儿我还要补妆呢,还有我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呢?”娜娜见那助手摇头,全是否定的回答,火又上来了:“你是鱼脑袋么。一早我怎么关照你的?等会儿到园子里还得带件衣服,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想冻死我?”

那助手忽的站了起来,立即就要去取,明仁劝道:“吃完饭再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行,细节决定一切,就得这样才长记性!”那助手也不等她再开口,低了头匆匆离去了。

“你这脾气……”明仁盯着娜娜的眼睛,居然望见了疲惫、无助、挣扎、强命诸多眼神……一时间多说无益,就端过了一只茶盅,先倾了些茶水,往吐垃圾的盘里倒了,又满上了一杯端到了娜娜面前,问:“你也不先来个电话,好到飞机场接你。”

“这也不必,我独来独往地惯了。”娜娜接了茶杯,猛喝了几口,然后替明仁整了整衬衫,白瘦的脸部肌肉舒展开来,眼里射出一道柔柔的光来,道:“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明哥哥也穿上了名牌……呦,还是一身名牌呢。”

明仁见她的视线挪到了他下边,娜娜宽敞的汗衫衣领也松弛下来,看见了里面鼓鼓的一对峰儿……明仁觉着脸上起了烧,目光深深为那个部位所吸引,想拔拔也拔不出来,只能以话语来掩饰道:“就许你穿名牌?今天不是要接待贵客么……”

巧了,娜娜偏偏侧着身子抬起了头,两人目光一对,明仁如被雷击中的一般,浑身一麻,娜娜拿手在他手背上一拍,明仁又是一震,娜娜嘴张了张,毕竟没说出话来,那双眼珠子妩媚地转了转,光芒扑闪扑闪地扑进明仁的眼里,明仁恨不能还以同样的明眸善媚,一股脑儿地夹带上千言万语。

明仁说得正起劲,身后传来细弱的一声:“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大明星来了……”明仁、娜娜转身一看进门的是姚茜,一脸的惨白,可依然还是那张笑脸,明仁赶紧让了座,问娜娜可认识她,娜娜点点头,道:“认识,上次栾导招生时,我见过她……”

明仁见娜娜似乎对姚茜并不感冒,只是多了些拘谨,就笑着说:“认识就好,我们随便吃点得了。”

“你那些姐姐妹妹都在里面呢,得罪了她们,你可别后悔。”娜娜见姚茜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又见自己进来前面前已经有个茶盅,就帮着满上,双手递到了姚茜面前,姚茜欠了欠身,谢过了。

这时服务员也进来了,将刚才姚茜点的菜都端了进来,明仁按娜娜的意图又点了些,服务员上完菜刚想走,明仁将秋萍来过,自己替她编的谎告诉了她,那女孩谢过走了。

“你别说,那天你应试的那段舞蹈,我直到今天还有印象,跳得太好了……”姚茜也不动筷。

娜娜一听别人夸她跳舞好,就兴奋起来,像见了老熟人似的对姚茜说:“我们虽然那天没交流几句,可你倒是看到我真本性了,我从小喜欢跳舞,那时什么霹雳舞、踢踏舞、爵士舞……我又爱看,又爱跳,明哥哥的姑妈还常常给我们歌舞片的票子呢。”

“你爷爷给过我们不少剧场演出票,你怎么倒只记着我姑妈给你票呢?”明仁见她们说得起劲,冷落了自己,就插了一句。

“记着你姑妈不行么,反正不记得是你拿来的……”娜娜指着姚茜面前几个热炒让她先吃,怕凉了。

“嗨,你这没良心的,我也陪你去看过,还骗过我不少爆米花、冰淇淋呢。”明仁见娜娜又回复到以前的那副无拘无束帅的率真神情上来了。

明仁的手机响了起来,秀梅来的,明仁将娜娜已到、还有姚茜,自己陪着用餐的话说了,秀梅道:“你也别进来了,只是帮我下去再接一位,你玫瑰阿姨,她恐怕也是一位怕吵闹的主,你帮我接待一下,要她愿意,你们一起用完餐再进来。”

明仁刚答应着挂了,玫瑰的电话又来了。明仁要起身下去接,姚茜仅吃了几口白饭与醋溜鱼,跟着起身非要告辞,娜娜居然相送到门外,姚茜摇手阻止道:“你大老远来的……赶紧用餐吧,我们镇正大力弘扬文化艺术,有空还请你来捧捧场呢。”

娜娜和她双手相握告别,明仁小心看着姚茜,送她下了楼。

门口一辆明黄色新车停着,玫瑰站在车门口,一副五彩边□□镜,着一套新做的红色套装,和姜夫人的服装有几分相像,都是鲜红欲滴之色,只是特别在她内衬衬衫上,那领子和袖口裸露的地方都是白纱皱褶蕾丝边。

明仁先开了口:“小姑姑,一看你就洋气,哪个国家归来的?”

郑玫瑰又惊又喜,一笑:“你这小子,嘴巴越来越甜了。”

明仁铆上她那辆新车,道:“让我开开吧,手痒了。”

“驾照出来了?”玫瑰见明仁肯定地点着头,就让明仁坐了驾驶座。

明仁还没过够瘾,车就瞬间挪移到了停车场,姚茜取了车走了,明仁陪玫瑰到楼上包房。

娜娜与玫瑰从未谋面,未免明仁介绍一番,幸好这充满艺术细胞的人都是心灵相通的,几番交流之后,两人心心相契,玫瑰问起了栾导、蓝导一些近况,娜娜听着玫瑰虽是设计院的,谈吐间却是文采飞扬,十分敬仰,等着那位小跟班一来,四人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开始用餐,玫瑰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明仁想着秀梅的嘱托,也不免着急。

直到娜娜懒懒地打了个大哈欠,这聊天才算终止,娜娜熟门熟路自己领了小跟班去了服务台领钥匙,明仁陪着玫瑰朝园子大门口走去。

那位麦冬正恭候在门口,玫瑰同他一见面,先是一愣,对视良久,明仁一眼觉着她们该是老相识,就见玫瑰的眼里闪烁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白皙的脸颊起了胭脂般的红润……

还是麦冬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定定神道:“夫人让我来接你……”

玫瑰的眼光扑朔迷离,又似躲避着什么,斜脸指着明仁道:“这是我侄儿,你没为难他吧。”

麦冬见玫瑰文不对题,将手中对讲机一挥,电动门开了,玫瑰和明仁从大门而入,麦冬保持几步距离跟着进来。

明仁、玫瑰默默走着,明仁憋不住问:“我觉着这保卫面熟陌生的……”

“他不是当年你郑姑父和老姜共事时的保卫干部么,老姜上调时带走的。”

“哦,怪着我眼熟呢,那时我看过你们打乒乓,一来一去的还有些模糊印象呢。”明仁眨巴着眼皮。

“臭小子,亏你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他们部队里玩,你在他们的乒乓台上来回跑呢,他买了许多冷饮哄你吃,吓得我骂了他……你小时容易拉肚子啊。”明仁注视着玫瑰那双眼睛,似乎在慢慢将他们拖回到过去的那个欢乐时光,明仁似乎真记起自己跑来跑去,周围一片片、一阵阵年轻人纯真的笑声,不过这到底是在自己姑妈的学校,还是在她所说的部队里里,实在是记不真切了。

那麦冬看她们说话热闹,又顺风听着几句,一改那张麻木的铁板面孔,紧走几步跟了上来,玫瑰不提旧事了,反而问他姜夫人她们此时在何处,麦冬刚想回答,一辆电瓶车开了过来,李兼仁那张谄媚的面容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跳下车来,打开车门,让玫瑰她们上车,笑咪咪催道:“夫人正在聚福楼西面的茶楼里等着你们呢。”

也没人搭理他,李兼仁让他们上了车,替关好车门,前后看看妥了,这才发动车辆往目的地而来。

过了聚福楼,又过了那栋小宅院,车子停在茶楼前,明仁进门一看楼下坐得满满的,早上那行人都不见踪影,估计都在楼上。明仁本想混到角落里坐着的娇娇身边,就顺手从屏风后绕过,没想刚走几步,听娇娇对芝芝道:“这几个家伙只能同他们玩玩,你还真把他当回事了?他们这会儿早玩得昏天黑地的了,我们还是正经考个好学校要紧,如今明仁的父亲做了校长,抓的就是学习质量,特意将我们班这几位任课老师换过,新来的都是出过高考题的,路数对头,还是楠蓉阿姨帮忙调过来的。”

明仁听她们说学校的事,也不好凑近打断,就隔了屏风旁站定,继续听芝芝道:“别的都好,就是这傅枫一做副校长,饭菜差了许多,又一天到晚搞装修,这一夏天又把教学楼翻新了一遍,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经费?害的一个月过去了,教室里味道还挺重的。”

娇娇似乎找到了共鸣,一起数落了那个傅枫一通,明仁也听父亲说过此事,父亲碍着傅枫当年力挺过自己,又是多年共患难的老友,只能适时私下提醒提醒也就罢了。

没想到玫瑰和麦冬上去不久,那麦冬又返身下楼见明仁傻傻地站在屏风后面呆看着门外,就和颜悦色地请他道:“明仁,夫人请你上去呢。”

明仁跟着他上了楼。楼上分了三桌,姜夫人、秀梅、戴茯苓、玫瑰坐了靠窗桌子,正品着茶,望望蓝天碧湖,姜夫人见明仁跑到自己身边亲亲热热唤了自己与同桌之人,很是欣赏,就让小红在她与秀梅之间添了一张椅子,明仁坐之前见金桂也坐在旁边的一桌,同韩笑梅背着她们小声说着话。

那姜夫人不久由戴茯苓陪着下楼去,秀梅趁众人不注意,问玫瑰道:“你怎么把那么多贵重家具送过来?不过幸好你和竹君寄放的那些家具四处摆放,否则房间里空落落的真不像样。”

玫瑰挥挥手:“这值什么,反正我下月要搬来和你们做邻居,这些旧家具有得被人三钿不值两钿地处理掉,不如做人情送掉,我已订了一套里头澳门多牌家具,那可是压平伲国定制的,等运到了,上我那儿看看去,什么老红木、紫檀的看着就阴森森的,我才不喜欢呢。”

玫瑰说的什么老红木、紫檀之类的话,引得金桂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再转过身去,就低了头,也不与韩笑梅搭讪了,似乎失了魂一般光顾着低头磕瓜子,玫瑰只当没瞧见,顺手抓了个话梅放嘴里。

“你们也去逛逛那雕花楼去。”姜夫人的声音又从楼梯口传了过来,她和戴茯苓走到窗口又笃定地坐了下来,戴茯苓道:“上午走了大半天,我们歇歇,反正今晚就住里头,明天再看不迟。”

玫瑰轻声跟姜夫人说不去,她没说什么,谁想这金桂也来凑热闹,拉住起身的韩笑梅笑嘻嘻对她说有些乏也不想去。姜夫人脸一耷拉,眼儿白斜道:“你们年纪轻轻,早上坐到现在,走一走有好处,我和戴大姐谈事呢。”

于是除了她们三人,周围人都起了身,姜夫人又拉住秀梅,不知留她谈什么,如风将一本印刷精良的册子交到姜夫人手上,同众人也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人早由秋萍、春杏领着上了大路,一位乌发、大眼、皓齿、雪肌的夫人等着韩笑梅,两人亲热地勾着跟上了队伍,金桂见如风自顾自疾步跑了队伍前头去,真有些无精打采,蔫不啦叽地从队尾拖拉着过去。

明仁并没跟去,一则自己常住,什么时候不能去看,二则他看着肖百鲢他们三个已经到了,正坐在刚才娇娇她们坐的那个角落,便走过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童貅背对着他正与明义他们道:“这下倒好,包房费老板娘免了,小费傅叔叔给了,我们倒像铁公鸡,一毛没拔。”

肖百鲢道:“你当他们好人?明义如今好坏也算个科级,分管着老板娘这摊,她能不巴结?傅老师被你们撞见,怕你们举报他呢。”

童貅笑道:“哎,真该拿个相机给他照下来,这手机有了照相功能多好,拍了他和小姐的亲热照,交到楠蓉阿姨手里,看他这副校长当成当不成?”

明义笑话道:“你小子是想敲诈不成?”

明仁忍不住背后插话:“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将来手机不仅可以照相恐怕还能传视频,这下你们母亲见你打开视频,看你怎么掩盖周围环境。”

明义最忌明仁说教,听他拿母亲来吓唬他们,就板上脸道:“这事还得有几年了,那时也该轮着我们管孩子,正好。”

肖百鲢向最会看眼色,接着明义刚才那句道:“这下你们的傅老师给你攥在手心里,你还怕给你不及格,到你母亲那儿告状?”

“哪里,这小子流氓着呢,你没看那几位新老任课老师都怕他?班主任见他一到,要不客气着让他说两句,要不见他脸色不好马上拍屁股走人比明义的父亲还牛。他在我们学生面前都敢吹嘘黑白两道他都搞得定,说他要是年轻十岁,非把那些看不顺眼的都揍一顿,说谁再敢反映饭菜差,就让他罚抄古文,要不就将他认为难吃的饭菜一粒不剩吃光。”

明义是恨不得将小童认做兄弟的,听他一说,就搭言:“我可宁将饭菜吃了。”

童貅鼻子里“哼”了一声,嘲笑道:“你是没吃过我们学校的饭菜,我宁愿他打我两下也就算了。”

明义舍不得与他争执,见明仁到了身旁,就问:“那老太婆不是要见我们?我们可是一腔热情到了,却没了下文?”

明仁面对这几位宝货,免不得说她们又更正经的事,一时顾不得等等,又猜测道:“恐怕喊你们来,是让你们随着大部队参观雕花楼,你看她们都走远了,我们跟过去吧。”

“什么雕花楼、春花楼的,我们哪天不能来参观?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们见不上她,你还算是我哥,我问你,那天打架你为什么第一个就开溜,没看我们个个带伤挂彩?”明义一向痛恨摹古,听明仁一提这园子里的精华楼宇,气就不打一出来,此时揉着自己肩胛,又愤愤不平道:“我那天被他们不知拿什么敲打一下,当时没觉着什么,一晚过来,酸疼酸疼的。”

明仁被他触到要害处,只能讪讪道:“我不是为了把娇娇、芝芝她们赶紧送走……”

谁想此刻童貅朝着他们四人圈子外一指喊道:“哎!胖丫头,我让你上茶,都等了半天你难道没听见!”

就刚才,夏莲带着几位服务员来收茶具、小食盆,童貅没名没姓地也是一指让她上茶,现在等了半天见她没动静,人也离着他们越来越远,此刻听他出言不逊,夏莲更是抬腿就要走人。

明义回头看了一眼,做着手势让童貅压住火,自己走到夏莲边上,和和气气叫了声“小莲妹妹”,又伸手要去帮她托托盘,夏莲也笑了:“有话好好说不就成了,忙是忙不死的,气是要把人活活气死的。”

明义连声称是,果然不久,夏莲让服务员送来四杯飘忽不定的白毛浮绿的茶水,又送来出屁豆、吊瓜子、炭烧腰果、怪味花生四盘小吃,明义抓了把吊瓜子凑着童貅咬耳朵说笑。

明仁将明天姜夫人铁定要去厂里的事也告诉了肖百鲢,肖百鲢扔下手里出屁豆,赶紧给王昌挂了个电话,然后挨着明仁坐下,翘起二郎腿,明仁觉着怪味花生吃多了嘴里味重,呷了几口茶水问他:“你这位新上任的领导,别忘了这几天办公室还归你管,不进去仔细检查检查准备工作?”

肖百鲢正巧和童貅、明义将手同时伸到炭烧腰果盆里,三人不由谦让着缩了缩手,才对明仁笑道:“这事儿还用得着我出面?老王、小袁听了我这消息早就忙得屁滚尿流的,我一去不是被他们差东差西的累死?不如我这里稳坐钓鱼台,悠哉悠哉?”肖百鲢说完,摸出股票机翻看起来。

明仁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一到快收市的时候就得研究研究。谁想这明义好好地和童貅议论着(此处有删节)一看肖百鲢做起了“功课”,也抽出股票机来看,两人低声交流几句,明义对肖百鲢道:“被套牢了……还你是运气好,史阿姨给你弄来的那些内部股都上市了……”

“你看马总待的那个公司只是将江里的水抽上来,过滤一下再往水厂里一送,这股票这几天一上市就蹭蹭地往上升,这钱也太好赚了,等着再几天涨停,我的两套房子也到手了。”肖百鲢得意地收起小机子,谁想他这一大嘴巴,不小心把秘密透露了出来,明仁暗想几年前王昌帮着马总推销那个内部股,硬性派定每个中层认购的数目都一样,就是再来十个涨停,也不够他买房子的,不由起了疑心,就追着问。

肖百鲢眨眼装着糊涂道:“不是你们都不愿多买么,史阿姨电话追着我屁股后面让追加的,害得我到处借了钱才凑够数,哎,你母亲和你姑妈的公司不是也都认购了不少数目?”

“别捣浆糊了,她们认购的是公司股,转不得个人,至今也不能抛售,你是个人股,一抛掉就是真金白银,你得请客。”

“买了房子再请,好不好?还没抛呢,一切都是未知数。”说着话,肖百鲢朝明义和明仁左右看看,笑道:“哪像你们俩好福气,一套市里,一套隔壁,还是别墅,我可得去买廉价房了。”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种房子我们都不够格买,你是股市、房市两头通吃。”明仁讥讽道。

明义这时是打虎亲兄弟了,帮衬着明仁对肖百鲢道:“你又买轿车又买房,一般的请客糊弄不得,地点、价位我们来定?”

“不瞒你们说,我这些股票早晚就全退出来,那天你们这里的沈稷霖给我分析得头头是道,说这房子、古董将来必翻了倍地涨,这股票将来越来越多,又晴雨不定,而且自古都是追涨不追跌……”

“沈稷霖?她见了我们都是昂头挺胸,爱理不理,你小子如此投机,是不是与她有一腿?”

“还昂头挺胸,她哪来的胸?只有一片飞机场,对她我一向没有邪念,我这人本分么。”肖百鲢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童貅插嘴说了正经话:“这话倒不假,我母亲这回收了北方的公司,不能做实体生意了,也没投股市,而转投在房市里、拍卖场上……”

他话音未落,屏风后楼梯上,下来一连串脚步声,明仁起身从屏风一角往后看去,就见秀梅、若兰打头,姜夫人几个都从楼上下来,由麦冬几名保卫护着她们出西门扬长而去。

明义也站在明仁身后看着她们走远,肩一耸一放,仿佛如释重负,一腔无名火朝向明仁:“你看看你传的什么话,害我们吃空心汤团等了老半天?这丑八婆有什么可看的,哪有刚才那些个小妞儿养眼?”

童貅憋住火,毕竟不能直说,还是肖百鲢圆场道:“娇娇、芝芝不是去雕花楼了,你们不去捧场?”

童貅恍然一悟,拉住明义道:“何止娇娇、芝芝,其他几位女孩儿也有趣得很,走,我们找她们去。”明义的耳朵只要刮进俏丽佳人的音讯,哪有还有责备明仁的心思,还想一起拖走肖百鲢。

谁想肖百鲢笃悠悠地靠窗坐下,乐道:“我这几天有些疲软,浑身提不起劲来,恐怕出差累着了还没有缓过来,你们还不快去?”

明义边走边回头笑话他道:“你可不是疲软,看看萍萍姐那个骚劲儿,恐怕是被掏空了。”

肖百鲢见周围还有夏莲和小服务员,脱口喊了起来:“别乱说,我跟她已经各顾各了……”明义不待他解释完毕,早和童貅跑得没了影。

夏莲将小服务员支使着上楼去打扫,自己难得满脸堆笑着拿了暖水瓶来给明仁他们沏茶,肖百鲢笑着问她有无围棋。

夏莲听他最近升了总经理助理,又斩钉截铁地跟秋萍分手,其中必有缘故,好奇心一来,飞快上楼,不知从哪个橱柜里将一副黄花梨匣盒装着的黑白琉璃子拿了下来。

肖百鲢和明仁便摆开了棋局,夏莲伸着食指点着下巴,歪头看他们下棋,明仁笑着问:“你倒是难得空闲,哪来这么好的围棋盒?”

“他母亲让人送来的,还有好几副呢,又有黄杨木的象棋、骨质的麻将牌。”夏莲嘴朝着肖百鲢一努,肖百鲢下了个全世界人都知道的大大咧咧开局,等着明仁来攻,这时听夏莲提着他母亲,也扭头看了她一眼,得意一笑,道:“我老妈不是管着文化宣传这一摊,我让她买就要买好的,出售也体面,反正可以报销的。”

夏莲避开他的目光,对明仁道:“这倒是好,本来我担心这么大园子造了,里面空落落的怎么办?没想到这有送家具的、交通工具的、花花草草的,吃喝拉撒的玩意儿都能报销,连这娱乐的玩意儿都有了,不过就是没人送书的,那藏书阁的柜子里至今还有好几个闲着呢。”

“傻姑娘,谁送书呢,也不讨口彩。”明仁白了她一眼,明仁下棋喜静,见夏莲黏黏糊糊的,也猜着她的心思,道:“你还是在担心小红上午的事?不是姜夫人和我姑妈都说没事了?”

夏莲见他捅破,叹口气道:“还有贾总、秋萍呢……当时应付一下客人,客气客气罢了,可事后难免追究,不扣钱才怪呢。”夏莲也全无顾忌了,道:“她早就想找钟心他们的茬,如今小红和钟心马上要办喜事了,她看着眼热,出了这事,这促狭人还能放过?”

明仁一口答应替她们求情,夏莲暗喜,哼着小调,谢了一声走了。

明仁瞟了一眼她小巧丰满的背影对肖百鲢道:“别小看了她,看着懒懒散散,木木傻傻的,小脑子发达着呢,小红的事不追究了,她在藏书阁里瞒着养猫的事也逃过了。”明仁见没人影响他们了,便放手与肖百鲢每招必究起来。

“这姑娘我与你倒挺般配的,好似兄妹像,怪得你对她如此了解,像她肚里的蛔虫。”肖百鲢见明仁打入,两眼也直勾勾地盯着棋局思考起来。

明仁桌底下给他一脚,算是回答,不敢大意,一门心思地应着招。

第一局,肖百鲢胜了,明仁棋力不差,却毁在每地必争,占了芝麻便宜,丢了大西瓜,肖百鲢失了一块、两块地儿根本不计较,最后以几目反超明仁。

第二局开局,两人布局更慢,肖百鲢道:“知道我们这次提拔上来的谁最有前途?”

明仁笑着回答:“不是只有你和石霸志两个么?”明仁见肖百鲢一处走得薄,便下了一着来断。

肖百鲢郁郁地跳出,道:“可不是我们呢,你可注意你们那个搞青年工作的吴良鑫,他搞青年工作,极会钻营,而且他刻意走着王昌、娄光那条线……这回他机会又来了,‘老弹簧’因他推荐治肾的老中医有功,让他代理负责全公司的青年工作不说,还推荐他去区里的青年干训班,那可是跟着胡秀郎、马总一条线啊,混好了,将来可是前途无量啊。”

“怕什么,他不过是雉野国际综合学院的专升本,可哪里比得上你和石霸志都是科班出生?他不过就靠着他爷爷是个老中医罢了。”明仁这回学乖了,顺着肖百鲢薄弱的那片棋子小心翼翼地筑起厚势来。

“越是这种人越是可怕,他一无顾忌,二则不择手段,你看他不惜工本拉着娄光他们邀了老王在外聚会,大把使钱,一丝不抠,还不知怎么打听到‘老弹簧’的家,亲自送礼送药,许多跑腿的活居然都被他大包大揽了呢。”肖百鲢眼见着自己的子虽然连着一片,却是漏洞百出,根基不稳,知道明仁马上要半路杀进来了,忙开始求活了。

“吴良鑫父亲那个老医师,他可是老苗医师那一辈有真本事的人,你不也老喊腰酸背疼的?有机会找他看看?他们可都七老八十了,一退下来离翘辫子也不远了。”明仁果然瞧准机会,狠下一子来截断。

肖百鲢眼见这片地盘不小,忙着左突右窜,着急了:“别开玩笑了,你呀,就是不把领导的事放在心坎上,你认识苗老医师,你为什么不抢先介绍给‘老弹簧’?”

明仁道:“你想得太多,王昌那么喜欢卓秀菱,那培训班为什么不让她去?不过是镀镀金嘛,还要回来的,怎及让小卓直接接你的班来的快?哎,也奇怪,这次管理人员提上中层的,就吴良鑫和卓秀菱?”明仁觉着自己亏得外围走的结实,没让肖百鲢突围与做活。

“让她去?你傻,‘老弹簧’才不傻,万一市里看上了,那不是立马被调走了?”肖百鲢还在手忙脚乱地亡羊补牢。

“那才好,王昌的病可彻底根治了。”明仁被窗外的凉风一吹,更加斗志昂扬。

此刻虽然阳光斜斜地撒在他们身上,却没了暖意,湖面被映得红一阵、白一阵的,肖百鲢不时眯着眼,怅然地眺望远方,一个大意,丢了大块失地,懒得收官耗时间,投子认输了,抬头一看,朱星、百合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几步之遥处。

原来这两位同众人走到西边,先看了一套仿石库门的房子,返出来时,正逢着明义、童貅过来,厚着脸皮同几位年轻姑娘搭讪,任她们取笑嬉闹……百合、朱星上次已经草草看过那栋楼,没见明仁、白鲢跟来的踪影,兼之自己的母亲们同那帮夫人们虚与委蛇、絮絮叨叨,都更觉乏陈无味,两人惺惺相惜起来,都推了头疼脑热趁机溜回来。

百合见明仁还兴致勃勃,便替了兄弟坐了下来,说好走副快棋,朱星帮着看时间。

肖百鲢见着朱星在场,稍稍打起精神,弄来了两杯清咖啡,朱星知道百合棋力高强,总帮着明仁拖些时间,半天下来两人倒也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明仁实在头昏眼酸,不经意扫了扫湖面,一片白光粼粼地扎眼,远远的景致渐渐模糊在日渐昏暗的红光紫晕中,他失了会儿神,朱星就伸手在他肩上柔柔地拍打一下,明仁这才头下了几招,听着楼外远远有人声聒噪,一转眼,灰色的天幕落了下来。

门口进来了春杏,急着招呼他们去聚福楼。朱星伸着玉手一撸棋子,道:“你们下个平手,我是裁判,我说了算。”

百合笑着摇头,对明仁道:“你可棋力大涨了,待会儿可得多喝几杯?”

几位年青人由春杏陪着往聚福楼而来。

“那还不带了去给她弄些吃的?”秀梅接着夫人的话音马上尖声吩咐小红,小红如得了急令牌,一把拖走了那孩子。

从来纨绔少壮志。

娜妮正挡在了楼梯口,端着相机从侧背朝夫人们瞄着,谁想她一声尖叫,踹起一脚……然后就听有孩子哭闹起来的声音,众人都警觉起来,麦冬抢上前,挡在姜夫人面前来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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