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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回 栖梧桐雉鸟变凤凰 枕黄梁前世换今生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3:47
  • 字数:32234

秀梅抬眼端详着,笑道:“你也早该多关心关心你这外甥女,平时光顾着自己打扮,我看肯定为了省两张钞票。”

芙蓉起来要让若兰,明仁却快她一步起身,若兰却坐了秀梅旁边,望了一眼茶几上那份贴着“全面预算计划书”标签的文件夹,笑道:“呦,芙蓉,这回可修改成熟了,别又让我们抓出许多漏洞来。”

计议停当已过晚饭时间,肖百鲢因有詹光、谢启虬的饭局,急急赶了过去,后来又有竹君之约,喝高了,就都宿在小红楼里,此时睡又不是,人又倦怠,就在沙发里折腾。明仁与他也算同病相怜,嘀咕几句就来到走廊,竹君和秀梅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竹君轩昂之气依旧,见明仁靠近了,嘴里先说了一句:“接着!”手接着一甩,一把车钥匙到了明仁眼前,明仁不及提防,捧了两下才将钥匙抓到手里。

肖百鲢一旁笑道:“我阿姨还是守信的,看,我没瞎说吧。”

秀梅愣上一愣,等着若兰接下去道:“她也给我看过,我跟秋萍、稷霖都看过草稿件,都觉着太过繁琐,再说我们又不是上市公司,账目再清,也是给自己看,那些亏损的项目又不能都砍了,被那些外行的领导看出来,反而多了许多麻烦,我们又不求大幅盈利,只求稳当、和谐,拆些东墙补些西墙也是应该的,何必斤斤计较呢。”

这话果然唬住了秀梅,最后竹君道:“就算先借着吧,总不见得让我把它丢在车库等报废吧?”

明仁见若兰她们都下去了,就在走廊里踱起步来,觉着冬梅办公室里有人,进去一看,居然是肖百鲢在沙发上坐卧不宁。原来,昨天肖百鲢离了老宋那儿,也赶到厂里,管德广等人早都到齐,压缩机四台趴了三台,进口的高级货色,也不会修,常鹊光、管德广都束手无策,眼见瞒不住了,连袁建业也有了举手投降的心思,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昌也非等闲,正要亲自出马向上级请罪去,石霸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提议将空气直接混,再替剩下那台不停换油,抓紧送修损伤轻微的两台。

柳暗花明,这主意不过是多费些钱罢了,只要倒霉的非自己,又不用到上级面前坦白,王昌、袁建业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即便直接掺合空气有危险之类的只言片语也阻止不了这套领导班子下决心,自此,王昌、袁建业对石霸志又高看一头,风头渐渐都盖过肖百鲢他们了……

竹君笑着还嘴:“你今天也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是不是招个小白脸?”

若兰脸一红,道:“我可没有,这可不能与你比。”

“好了好了,都是快做丈母娘的人了,还小孩子似的,我们都到前面去了,瞧你这急吼吼样子,难道有事找我?”秀梅知道竹君应该有事找她。

树上树下觅残红,(秋萍)

哪知残红入虚空,(黄蕙)

虚空不灭向红尘,(冬梅)

第四十九回栖梧桐雉鸟变凤凰枕黄梁前世换今生

果然,竹君先对明仁道:“走廊里等我,我和你姑妈说个事,还得找你。”

秀梅、竹君两人留在办公室,不一会儿就起了争执,声音大了起来,竹君道:“你看看人家小伙子,公家一辆,自己家里还有一辆,这圈子里会开车的孩子,哪个没几辆豪车?你家明仁有什么?这车本来就是刘阿强便宜弄来的,我又用过一年,我还不好意思往外送呢,有了车,园子里那些孩子搭个车办个事不也容易?况且,说不准还得接送百合……也有个面子不是?”

开口的是若兰,见芙蓉与秀梅热络异常,有些吃惊,幸好明仁远在另一个沙发上,于是将冬梅往秀梅她们面前一推道:“怎样?惊艳吧?”’

晕染粉颊,梦醒看峥嵘,淡眉弯月。还是风流种,滞在桃源畔,偶生羞怯。洛女恩凰,真雅士,赋操声咽。觑点秋波,余凄暗掩,内藏炫烨。

凝秀色三分,恰初含豆蔻,自然怡悦。夙夜狂风紧,总是冷,香露付悲切。四顾苍茫,独俏立,枝头黄雀。踏古寻踪,空中一羽,曲尽歌阕。

秀梅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也不争辩,站起身,收了那份计划书,道:“再去看看新娘子,顺便早些吃了午饭,等我们那位好学生来接亲呢。”

巧在这时,门口闯进来一位妇人,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照面,气压群芳,就是竹君。

只有秀梅在竹君身后忧心忡忡地低着头,直到楼下有了动静。

一位白衣新娘在众人簇拥下,款款拾阶而上,有北地《挂枝儿》赞道:

浮萍儿粉金似富贵画,银墙镶玉影,喜鹊叫喳喳,蛛网在窗前结双卦。

逢岸总有靠,池大即为家,早知前世订姻缘,今生悔守连宵寡。

明仁、肖百鲢赶紧往边上让去。这是若兰的主意,说是既然把百福源当了娘家,秀梅、竹君及自己当了娘家人,就得从晓福楼秀梅房里来接人,于是众人便又上来了,夏莲和阿金嫂是负责拦轿的,此时正在楼下安排员工们如何如何各就就位,给那个刘阿强又增加难度了。

楼上众人随秋萍进了秀梅屋里,只有明仁、肖百鲢就在门外,也只有这两人刚才当众人目光都聚焦在秋萍身上时,他们却留意着一位姑娘,那就是秋萍的妹妹海棠。

这小城市来的女孩儿就住姐姐秋萍那套房子,深居简出,也只与秀梅、竹君见过面,明仁、肖百鲢一见她时,都是神儿一愣、心头一惊。明仁楞的是,仿佛又见着当年的秋萍了……不知这单纯的女孩子将往何方,自然一惊;肖百鲢想的是,这天仙般的小妹妹如同白纸一张,将来不知谁去写,谁去描,也是一愣,又似乎悔恨自己不是那个即将来接亲的新郎时,当然一惊。

肖百鲢道;“她妹妹皮肤黑一些,倒比她还长得还苗条端正呢。”

明仁并未笑他那副痴呆样,只轻轻答道:“我也就觉着她眼睛比姐姐生得好,一汪清水,亮而清澈。”

两人各怀心事之际,楼下人声鼎沸起来,知道是接亲的人来了。此刻外头浩浩荡荡的豪车车队排满了百福源大门口,精心挑选过的吹喇叭、抬轿子的自家兄弟蜂拥而至,大群的迎亲队伍早被夏莲、阿金嫂层层阻拦、关关剥皮,只剩了刘阿强与老傧相阿三,后面是请来负责摄影的娄光。

今天的刘阿强老瓶装新醋,一身西装革履,充着年轻阔少,有《巫山一段云》形容他:

雄焰胸中藏,豪情透九关。也冲霄汉艳阳天,几度叹无缘。

沧浪亭边愁杀,吹散浮萍一茬。水波总有岸来夹,过客尤恋家。

明仁与刘阿强他们打过招呼,早就避过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秀梅屋里走去,阿金嫂、夏莲又抢了前面,道:“哎,哎,别开门啊,这可是最后一道关了,不拦不发呀。”两人说完,闪身进门,死死关上房门。

外面刘阿强边敲大门边承诺:“谁开了大门红包一个!”

无人应答,刘阿强又道;“谁开了大门里面的人一人一个红包!”

里面依旧没有回音,刘阿强也急了;“谁开了大门红包十个”!筹码不断地上涨,终于换来里面夏莲的声音:“回答了问题再开门。”

刘阿强知道夏莲难惹,只能答应。

房间里,众人催着海棠提问,小姑娘又羞又急,憋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白藿的声音带头传出:

“结婚以后谁在外面赚钱?”

“我挣!”

“赚来的钱交给谁?”

“秋萍。”

“衣服谁汏?”

“我汏!”刘阿强倒也干脆利落。

“烧饭谁烧?”

“我烧!”刘阿强明显有些不耐烦,都不加思索地回答。

白藿也有些黔驴技穷,夏莲一笑:“他们家还用他烧饭洗衣?”于是提高了嗓门道:“孩子谁生?”

“我生!”

哈哈哈哈!欢乐的笑声充满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刘阿强尴尬地更正:“她生我养!”

春杏里面嘀咕一句:“别涡鲜空了,见好就收吧。”将门细开一条缝儿,夏莲依旧顶着门,探了个让刘阿强可气又可笑的脑袋,道:“一人十个红包,可不准赖哦。”

刘阿强美滋滋地扬扬手:“快开门吧,到阿三兄弟那儿领。”

夏莲、白藿毕竟幼稚,门一开就窜了出来,围住了阿三,竹君不依了,道:“我还没提问呢。”

刘阿强自然答应得爽快,心想这新娘子近在咫尺,提个问题有何难?

“你楼上开的歌厅?”

“是。”

“唱个情歌吧,总给新娘子留个浪漫的回忆吧,还没听你唱过歌呢。”竹君一说,秀梅她们齐声附和。

“我这五音不全的……”刘阿强想挤进人缝里去,竹君、阿金连同秀梅、若兰一干人团团将秋萍拦住,夏莲、白藿领了红包返身也加入,弄得阿三急道:“哎,你们红包都领了,怎么耍赖?”

刘阿强被逼不过,要唱,不过真不知唱什么才好,正在抓耳挠腮之际,还是老乡阿金嫂提了个醒:“《甜蜜蜜》这歌总会吧?”

刘阿强最喜欢看电影的,果然记着发哥唱过这首歌,(悲从歌来)于是便用略带家乡口音唱了起来……头一句“甜蜜蜜”那个“蜜”字就把众人逗得笑了起来,连海棠、冬梅也都一脸灿烂。明仁见她们闹得欢,心里难免也有些痒痒,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众人已经都让了开来,海棠笑得捂住了嘴巴,只有秋萍平平静静地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动也没动,不知谁想起来,道:“抱新娘子下去!”

竹君顿时来劲,非要刘阿强来抱,刘阿强一听这文艺活儿要命,体力活儿带劲,果真抄起秋萍就往门外来,这一来,秋萍与明仁来了个对眼,明仁不知自己是幻觉,还是眼花,看着秋萍眼里充满迷茫不说,似乎还晶晶莹莹地闪着什么……

走楼梯时,若兰提醒道:“这样太危险,下去再抱吧。”

刘阿强偏不服气,就要往下去,秀梅拦道:“背一背又何妨?”

刘阿强一想也对,索性换了姿势,背起秋萍一口气下了楼……(娶了这种女人真是负担)

因婚纱照取景就在百福园,众人跟着下去了,明仁见人去屋空,就和肖百鲢坐在自家厅里,内屋的窗大开着,风席卷而至,两人像两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屋里一丝生气全无,倒听着园子里,远远传来欢声,不久,冬梅就催着他俩进去吃饭,两人都推说没胃口,明仁听着电话里秀梅对冬梅道;“算了,随他们去……”

明仁话虽如此,心想着两个大老爷们这样瞪着眼傻坐也不是滋味,道:“找小童去,他正抱怨天天吃客饭呢。”

“他还能乖乖地留在楼里,早不知在哪个饭店呢。”

“不会,信我一次,他母亲回来了,他今天再不做作业,明天怎么交差?”明仁拉起肖百鲢下楼沿着河岸往苍鹰楼而来。

两人正走着,却见河上新搭的一座九曲桥上有位身影,一看就是童貅,正低头往河里扔着食物,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夹着面包片不时朝河里拜一拜。

肖百鲢一喊,童貅抬抬头,见是他俩,也不知肖百鲢知不知道自己的事,又顾掰了面包往河里丢,他面前已经引来了大片鱼儿,争先恐后往上涌,日光下白花花的一片,晃着他的眼,肖百鲢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道:“兄弟,怎么?受什么屈啊,冤啊,不至于这么低沉吧。”

童貅掰完了最后一块面包,才道:“有什么可乐的?做了一上午作业,我妈乐着,我可乐不起来,饭都不想吃呢。”

“我打电话给紫薇,让她专门做几个菜送来,怎样?”

“随便,反正我妈还等我回去,下午一大堆作业也跑不了。”童貅嘴都撅起,两手拍拍去了面包屑,道:“煮碗面吧,想得很呢。”

“范大厨煮面最拿手,让他弄三碗刀削面怎样?”肖百鲢、童貅也不置可否。

明仁跟范韶手机里一说,范韶好久没替明仁做过吃的,一听他的声音高兴都来不及,满口答应不说,还说正备下一罐自制八宝辣酱。明仁一听,本来干涩的嘴巴里居然有了湿润的滑感,肚子也有些咕噜咕噜的,于是和肖百鲢他们离开桥面,穿过月洞门往食堂后面走来。

食堂后面原来那个夏莲养猫的储物间空了出来,被春杏查着几次不卫生,范韶下狠心把里面的坛坛罐罐都扔了,收拾得窗明几净,放了一个花梨木八仙桌带四把椅子,一个皮沙发,都是原来秀梅、若兰办公室里淘汰的,一个小玻璃厨柜里还放满了各色老酒,俨然一个小小招待包房。

明仁看着桌上一个大海碗,一摸还热乎着,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土豆丁、开洋、豆干粒(土洋斗)、笋丁、花生仁、里脊粒(损人利己)、蘑菇片、鸡丁(磨叽),红油赤酱香气袭人,连原本打不起精神的肖百鲢和童貅也胃口大开,童貅拿筷吃了几口,走到橱柜那儿瞧上了那些老酒,明仁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位兄弟肯定已是满口流涎了,果然童貅看柜子锁着,有些沮丧地回到桌前。

范韶磨叽了半天,才端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并一些佐酒小菜过来,又从橱柜门里弄出个杯一瓶上好烧酒来,真真把明仁三人胃口都吊了起来,不说三下五除二、淅沥嗦咯地吃面,又喝了几盅小酒,等碗底朝天,四人也是满头大汗了。期间,明仁得知蔡大厨和紫薇一班人马今天都留在百福源里,因此范韶师徒下午都得了闲,范韶道:“老蔡不满呢,可这几天就像做了能掐会算的老诸葛,开口闭口,说他十几年前已经算定这刘阿强没良心、他女儿始乱终弃的结局,不满归不满,不过这回他还算清醒,跟你姑妈正商量着让他女儿继续承包津口农庄,哦不,清福农庄那栋新建的楼,也好混口饭吃,我估摸着你姑妈那个菩萨心肠,也能答应。”

童貅不是看在那瓶酒份上早就拍屁股走人了,此时对他们议论的也不感兴趣,眼睛只在那酒柜里几瓶白酒身上转悠。

明仁道:“刘阿强不是几天前还请他闺女去住姜河大酒店旁的那个别墅么,那里共有两套,一套归了刘阿强自己和秋萍,一套归了他母亲和女儿,虽然共用一个总门,可隔着一个池塘,分了两条道儿,也是黄牛角水牛角各管各,不是挺好?换了我就去住,好坏十几年的夫妻,总不至于落了个回娘家住的下场。”

范韶应道:“我也听说了,秋萍昨天还发牢骚呢,说什么嫁个带拖油瓶的也就算了,还陪了个黄脸婆,到底算大还算小?我看将来这个乱啊,都是有钱穷折腾出来的。”

范韶又与肖百鲢议论了会儿低迷的股市,明仁道:“范叔,早几年我们喝酒时,劝你买房子你不买,都投了股票(恐怕还有投了女人与赌博)……后悔了吧,当初你那些钱再借些,连洞庭雅苑小号的别墅都能拿下。”

范韶叹了口气,明仁试探着问道:“听说庄姨和秋萍都想你去帮忙,还要给你分套房子?”

“哪有那好事,不过许了工资高点,但是要考核绩效的……你看这儿有老蔡和大山在,马上又多了个蔡梁,我在这儿也混到头了,自己也该知进退……到时,一旦真走,老弟你帮我在吴总面前也圆转圆转,也不是我铁心要跟着她们……”说到此处,范韶用酒瓶里一些残酒与明仁碰了碰,一口气都干了,然后一看小童直勾勾望着酒柜,又去要拿,明仁赶紧阻止,起身拉了肖百鲢、童貅说去看看那辆竹君送来的车子。

离了食堂,那范韶也好奇地跟着他们仨,都到停车场,找着了那辆与肖百鲢一模一样的车,肖百鲢里里外外看过之后,不无妒忌道:“配置比我还好,价格却是我一半,这刘阿强真是有能耐。”

明仁见童貅、范韶不无羡慕,道:“走,附近逛上一圈。”于是一齐上车,范韶道:“正好,找钟直订下月供菜品种。”

车子驶往清福农庄,经过昌盛国际门口,连门口那两头石狮也披红挂彩,刚才迎亲的车子绝大部分都回到了门口,把半条街都占了,稍稍拥堵了一下,车子飞也来到农庄门口,四周寂静无声。因刘阿强的新房做在刚租下的姜河大酒店旁那两套别墅里,都是那个没福的邱老大刚装修完毕的,连他母亲阿芬都搬了过去,竹君与秀梅办过交接,这里又都回归了百福源,如今连那条黑狗都不见了踪影。

明仁送下范韶,正遇着蔡梁和她女儿刘兰香默默地从旁边那栋小楼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民工扛着几包东西,街角停着一辆小货车,明仁与她们笑笑,蔡梁神情黯然,低着头似乎也没注意他们,刘兰香此刻见了谁都来气,只因奶奶阿芬让自己过来请母亲与奶奶同住那套别墅去,于是过来挑动蔡粱说:就和奶奶住一块儿,让秋萍那女妖精每天看着难受难受!这时看清车里是明仁,知道他向来对自己母女和善,与秋萍那女妖精面和心不和,还是打了个招呼。

明仁在车边勉强笑道:“怎么不去我们那儿坐坐,我姑妈前几天还和你奶奶通电话念叨你们。”

“哼,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今天是人家一对狗男女的大好日子,还让我们去?要真帮我们,你姑妈就该拿出师道尊严来,把我父亲这个负心汉和那个下作坯好好训一训……”

“香香,你胡说什么对明仁哥哥和吴老师这么没礼貌?不是这小哥哥帮你补习,你能考试合格吴老师不帮你忙,能上这么好的高中”蔡粱这才抬头,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喜色来。

“我没胡说,你们都不分是非,刘阿强他们就是西门大官人和潘……”

“住口!”蔡梁脸色愈加苍白,嘴皮子都在发抖,道:“不是你劝着我和你奶奶住一块儿的?你再这样乱说话,我就不去了。”刘兰香委屈得淌下两滴泪来,蔡梁一见,马上抱住她,也止不住泪如泉涌,弄得明仁手足无措。

还是蔡梁先打起精神,和明仁闲聊几句,渐渐眼角的泪也干了:“……阿强他也是学着你姑妈的样,也要建个花园,这不就租在姜河大酒店旁那片别墅里么,老太太待我就像亲女儿,离开我几天就茶饭不思,都病了,这不,他叫了香香让我住过去……”

明仁呆呆听着,肖百鲢开了另一侧车门探出头来道:“兄弟,小童他母亲让他回去呢。”

此时,范韶也早已摇摇晃晃地从钟直那栋楼里出来依在车旁,明仁赶紧和她们母女打过招呼,一边发动车,一边有些奇怪,童貅就坐在自己刚才站的这一侧,摇下窗直接就能与自己说话,非要肖百鲢转告?

路上,范韶有些絮絮叨叨,说:“听说那刘阿强每月还给这母女一大笔生活费呢,何必再辛苦打工,何苦呢。”

“你不懂,这就叫自立自强,自有自便当,难不成靠在一个离了婚的男人身上?我看她有志气,必能将这儿发扬光大。”

范韶“嘿嘿”笑道:“不说她们了,钟直怪你到了门口不进去,你要的那些小葫芦都快晒干了,让你什么时候过去拿,还给你留了两个套模子的匏器,稀奇古怪的,没想到你倒是爱这些老人们弄的玩意儿。”

肖百鲢终于逮着机会插一句道:“他是真正老古董一个,与袁建业倒是谈得来,本来我以为他们俩没有共同语言,可一谈邮票钱币、珠宝玉器、紫砂字画这类,两人刚才还有分歧,马上又成了知己。”

明仁笑上一笑,目不转睛地将车开回了百福源。

明仁将车停回停车场,远远望着秋萍她们正在福屏峰报福池的喷泉那儿摆着造型,大水法被全开,十二道水柱直射,弄得雾气弥漫的……明仁和肖百鲢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上了晓福楼。

刚到屋门口,就听秀梅的声音道:“这事也别胡猜乱说了,笑话老赖已经不好,再说坏了这些小年轻……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就举办个集邮集币的研讨会么?连那个闭幕式一同放我这里吧,我让手下再幸苦一周罢了。”

明仁探头一看屋里三个人,还有姚茜和竹君,秀梅见门口有人来了,就催着竹君道:“还不忙着陪你那位干女儿去,可别让若兰抢了风头,我看新娘子都不如她拍得多。”

竹君见是明仁就问:“怎样?车子开得还顺手么?”

明仁笑着点头,竹君又对肖百鲢道:“你小子只知道自己开豪新车,弄一部破车给明仁,真是独吃自己人啊,还有,你那位好妈妈等着你拍几张照片,你倒好,连人影都不见了。”

“不是有娄光么?”

“他不要给人家新婚夫妇照像?他说那几个刘阿强请来的专业摄影师都是他徒弟般水平,就亲自上阵,也难为他了,你走了,照相机没留下,否则我也能凑合给若兰拍几张啊。”

肖百鲢这才想起自己把竹君那台进口照相机忘在了车后座,连声抱歉。

正在这时竹君手机响起,一接是若兰打过来的,竹君笑道:“老新娘,怎样过了拍照瘾了吧?小肖回来了,你是跟他们去呢,还是继续留着拍呢?”

通完话,竹君对秀梅道:“我先过去,你们来不来?”

秀梅看看躲躲闪闪的肖百鲢和明仁,道:“你们先去吧,我还留着等贝梨、芙蓉她们。”又指指姚茜,竹君就去了。

肖百鲢笑着问:“阿姨,又要举办什么研讨会?闭幕式?我母亲说区里的文化节闭幕式不是放在包龙图么。”

“嗯,本来放在宝龙图的……我把这单生意抢过来了。”秀梅神秘一笑。

肖百鲢眼珠一转:“阿姨,听说,宝龙图出了点事,是么?”

秀梅推说不清楚,避开他目光道:“反正就和昨天那个读书会也差不多,无非来些专家和那帮子老面孔的领导,那些获奖邮集和几块珍贵钱币的展板,倒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放在里面那个祠堂里,姜夫人上次弄了个牌匾叫‘耀天福地’,我看就取名‘耀福馆’,反正这祠堂也不能住人,空着也是空着,做了展览馆也挺不错。”

姚茜原本无精打采的依在靠椅一角,这时头一歪,也笑着说:“好,不过终究是祠堂,在那儿开研讨会,会不会影响原来庄严肃穆的气氛?”

秀梅直言道:“有什么关系?连当年老祖宗的牌位都丢光了,本来就剩个空架子了,只当废物利用吧。”

明仁听着这话有些刺耳,想自己姑妈向来对这些老东西崇敬有加,今天倒像是说出了心里话似的。

明仁手机响起,一看是娇娇打来的。原来,若兰盯着娇娇她们做作业,晚上并不去喝喜酒,因中午并没见明仁他们,憋到这会儿作业做完了,来到群群屋里就想拉人玩牌,一想:老搭子夏莲今天是没法招来了,芙蓉和进来坐坐的窦迎春在自己屋里说悄悄话,柿儿、媞莲还在完成楠蓉布置的书画作业……于是想到了无事人——明仁,明仁笑着将打牌之事告诉秀梅。

秀梅不及搭话,肖百鲢先道:“我也去,闲着也是闲着。”

“呦,你们都要进园子去呢?”门口出现了贝梨,精神饱满、一身红光,穿得十分喜庆,一个踏步就迈进门来。

秀梅等人赶紧起身,秀梅道:“呦,昨晚没接你回来,也没替你接风……”

“嬢嬢也是客气,昨天不是思源姐陪着一起回来的?顺路正好送我,再说只去了几天接什么风,晚上不是又要大吃大喝了么?”

秀梅问起童貅如何,贝梨正要谈及童貅,眼睛一亮,道:“呀,这孩子这阵子乖得真是讨人喜欢,我出去这几天都在做作业,今一上午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冥思苦想的,我倒是想下周给娇娇她们请的辅导老师也该到了,索性让我们也搬进园子里住着,这样复习、管教都方便,你看我都给你提了几次,这回总该答应了吧?”

秀梅一听她提及此事,真恨不得煽自己一巴掌,便吱吱唔唔起来,环顾左右,问起肖百鲢他姐姐百合为什么不来,肖百鲢看一眼贝梨道:“我母亲连我都不放呢,只是我如今外面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也奈何我不得,我姐姐就被我母亲束缚了手脚,她对秋萍有些偏见,怎能让百合选在今天过来。”

“哦,对了,下周不是还有个展览么,你们全家可要一齐过来,明仁,你也主动点,这种事还让我超心,你可约了百合多来逛逛,理由自己编。”

秀梅说完,众人都笑了,贝梨虽笑一笑,脸上肌肉却似抽筋,秀梅又将目光转向姚茜,道:“小姚,有个事情得打声招呼,虽然我同意办展览、研讨会,可给那些客人得打个招呼,园子里都住着女孩子,多有不便,客人们可别乱闯,雕花楼、福云寺都在申请文保单位,也经不起折腾。”

“您放心,这都是我经办的,能不知轻重,况且,你连明仁都不让住进去,这以身作则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见秀梅笑着向她点头,又对明仁、肖百鲢道:“你们不是还有事要办,怎么不去了?”

明仁、肖百鲢得了赦令,也借机开溜了,贝梨又和秀梅白说了一回,心里难免起疙瘩,本来这次收了北方生意,得了钱款回来要在洞庭雅苑二期订一批房子也耽搁下来,转而找了史金花,托着在江东区一下子购进一批别墅与商务房,秀梅这里眼巴巴逃掉了一笔生意。

经过冬梅办公室时,明仁往里多看一眼,见冬梅正手握毛笔习字,电脑音响里放着《枉凝眉》一曲,就下了楼,肖百鲢对明仁言道:“怎样?你姑妈都豁翎子给你了吧。”

明仁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用接送你姐姐上下课,这差事落了我头上,你可自由了。”这才堵住了肖百鲢的口。

钟心亲自驾驶着电动巴士送他俩进去,明仁问钟心晚上去是不去,钟心道:“有小红代表呢,再说园子里职工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就剩老蔡几个厨师和部分保安,客人还有一大堆,我也不放心啊。”明仁又问什么时候喝他喜酒,钟心眉头一皱:“唉,装修房子把我老底都掏光了,听说这里办喜酒又不收礼金……”

明仁调皮一笑:“你就面皮老老,收了不就好了?你又不是当地人,依什么当地规矩,索性依你们老家规矩办。”

钟心腼腆一笑,先是说哪里好意思,又道:“老家可是也要收彩礼的,如今也是水涨船高,照老家规矩办也行不通,所幸我遇着一位好丈人、好丈母,对外说是收了些聘礼钱,其实转手就贴了我们装修了,所以才撑到今天。”众人沉默了。

很快来到“同福里”,楼上两边厢房的窗都开着,明仁他俩走楼梯上楼,先望西厢房里探头一望,两个女孩正在嬉笑,芙蓉托起胸前的一块玉牌正给旁边的一位背对门外的女孩观瞧,那串绿□□滴的大珠子已经惊人,再细观这块方直规整的玉牌子更有《梦芙蓉》赞道:

昆仑山有宝。历风藏雪掩,路迢栈高。裂璞琢玉,奇在万千俏。脂浮云上皓。凝着春水流膏。粉面芙蓉,怨子刚太冷,翻覆赤龙绕。

可叹刚直气傲。肌似冰洁,媚自灯光耀。任遭霜露,难沁素白缟。妙香观月皎。无弦曲水中照。富贵无争,愿君子永佩,奴梦里相告。

窦迎春羡慕地盯着这块玉牌,不远处的梳妆台上还放着一串散开的红玛瑙珠串……明仁这张呆萌的脸已经被芙蓉看见,收了玉牌,端正身体,指着隔壁群群房间:“正等着你们呢。”

明仁笑问:“什么好东西,也给我瞧瞧。”说着就想推直了门进去,那背着的女孩一转身,见是他,没好气道:“我们说悄悄话呢,你进来做什么。”

明仁一看是迎春,犹豫着退出房间,肖百鲢慢一步上楼,问:“怎么不进去?”

“打牌在隔壁呢。”说着替她们掩上门,两人走到中间群群的屋里,果然三缺一正等着明仁。

肖百鲢一看明仁入了坐,也搬了把椅子挤了进来,娇娇便要轰他,芝芝非要差他泡茶,正乱哄哄之际,群群朱唇轻启,冷冷道:“两副牌,五个人,玩‘找朋友’不是正好?”娇娇、芝芝这才消停让肖百鲢加入。

刚出牌,小红端着茶上来了,今天本不该她当班,她因约着夏莲一起坐大巴喝喜酒就早早进来了,与娇娇她们闲聊一会儿,就下去烧水端茶,见明仁他们来了,又添了两杯,静静地又走了。

这牌一打起来,未免结局就有输赢,技巧便有高低,这娇娇她们就盯着肖百鲢,稍一出错,便齐声声讨,弄得肖百鲢百口莫辩,加倍小心,后来实在没得说了,这才谈起一件事来。

娇娇道:“小红父亲也真是,竞选什么村长,这胳膊拧得过大腿?”

肖百鲢等她出牌,见她话多,终于有了反击机会,笑道:“我来试试,你这细腿说不准就被我拧过来了。”

“臭流氓!”娇娇话未出口已经一脚踢到了肖百鲢腿上,弄得他躲都没处躲,又道:“就是你这样的流氓多,人家给洞口村过去领选票的发车马费,本村的发茶水费,准备了一大笔钱呢,弟弟又是副镇长,怎么斗得过?”

明仁憋不住道:“这不是贿选么,你老爸也不管管?”

“她们村从老村长开始就喜欢领选票发东西,周围几个村也差不多,不过都是小恩小惠,只是这次他们下了血本,发现钱,可不少,你倒提醒我了,我真得问问我那个在这里做了多年的父母官,这算什么行为?”

芝芝笑着提醒娇娇:“你不是坚决不理你老爸了么?怎么又问起他问题来了?”

娇娇白了她一眼,道:“我作为石船镇居民的身份问问他不行?”

明仁见群群虽不插话,脸色却不好,就道:“这何必,你爸还不是因为忙不着家,你才有意见?放心,我想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老薄已经挨家挨户地走访,还许愿一上任马上将村里的老帐新帐一齐公开,补发欠着的动迁款,这是多大一笔?谁能把这钱给补上?”

连着两副牌娇娇都找着肖百鲢做朋友,明仁话一说完,刚好又输了一局,把她气得牌一混,说:“你们四个人玩吧,我才不和这个霉鬼做朋友,我心情不好,明天月考又要考砸了。”

明仁一听吓一跳,道:“你们俩明天考试还打牌?被阿姨知道了还饶得了我们?”说着这话,芝芝也有些不好意思,肖百鲢却道:“迷信,不是被你骂得七昏八素,我怎么会出错牌?小小年纪又议论人家村里选举,和你有关系么?你们一说事,我一走神,不是出错牌了?要我说,明仁说得有理,顺其自然,这个村有事,你爸就来管,那城市那么大,周边村子这么多,你爸管得过来?放着那些镇领导干什么吃的?要我说,让他贿选成了事实,证据收集好,网上一挂……”

话说此时,群群猛把牌一摔,颤抖着说:“你们玩吧,我让出来好吗?”然后在众人一愣神之间,转眼不见了。

娇娇和芝芝窃窃私语了几句,芝芝道:“她不是从小恨死她老子,我们也没指名道姓,有必要这么大反应么?”

明仁放下手里的牌,道:“还是去看看她吧,她脸色极其不好呢。”

娇娇却笑了:“小明哥,你去劝劝她呗?”然后换了一副嘴脸,柔声细气要肖百鲢理出一副牌来,先玩几局“杀关”。

明仁出了房门,先去东厢房看了看,门半开着,柿儿、媞莲一个在书、一个作画,屋里没有群群,退出来时,明仁看着走廊里各个门上都有一个倒贴的红纸“福”字,心想这原来是柿儿的杰作。经过西厢房,门儿紧闭,里面有轻微说话声,明仁犹豫片刻,还是推门看上一看,没想到视线刚对进屋里,却又与窦迎春严峻的眼神拧到一块儿。

“干嘛?”

明仁又发不得火,也不愿实话实说,就道:“就来问问你待会儿喝喜酒倒是去不去?”

迎春也没备着他这样问,那张凶巴巴的脸倒是缓和下来:“你是大内总管?我去不去与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明仁讪讪笑道:“我有车,要不要送你们?”

窦迎春脸色就在快要完全和缓时,凝固了:“我不去!”然后伸出那只戴上了红珠串的手拉着对面芙蓉的胳膊,笑道:“妹妹,她是来找你的。”

芙蓉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真以为是明仁来叫,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明仁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就说是来看看待会儿有几个人坐他车,连芙蓉也没好气道:“我又不跑,就在这屋里。”

明仁于是也下了楼,一圈一晃,灶披间里小红烧完水早走了,其他房间门都锁着,于是踱出楼来,不觉沿着小道,来到池塘边,远远望见群群伫立风中的背影,明仁轻轻地靠近她,隐约听她用洋文在哼唱一首曲子……

明仁想起来了,那首歌就叫《忧郁的星期天》,当年学校里闹事后,众人心情极差又无聊,也有好开玩笑的,弄了这首歌的磁带来,让他们一个个站在窗口听这首曲子,说是听完了,就会有人跳下去。

轮到最后肖百鲢听,他慢慢地扶住窗框,脚都踩上了桌子,吓得几个当真的人上前强拉他,肖百鲢一本正经道:“再好听的歌,你让我整天听,听了一遍又一遍,不自杀也要疯了。”后来又开玩笑道:这法子对付犯人倒不错,搓麻将赌博抓来的,不用拘留,就让他整天坐在麻将桌上玩麻将,也不许吃饭睡觉,直到他看见麻将就吐,小偷就让他不停偷,直到手像麻风病人一样停不下来,看见钱包就吐,还有□□犯……弄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明仁被冷风吹着,清晰地想起了这些往事,尤历历在目、声声萦绕。

群群似乎意识到有人就在她身边,明仁也似乎看见她满面泪痕的脸,不由低下头来,这才发现,她前面有个小泥坑,里面也不知哪时掉下个死麻雀儿,周身还有些风带来的萎花枯叶。

群群一把拉他在新设的木长凳上坐下,然后一头埋进他怀里大恸起来……

正在明仁手足无措之际,对面农舍里走出一人,像是小红的母亲,于是道:“好妹妹,有人来了,我知道你有心事,慢慢再说吧。”

群群站起身,泪水模糊的眼角扫着确有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明仁放下心来,见小红妈后面又跟出一位墩墩实实的女孩,不用说就是小红了,小红妈这几天急着就来试工了,农舍里已经让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明仁此时回避,倒弄得心虚似的,等她们来到眼前。

小红问:“你们不是在打牌?怎么跑到池边来了?”

小红妈眯着眼拉拉小红,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等车子喝喜酒去了喽。”

明仁也附和着话音未落,手机已响,秀梅也来催了,于是明仁又通知了肖百鲢他们。

明仁的车载了大山、群群与芙蓉先行,快接近昌盛国际时,明仁的车子马上就被停在路边的各色豪车比下去了,满街都是鞭炮放完后的红纸屑,如同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几个清洁工柱着扫把在街边指点闲聊,尽管已被派发了红包,也不急着扫,似乎等着客人都要到齐似的。

十里八乡早为这场盛宴编下了《郎君谣》(可否改名《老少配》?):

君香馥,郎未老,夙世姻缘一梦系。空中百合香彻骨,满天星辰隔海誓!(基巴达国教授、百合)

君披蓑,郎戴笠,楚客无梦巫娥泣!奈何金桂邀银鹿,虚月落井蛙鸣奇。

(金桂、银鹿)

君苦鸟,郎白夷,冷月冷花冷纱衣。海角天涯一线牵,薄命红颜遭妖嫉。

(松下苦代子、大山)

君虚竹,郎飘逸,孤鸳独鸯扶桑栖。莺语娇歌赴共眠,巫山阳台云雨寂。

(竹君、龚勉)

君若兰,郎仁义,暗度陈仓梦缘缔。回天只恨神无术,白发心衰笑比翼。

(若兰、李兼仁)

君没贵,郎辅弼,愿将百岁易日一。红颜落花水不恤,恰随春江东流逝。

(玫瑰、贾桦)

君啼血,郎寻觅,锦花深处蜂折翅。丰乳肥臀裙下奴,断肠声中名不实。

(杜鹃、钱来顺)

君灵芝,郎经济,欢喜冤家连理枝。翠珠红玉好搭配,半途扬镳谁究诘。

(芝芝、董经济)

君调琴,郎鼓瑟,吐故纳新好如意。老唱少随同心系,糟糠之妻堂下泣。

(春杏、袁建业)

君诛心,郎执事,举案奉茶羞谈懿。凤在龙上月高瞾,冰水相妒空见异。

(朱星、钱锦贵)

君从军,郎跨骑,威风当年万户仪。啖肉食腥醉中欢,谁争马革裹殉尸。

(穆棉、华榕)

君香艳,郎豪气,新婚乳燕攀高枝。世间浮萍难挨冬,茫茫一片寒冰里。

(秋萍、刘阿强)

……自此,各种传闻已经满城风雨了。

明仁他们已经来晚了,酒席从一楼摆到三楼,又几乎都坐满了,一楼的小舞台上表演着魔术、小品、歌唱什么的,主桌就在台前,刘阿强要来请明仁坐上去,明仁笑着躲开了,刘阿强趁空又悄悄对明仁道:晚上让他约着百福源的年轻人帮着闹一闹洞房,他那些乱哄哄的手下都被他阻拦了……

明仁看着台上有位戴着夹二的滑稽歌唱者,正是蔡大厨的远亲,受了刘阿强的赞助,最近在娱乐业一炮窜红,居然恬不知耻地来献技,还趁机乱收小费,加上刘阿强、竹君两边的小弟、姐妹一闹,弄得场子里乌烟瘴气。

秀梅她们由刘阿强亲自陪着上了三楼,都是大包房的酒桌,宽裕得很,席间明仁滴酒未沾,肖百鲢是来者不拒,到刘阿强夫妇来敬酒时,肖百鲢趴在桌上已经挣挫不起……

明仁等着刘阿强夫妇一敬过酒,就借口送小肖而开溜,白藿因要进去顶班,和申孝守也搭了明仁的车子,她们姐弟忙上前帮忙扶着烂醉的肖百鲢,一起回了百福源。

送肖百鲢留宿鹦鹉楼,白藿姐弟回到服务大厅,这申孝守也是半醉,等着姐姐与窦迎春交接完毕,惺眼朦胧地望着迎春从自动玻璃门堂堂正正出去的背影,沉思不语。白藿见他黏糊着不走,心想这晚班就剩了自己,也是寂寞,两人坐在服务台里,面朝着正门慢慢聊了起来。

申孝守道:“我不常做梦,昨天却做了一晚上,姐姐,你给我详详?”

“日有所思,夜有所向,有什么好详的?再说梦都是乱七八糟的,一醒就忘,你还记得?”白藿倒了两杯茶水,听四周都是寂静一片,唯有那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得门儿砰砰作响。

申孝守于是详细地说起了那个梦:他来到一栋花园别墅里,房间装潢考究、陈设豪华,有得是古董玩器,梳妆台上、洗手盆旁、床头柜边都有名贵华丽的首饰随手放着,看得他眼花缭乱,他觉着自己哑巴了,喊也没有用,四周就是没人出来,念头一闪,他揣了些首饰就出来了。此后他去了酒吧,喝了酒又认识了一位姑娘,说到此处,申孝守眯缝着双眼看着白藿道:“姐姐,那姑娘看着就像你,不过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孩……”

“要死了,我是你姐姐。”说着,白藿在申孝守脸颊旁拍了几下,虽没打疼,却有些把他打醒,白藿又道:“肯定是你瞒着姐姐,外面认识了什么风流女子……快说下去,要不我要打瞌睡了。”申孝守又接着说了下去:他和那女子缠绵已久,就带着她去那所大房子里玩。没想到这姑娘比他还熟悉这地方,醒悟过来,说记得自己前世是个盗贼,来过这地方,拿了许多金银首饰,花天酒地一番,不久就落到了官府手里,一生积蓄没收,还被判金瓜之刑,等宣判之后,就有一位金盔金甲的武士手持金瓜来到她身后一锤子下去。再醒来,她就成了今天的风尘女子,每天有流氓逼着她卖笑接客,稍一不从,就是毒打……申守义听了大骇,这时就有响动,好像有人来了,申守义顾不得那个女子,转身就跑了出来。不久,他盘缠用尽,只能流落街头乞讨。这日乞讨到一个大户人家,也是门没有紧锁,进去一看,认识,就是先前来过的那栋大宅,这回可跑不了,周围已经出现了众多金甲武士把他围了起来,当下把他摁倒在地,堂上一位官员细声细气的审他,他越听这声音越是熟悉,硬是抬起头来观望,原来那官员就是风尘女子的容貌,只是穿得整整齐齐、道貌盎然。于是申孝守叫起屈来,那官员似乎也认出了他,于是屏退左右,设了一桌宴席与他压惊。喝到酣处,那官员泪流满面道:“你把我丢在这儿,被他们抓住押送官府,又是判了金瓜之刑,一觉醒来,做了这儿的官员,虽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晚上做梦时就痛不欲生啊,你想啊,每日里行贿受贿暗龊龊就像在做盗贼,还给上司弄些偷鸡摸狗的鬼事、帮办着擦不完的一屁股烂事,晚上还要陪他们喝酒直到烂醉,就像娼妓,平时雁过拔毛、贪污抽头,就是乞丐行为,简直比你都不如,如今放你走,还是过你的逍遥日子去吧,千万别再进来了。”这时,换了我倒急了,喊道:“亲爱的,别放了我,那你要担多大风险,你好不容易转世成了官员,下辈子还不知转成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要判我犯偷盗之罪,而且要重重加刑,这金瓜砸我一次不够,最好砸两次……”话没说完,我就醒了。

百藿听着正紧张,突然申孝守故事讲完了,未免失望发愣,转念一想,猛用手锤起他肩膀来,“咯咯”笑道:“你这骗子,编了个笑话逗你姐姐,看不揍你。”

申孝守虽然辩解,白藿却是不信,这时两人都觉着有些内急,就去了侧门往里的洗手间,等白藿出来,却听洗手间里起了争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白藿又不好闯进去,只能在门口打起圆场,等两个男人都出来,一看果然另一个是老宋。原来老宋那天请她吃饭,无意中摸着今天她独自值夜班,便放在心上,而且最近也知道各处娱乐场所被冲怕了、学乖了,于是老老实实喝了老酒就回了百福源,盼到天黑,微醺之后逛到此处,就在马桶上坐着打起了瞌睡,想等会儿白藿一人时吓唬她,没想等白藿来后与窦迎春交接后,大厅里一直有男人的声音,听到后来才明白是白藿的弟弟在讲故事,此时见瞒不住了,就装傻充楞,喷了口酒气,先瞪了一眼申孝守,又眯缝着眼睛笑对白藿道:“啊呀,真是一个好梦儿,可惜被你弟弟搅了。”

白藿闻他喝了许多白酒,知道他的歪心思,怕他和弟弟一言不和打起来,就劝着他回客房,又对申孝守道:“如今李兼仁做了房产公司的保安部长,也不大过来,喏,这是他值班室的钥匙,你去睡吧。”说着就把钥匙递给了申孝守,申孝守气也消了些,不过赌气耗着等老宋出去了才走。

白藿将侧门反锁,朝黑漆漆的楼梯上望一眼赶紧跑到服务台后面,又独自呆了一会儿,那老宋从客房打过电话来,无非什么要她来看宝贝、没开水了之类哄哄小孩的鬼话,白藿让他缠得有些倦了,才笑着挂了,从小皮包里摸出一个扁方首饰盒打开来看,这是老宋邀她吃饭时送的一个金手镯,算是赔罪。白藿心想:不是上次为了那高档相机的事两人撕破面皮,说不准此时早被他上了手,这回怎样也要做回贞洁烈女吊足他的胃口再说……没想着门外风声越来越紧,这才觉着孤独一人值夜班到底有些恐惧,以后怎样都要拉一个做伴……

钟心这晚特别留心,几次领人牵狗绕着园子巡视,三番经过晓福楼明仁窗下,见窗帘都未拉上,里面有人影来回走动,又有一曲《秋月夜》隐隐约约,钟心在草坪上稍作停留,仰望苍穹,乌云之上一轮圆月依旧……

若兰笑她一句:“呦,到底是送干女儿出嫁,丈母娘打扮得伴娘一样。”

红尘依旧千里汹。(蓝蓝)

门口是站着若兰和冬梅,明仁的眼神一下为冬梅所吸引,平时扎着马尾辫,穿着素布衣,低眉顺目的冬梅不见了,有《腊梅香》将她颂,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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