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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东窗窃语胁和晓理 西廊私议诱利动情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3:52
  • 字数:33828

竹君笑道:“要我说,如今供一个财神还不够,每家每户都该再供上一个土地公公,底座上怎么也要刻上‘四个伟大’。”这下把如风吓坏了,就差要捂住她表妹的嘴了,急道:“你搞封建迷信也就算了,还要乱说?”此时的如风真恨不得立即堵上竹君那张满嘴跑火车的嘴。

谁想竹君不慌不忙道:“刻四个伟大怎么不行?我偏刻:伟大!伟大!伟大!土地爷,您真正伟大!”众人本也替竹君捏把汗,又不好插嘴,听了竹君带着沿海口音的讲话,不由哄然大笑起来,竹君如今跳出了体制,嘴也刹不了车了,继续胡诌道:“三大安民的神仙,供着及其灵验。”

秀梅也不要鸡汤之类,最爱吃这老卜丝(老薄死)馒头,夺了一个在手吃得津津有味,竹君将剩汤分了四碗,周思芫、若兰也要推辞,却被她镇住不许推托,四人喝完都称赞“果然好鲜”。也不知这五位真是饿了,还是觉着农家菜真好,面露了满意之色,期间夏莲、绿萝、蓝蓝、娇娇稍稍吃上几口就先后哑哑交出去了,小红妈想起还有一小坛雕王,捧了出来,竹君、周思芫、橙橙三人分了。

竹君边饮酒,边逗着钟琴的,让她又唱了首儿歌:“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只馒头、一块糕,外婆叫我好宝宝,我叫外婆洋泡泡,外婆骂我小赤佬。”

“什么安民神仙,除了财神、土地爷还有什么神仙?”周思芫也是个口无遮拦、胆大妄为的主儿,什么也敢问。

小红妈和夏莲、小红她们交换着眼色,秀梅进门就盯着夏莲也不做声,荣喜阿姆也站起来谦让,夏莲忙道:“旁边现成的圆台面铺上就行,一点不麻烦,奶奶您就再坐会儿,缺了您这主角,我倒是该挨骂了。”

竹君差点没笑出声,明仁见秀梅收了严厉的目光,赶紧侧身扶荣喜阿姆坐下,知道夏莲又逃过一劫,赶紧帮着挪过圆台面,众人帮着端碗的端碗,抬锅的抬锅,不一会儿重新坐定,小红妈将准备着晚上吃的边边角角又凑了几大碗摆了上来,真是丰盛的一桌农家菜。

小碗小碟本来多余,钟琴伸着小手就要分配,橙橙怕惹麻烦,用手里筷子狠狠打了她手背,钟琴吃了疼,哭了鼻子,小红妈马上跳出来护她,荣喜阿姆又搂过钟琴要她唱刚才未唱完的童谣,只听她呀呀道:“汤司令到,癞□□跳,机关枪扫,热水瓶爆……”众人听了都哈哈一乐。

“他是哪路神仙,一个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碌碌无为者么。”

“对呀,游戏人生,说得多好,如今年轻人哪个不沉迷其中?电子游戏、电脑游戏、电视游戏,有虚幻的游戏,也有活人游戏,迷得他们三魂出窍、五脏颠倒,婚姻、家庭、事业、理想都不要了,这不是天下太平啰?全靠了这三路神仙我们才有了太平盛世,怎么不‘伟大’呢。”这话说得在理,可众人笑着有些尴尬。

秀梅咕哝道:“别说年轻人,就是我弟弟,一有闲暇就迷在那个电脑神鬼游戏里,如菊整天抱怨得我耳根子都快烂了。”秀梅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又跨出了聚福楼,其他人苦笑着跟了出来。

(出自: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

广厦万间我无一,

夜眠七尺孤灯里,

第五十五回东窗窃语胁和晓理西廊私议诱利动情

秀梅心头升上无名之火,打了手机苛责紫薇,紫薇吓得只能把小红妈请客的事吐了出来,也不敢说出范韶的徒弟们与自己闹意见的事,只说自己赶紧进来张罗。秀梅听了她的辩解,压住了心头之火,让竹君前头领路,往旺福旧舍方向而来。

竹君踏进门,见众人除了荣喜阿姆都站了起来,也不客气,道:“快摆上一桌,真饿了。”

秀梅有些羞愧,含糊道:“后来我觉着你说得有理了,再说是荣喜阿姆特意送来的,也是百年前的老古董,留着我初五接财神用,哪能推却呢?”

原来是竹君喊了一嗓子进门,后面跟着秀梅、若兰、周思芫和如风,刚才的闹剧总给今天欢乐的气氛蒙了一层阴影,连姚茜几位也先行告辞了。秀梅便把周思芫她们招待进了园子,于是关照冬梅让紫薇在聚福楼安排一下,与刘雪她们凑成一桌。

五个人到了聚福楼,却见大门紧闭,里面一丝动静全无,秀梅推了门,走到屏风画壁前探头往里望了一眼就觉着不对劲,那小厨房方向连个声响都没有,大厅里又幽寂暗淡,如风、竹君有几周没来,看墨荷图的画壁前不伦不类地供着一尊舞大刀的财神,竹君嘴快道:“呦,秀梅姐,供上了财神?以前我要送你一个,你却嫌俗?”

“安民神仙自然是让老百姓服服帖帖、长长久久地供奉啰,头一就是财神,人人欢喜,各各顶礼膜拜,没听见初五的鞭炮赛除夕?第二便是土地,保值升值全靠了他,投资其他的都不可靠,唯有他是一本万利的,你问的可是其三?那就是老顽童么。”

如风这可抓了漏洞,道:“什么老顽童,哪有这路神仙,要么武打小说里有一个。”

小红刚好从厨房端出新蒸自家枣糕(自家糟糕,皆不祥之兆),秀梅擒了一小块糕在手,吃了一口,一听又笑,不由有些噎着,使劲咳了几声,明仁赶紧替她捶了几下,小红递上先前倒好的热茶喝上几口,这才止住了。

小红领着钟琴隔壁房间里玩去了,趁着如风高谈阔论,若兰、周思芫先后出了院子,离着东窗根不远的僻静处站定,若兰小声道:“姐姐,你看闹出事来了吧?总要两家都分点汤喝喝,这才和谐么。”

周思芫侧着那张椭圆脸、低下高高的葱管鼻,半闭着那双杏核眼,悔道:“本来我想造些竞争气氛,也不能好处都让刘阿强、阿三独占,好妹妹。你可不知道,那小狐狸精都快爬到我头上来了,我家那个糊涂蛋居然想让她跳过我与小谢、阿强他们联手大干一场,如果不让钱来顺进来,我手上这些关系总有一天都要转到那个骚狐狸精手里了。”

若兰又提醒她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云云,周思芫便向她打包票,总不让事情最后搞砸了。

饭也吃完,圆台面一收,竹君看着那只榆木八仙桌,想着好久没陪着老太太搓麻将了,便与老太太一提,荣喜阿姆正愁着没人陪她玩,红光满面地一口答应,周思芫返进屋里,也被竹君拉住,又有橙橙自愿加入,竹君让老太太定了翻番和勒止的尺码,小红翻出一副半成新的麻将,四人就要坐下来,竹君还道:“难得老太太高兴,我们弄几副卫生麻将,要不你们再凑几桌?”如风、秀梅她们笑着出去了,里面由小红母女端茶送水的,四人玩乐了一下午。

趁着橙橙中间扶着荣喜阿姆去上厕所的时候,周思芫鼓动竹君道:“你看秀梅和若兰她们多滑头?她们靠着金桂贷了多少?贷出一个园子不说,还得了家房地产公司,还控制了一个村子的蔬菜基地,这菜篮子工程就像为她们家建的似的,你呀老脑筋,该与小朋友们讲和的时候,还得讲和,我们前半生都扑在那个老棺材和家庭上了,如今到了该收获的季节,却人老珠黄……一味硬顶,就要下岗了,还是委曲求全,趁机抓一把救命稻草算了。”(竹君将来一亏到底与周思芫、若兰有很大关系)

竹君道:“我这人什么事都随意,偏偏就是不想看那些小三们脸色,你看我理会过金桂她们?再说我这钱是前脚进后脚出的,除非有了闲钱才投资,借钱却是万万不能,盘下小红楼的那笔钱也是炒股票撞了大运得的,这真要感谢秀梅姐,当年不是她劝着我买,早被我吃喝玩乐光了,哎,你说的老华的那个老战友可可靠?”

“放心,他可是老华的朋友加兄弟,他哥哥不就是常住你们这儿的老宋么,同我也做过几次设备招标生意,哥俩都是豪爽实在人,这弟弟,叫宋仲,就在福屏市西边山区投资煤矿,听说那儿现在但凡有些背景的都让亲戚朋友开煤矿,然后把钱投进去,赚得盆满钵满的,这事那个狐狸精还没掺和,就你、我知道,风险小效益大,比起别的生意安全多了,只是我最近铺得太开,别处的资金耽搁着,周转不灵了。”周思芫说得轻松,竹君听得明白,就是让她追加投资。

周思芫见竹君缄默不语,又道:“反正我们钱投了那儿就是进了保险箱,过个三年、五年取出来,再买房子,这钱生钱……”

竹君正低头寻思着如何再搞些钱投进去,将来好做养老的资本,只是千不愿万不愿向金桂之流低头,看样子还得做做几位贴心姐妹的工作,有财姐妹们一起发,只是现在不便吐真言。

周思芫也怕太露骨,又想起若兰刚才的话,就托了竹君替自己出面将钱来顺、刘阿强两面拉拢,尽快解决那块地的纠纷。

竹君有些犹豫:“铁璧一调走,老谢可是一手遮天,谢公子心气儿也大了,这块地儿入手,他和刘阿强想各占股份一半,哪还有老钱的份儿?况且刘阿强和老钱素来不和,特别是阿三,当年他们跟着他混的时候,老钱也是一时糊涂,鼓捣阿强、老华抛出阿三去坐牢,结果还是阿强想了法子把阿三拼命保下……”

“唉,这都是陈年旧账了,斗则仇,和则友,学学老谢,要做人,先学会看风水,凡事不能过分,留余地,千万莫像铁璧,死心眼……姐姐,不把他们搞定,若兰那儿我也难交代,事后,我必有重谢。”

虽然竹君没有把握,不过有周思芫撑腰,掏钱说和,这本是自己专长,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再说秀梅她们出来,如风由刘雪、明仁陪着走了前面,如风见秀梅、若兰后面说话,就拉手刘雪道:“过年过节的都忙,也没顾上请你们上我家来过,赶开春暖和了一定请你们上我家来散散心。”

刘雪心想:你家还能有百福园一般规模让我们散散心?也怪,平时,哦不,就前一阵这如风还每回拉着明仁夸东夸西,今个突然与自己亲热起来,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也不知她母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真看上了自己?一想此事,刘雪脸一红,低着头好好看着路。

如风见她越是矜持的表情越是喜欢,在她的内心深处,未来的儿媳就该是这样,加之白里透红的脸蛋儿、高挑稳重的身材,恨不能自己做了儿子肖百鲢,拉着她跑到幽静的角落说知己话去,只因为她最近为了百合的事有些心烦,给秀梅、明仁暗示几次,他们姑侄俩总打哈哈,百合又只顾读研,也没个准信,两头都是不冷不热,真是急死她这位身边人。她内心最大的担忧还不在此,自从老肖跟着郑虎去了趟北边回来,总是愁眉不展,开始如风以为老肖摊上什么不祥之事,后来盘问了多次,向来连说梦话都怕泄了密的老肖最后被逼无奈才暗示自己可能要升上去,如风更是疑惑不解了,也不知这胆小如鼠、当惯了小媳妇的老肖转什么念头,不过,自己心里有了底,趁着这不久将至的春风,必要将两个孩子的事超办妥当,老肖的事一公布,说不准她又得跟着回了北方……

她们身后不远处的若兰此时正埋怨秀梅道:“姐姐,你好不容易熬到这领导位子,却去提什么与动拆迁和土地的问题,这里面再有猫腻,和我们姐妹何干?弄得领导们都下不来台,亏得老郑和老石是了解你的。”若兰故意放慢了脚步,指着嘴努向前面的如风。

秀梅听她一提这事,也有些来气,道:“这事不提也罢,大家选了我做领导,总不能再提一些鸡毛蒜皮没有水准的提案了吧?不说那些糊涂账目连小学生都看得出漏洞百出,就说这经济适用房就应该取消,什么给工薪阶层改善居住?还不是骗骗三岁小孩?既然是真正的低收入,哪里买得起房子?买了也是转手倒卖,几年一过,你看看那些小区有几个还是低收入的住着的?还不如多造些廉租房。”

若兰脸上起了愠色,还是忍气吞声道:“你的前任没到年龄就被劝退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并不是外面传闻的什么与龙边瑟矛盾激化,两人年龄都差不多了总要都退下来,他们能有多大矛盾?就是因为他连着两年提案非要取消公款招待费,真要用,就要每笔每次申请或审批……可不,把所有人全得罪了,还有人提出要好好查查他,这如今但凡有个头衔的人,谁经得起查?这不,他只能提前急流勇退了。”

秀梅也有些激动道:“我本来就没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大不了不做这商会副主席,还是经营我这一亩三分地算了。”

所谓话不投机三句多,两人默默地走着,转弯时,有棵去年未见抽出过绿叶的枯树十分显眼,秀梅走了最后,仔细端详着这棵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嘴里喃喃道:“都烂了根了,没治了……”

明仁一路听着如风与刘雪絮絮叨叨的,好不容易熬到清风亭,就见已经有人围着清风亭里兑奖的冬梅、夏莲、卓秀菱她们。年前秀梅让定制一百零八个宫灯式样的花灯,都用香红木嵌玻璃,贴着四季花样图案,有六棱、四角的两种,分别悬挂在从晓福楼到幸福桥、聚福楼到探福轩的两条长廊上,今天一早,夏莲带着服务员,将打印好的谜题纸儿黏贴好,猜着的就将纸儿拉下来来兑奖,于是有一些投机取巧的,也不管猜着猜不着,先揭下五、六张来混腔势,冬梅被她们闹得躲了后面,不过,这哪里能在夏莲手里蒙混过关?别看小夏莲平时嘻嘻哈哈,每逢正事却不含糊,正板着脸,催着范韶的那几个调皮捣蛋小徒弟还有几位硕果仅存、临近退休的老阿姨把谜题纸贴回去,卓秀菱也在对自己公司里几个插科打诨惯了的滑头小混混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人一见如风、秀梅她们过来,便将谜题纸往桌上一扔,一哄而散了。

如风关心地问着夏莲进来游园的人多是不多?谜语猜中的多少?奖品够是不够。

夏莲回道:“除了少数几个去娱乐中心唱歌、跳舞的,大多数都进来了,不过就这些榆木脑袋,猜中的却没几个,捣乱的倒不少,您看,揭下的纸儿一大堆,等会儿空了,还得贴回去。”如风一看这谜题纸上都有编号,只要寻着空挡重新贴上就是了,于是就要帮忙,冬梅、夏莲她们涨红着脸摆手阻拦,明仁、刘雪赶紧上前接过这些纸来,夏莲一看是他们,也就罢了。

秀梅、若兰都靠近前来,秀梅道:“小孩子么,让他们玩去,”又对夏莲道:“上来严一些,后面实在猜不着的,也宽松些许吧,二百份奖品天黑前总要送光才好。”(你能猜着六棱、四角的宫灯各有几个?)然后,秀梅悄声对明仁道:“你贝姐姐不知何故突然今天要回来了,我们去接一接。”于是她和若兰、如风都出园子去了。

午后的阳光无孔不入地洒在环湖的道上,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三五成群,都穿得花花绿绿,仿佛成了点缀的红花绿叶,分外妖娆,其中不乏充满激昂意气的书生……

明仁和刘雪沿着湖走,刚想与刘雪说说,就遇着肖百鲢和娇娇吵吵闹闹地过来,娇娇道:“你这个老刮皮,总说带我们出去搓一顿,这回房子卖了,可得大请客,至少去市里的新豪门。”

肖百鲢替她走了湖边挡着风,道:“啊呀,这新豪门的菜谱还不是与其它饭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不如紫薇、夏莲那天烧的几个菜呢,赶时间,我买菜,让她们烧一桌得了。”

“还好意思说呢,今天可是小红妈请客,凭什么请你?”

“别提那天了,夏莲看着我像冤家,虽然她腌的酸辣白菜、烧的酸菜鱼、炒的糖醋小排确实是好吃,可那天被她灌得也不少,回娇凤楼后,弄得我是下半夜翻江倒海地难受,找机会得找她报仇呢,今天你们喝酒了?蛮好我过来,与她拼上一拼,也得看看她出的洋相。”

“她要分发奖品,今天哪能喝酒,不过倒是有人喝了……噢,我知道谁告的密了,原来是你,要不你母亲、我母亲她们怎么都会这么巧撞上门来?”

这一冤枉可让肖百鲢跳进河里也洗不清,语无伦次道:“我是这种人么……我还埋怨明仁偷着溜进去也不叫我……”

一听这句,娇娇更相信是他出卖了,道:“这不,你自己交代的啊,是因为妒忌明仁忘了叫你……”

两人正在这儿七里传着八里纠缠不清,肖百鲢看着刘雪、明仁走了过来,就像望见救星,清了清嗓子,检点一下衣装,露出自我感觉良好的微笑,对刘雪道:“刘雪,可证明一下,是不是小红也让我进去一起吃午饭。”

刘雪却笑着转头看着明仁问:“我觉着好像只有请着我们俩,有请他么?”

明仁道:“他整天在外面山珍海味地胡吃海喝,哪还在乎这一顿农家土菜,只怕是嘴上说说,真要请他来,一出门准保说请客的人小气了。”

娇娇笑道:“说得好,他刚才已经答应请客了,在我印象中,我们吃过明仁哥好几次了,就没吃过他的,这回他请客跑不了,你们看皮夹子在我手了。”原来刚才肖百鲢不知何故将小包放在娇娇手上,娇娇夺了不还。

四个人说说笑笑来到聚福楼往西走廊下,顺手将那些谜题纸都贴还到一人多高的花灯上,娇娇要明仁帮着说出几个谜底,明仁只得说出了六个,又有刘雪一旁认真要猜,肖百鲢自告奋勇,提着醒,刘雪并不嫌他烦,只是肖百鲢水平太臭,不时出错闹个笑话,惹得众人哈哈一笑,几位老阿姨实在没猜着几个,一见明仁帮着娇娇猜出好几个,忙上前问了好几个答案,每人凑得六张欢欢喜喜而去。

刘雪突然自个儿就笑了起来,其他人马上凑过去看,只见那纸上谜面是“恒公之相”打“俗称一”,娇娇看着刘雪只是笑,也猜不透这谜底,伸手先把这谜语纸拉到手里,道:“谁是恒公?难道说的是大王的宰相?”

“对,就是挨宰之相,你说得没错。”明仁也不知哪位爱开玩笑的出得这好谜语,故意逗了一句,肖百鲢早就轧出苗头这谜底大告而不妙,想要夺过去,娇娇手疾眼快,侧身挡开他那只手,见明仁也没个正经样,解铃还需系铃人,拉过刘雪非问个仔细,刘雪笑看着肖百鲢,在娇娇耳边嘀咕几句,娇娇也是哈哈一乐,肖百鲢要问她谜底,娇娇道:“反正与你有关,你去仔细想想。”说完把字条递给刘雪。(谜底:小白脸)

肖百鲢、明仁陪着娇娇、刘雪返回清风亭来对奖品,见杜鹃、秋萍、春杏、袁建业几个都在。秋萍远远瞧见明仁、肖百鲢他们,就拉着杜鹃走了其他小径,逛园子去了,袁建业见时间不早了,就吩咐卓秀菱招呼自己公司的人都上厂车去,春杏客气道:“没关系,本来就是两家联合搞的,别担心分奖品你多我少的?”

“话不能那样讲,我们这儿大专院校的出来多,谜题大多也是我们出的,我看都是我们公司职工奖品领得不少了,也要讨个公正、公平么。”卓秀菱忙催问那些出来的员工,说是厂车准时要开,让他们相互通知。

夏莲微微一笑,对春杏道:“袁总说得对,太阳一下山,天儿也冷,他们也要早些回去,今天是元宵么,你觉着不好意思,送送他们呗?”

春杏脸上起了潮红,卓秀菱忙解围道:“我问过了,里面已经没有我们职工了。”

于是卓秀菱磨磨唧唧收东西,又拖拖拉拉地和夏莲、冬梅她们道别,让春杏先送了袁建业远去,明仁、肖百鲢要去送,夏莲将他们拦道:“你们俩又不坐厂车,凑什么热闹?你还得帮我把这些贴上去。”说着又把几张未猜中的谜题纸交给了明仁。

明仁正要离去,蔡粱送了小燕回来,对明仁道:一是帮着紫薇准备晚饭,二是陪着女儿刘兰香进来玩玩的。那兰香玩劣之心重,还在里面闲逛,蔡粱让明仁遇着她把她叫出来。明仁见夏莲身后的奖品兑得差不多了,刘雪兑奖时并未将那张谜题拿出来,而是在兑奖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塞到了肖百鲢手里,肖百鲢似乎要收藏纸上的余香似的,暗暗收好,两人站到假山后避风处说话去了。

明仁速速穿过紫竹林,一路上人鸟无影,瞭望探福轩那头,也剩了不多的几位站站坐坐,也认不清是谁,园子一下子又回复了往昔的宁静,想着给百合挂了个电话,没想百合只是淡淡道一声自己节后回来,便没了下文。

明仁孤孤单单往幸福桥那条长廊而来,他迷迷迷惘惘地往前走着,长廊中绝大多数花灯被揭走谜题纸后,露出玻璃面上本来的彩绘面貌,明仁借着夕阳光线,眼前似乎幻出晚上的灯彩来,那灯彩是一幅幅画儿,戏剧人物、山水风光、花草禽兽,它们的背后无不都是一则则难猜的谜么?

明仁顺着蜿蜒曲折的长廊向前一望,远远的花灯底下是一位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的背影,正仰视这些廊柱上的为数不多的谜题,明仁似乎已经看见她凝眉蹙目地在思量着上面的谜语……听着脚步声近了,那女孩一回头,正是蔡粱的女儿刘兰香。

刘兰香盯着眼前的谜题看入了神,明仁站定,见刘兰香的身段秀美挺拔比却蓝蓝,肤色黝黑细腻胜过紫微,乌发一转,一阵寒风正好袭来,明仁被她幽怨的眼神一凌,这才觉着廊下阴暗处赛似冰窟,刘兰香叫唤了他一声“哥哥”。

明仁抖动着脸部肌肉勉强笑着与她打了个照面,她指着花灯向他请教,明仁抬眼一看左右廊柱上两个六面花灯与众不同,上面谜题纸完璧都在,明仁抬了抬眼镜,一时有些紧张,拿下眼睛哈口气擦拭后细细再看,十二条纸上便有十二条谜,都是打一字:

凿壁偷光耒长毛,

朱颜已改八字差,

一心多虑失先机,

王冕脱冠点梅花,

宠上太真宝盖失,

巴人食象虫噬它。

闯贼禁门羁嘶嘶,

纵然一遇花君子,

奇才道华立高枝,

点中金乌又逢吉。

献忠南去有谁理?

逐走天蓬投错世。

明仁想起冬梅曾让他出些难题偏题,自己笑她道:“我们这两家有几个高人?用得着出这种难题偏题?横竖不过取个乐闹而已。”于是冬梅便有些赌气,好像另找别人帮忙出了几个。

明仁拉下这十二张纸,对她说:“你冷不冷?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好。”

刘兰香白了他一眼,道:“冷?我怎么没觉着。”话虽如此,她还是跟着明仁往前一路过去。

两人来到幸福桥,淡淡的夕阳又笼罩着他们,身子一暖,脑子又车轮般飞转起来,登临桥顶,望着远方,明仁豁然开朗,对刘兰香道:“都猜着了。”

刘兰香笑道:“我也没打算猜谜,不过是找个僻静地方想事呢。”说着勾上了明仁的胳膊,又问:“那你说说吧,都猜出些什么。”

明仁来了兴致,讲解完毕,道:“你平时不好好学习,听说你语文、外文最差,这都是恶果。”

刘兰香眼一瞪:“我又不准备出国,又不求做个作家,你怎么没说我数学好?我才不稀罕这些奖品,我将来赚大钱,想什么有什么,什么狗屁的咬文嚼字?烧坏了脑子,姑奶奶我下半生靠谁?靠你们这儿出来的那个狐狸精还是我家那个西门大官人?”说话时,她眉宇间流露出满腔的愤懑。

明仁听着童貅他们说起,这刘兰香别看她外表不扬,貌似粗浅,可是个人物,浑号“兰花头”,笼络着一帮各班级倒数几名的老油条和几个为富不仁的捣蛋鬼,学校里不敢怎样,可一出校门,抽烟、喝酒、买卖试题、借高利贷、□□的事样样都干,她是其中的大姐大,馊主意数她最多,连童貅都服了她。

刘兰香听了那句“宠上太真宝盖失”的解释,点头道:“这话说的就是我爸的未来。”

明仁听她诅咒刘阿强,就停顿了下来,做了长一辈的严肃表情,道,“他总归是你老爸,别的孩子没出生前,还只你一个千金,那份家业少不了你的。”

刘兰香听着这说法有些醒悟,觉着那些谜底有些趣味,催他快接着说,明仁这才小心解释“巴人食象虫噬它”,没想到她脸色一变,恶狠狠道:“这倒是个对付那个狐狸精的好法子。”

明仁唬了一跳,就把后面的话噎住了,两人默默下了幸福桥,经过败柳残桑之时,她指着远方福云寺的那片瓦顶道:“将来老了,那就是我的归宿。”

明仁摇头道:“这我不信,吃年夜饭时,我父亲说,底下老师向他告状,把没收你的几套漫画书交到他那儿,如此贪玩,你受得了那清规戒律?”

“你不懂,等我赚够了、玩够了,就有所谓浪子回头、放下屠刀……哎,那些书赶紧还我,我还没看完呢。”

“我知道,等你有了七龙珠成了剩女士、奥特曼时,你天下无敌、举世无双了,没有了目标,当然就可以遁入空门了。”两人都笑了,明仁趁她高兴,又提醒她:“听说你谈了几个男朋友?还让他们互相打架吃醋?都闹到我父亲耳朵里了……等你上了大学,还怕找不着爱情?”

刘兰香甩了他胳膊,道:“爱情?不过是玩玩罢了,我找男人还用去读大学?男人么,给他们些好处,就像馋嘴猫似的围着我转呢,还爱情,哥哥,你还没开化呢,爱情就是两人没睡到一块儿之前还没顿悟的那一刻、这时说说笑笑或有吃有喝有玩当然是美好的,再说两人谁也不真正了解谁,都披着面具又有强烈的欲望,什么山盟海誓、天荒地老都说得出口……可一旦真得到了,柴米油盐、生儿育女,还有什么爱情可言?你倒说说看,爱情,她是方的还是圆的?”

“当然是圆的了,恋人之间有了爱情最后所求结果当然要圆满么,不过你千万别闹得太不像话,我父亲自从当了这两校校长,添了血压高、胃病,说不准还有心脏病呢。”明仁知道也说不过她,趁着机会透个话给她罢了,不是自己父亲兜着,早把她除名了。

两人到了探福轩门口,蔡粱和百福源部分职工在里面,都是自己熟识的同事,更是放肆,楼上楼下吵翻天,桌上地下也是一片狼籍,有白藿、李兼仁之流混在异性堆里挑着逗逗打打、眉来眼去的。

蔡粱赶紧出来,此时刘兰香被明仁陪着一路散心,已恢复常态,倒像个乖乖女。蔡粱拉过自己女儿,见自己女儿手里多了几张谜题纸,欢喜地拉着她去兑奖,又对明仁道:“夏莲刚才让我找你,说那些纸儿也别贴了,都交还她吧,太阳西下了,风吹着凉嗖嗖的,等会儿将那些揭下来都贴在聚福楼的柱子上。”

明听着探福轩里喧闹声,将那条踏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明仁和她们边聊边往清风亭来,几句之后,蔡粱又求着情,想让刘兰香也和娇娇她们一起粘着光补补课,怎样也要考上个大专学院,明仁满口答应与父亲、姑妈说说,刘兰香反倒犹豫起来:“娇娇爽气,我们一向合得来,就是那个芝芝一脸假正经我可看不惯,实际上都骚到骨子里了……”

“住口!”一向好性子的蔡粱怒目圆睁,气得说话音都发了尖:“就人家看得惯你?不是明仁父亲保你,你还能在这种学校待得下去,和你做朋友的那几个闯祸胚不都被劝转学了?你是活活要把我气死。”

刘兰香这才躲了明仁另一边,道:“补课就补课,哪用发那么大火。”三人再无话说,来到清风亭。

亭子里就夏莲和小红在,小红特意送了暖茶给夏莲,等着绿萝、蓝蓝收了那些谜题纸回来。小红见了他们,倒了三杯暖茶,明仁端起一喝,就是袁建业送的“女儿香”碧螺春茶,是自己随手送了绿萝,必是绿萝又匀给夏莲和小红,虽然茶香已老,却依旧香味扑鼻,老茶喝着也暖胃,明仁又要了一杯。

夏莲见刘兰香手里攥着谜题纸,主动问了她答案,就将奖品给了她,刘兰香看也不看,都塞进她母亲手里,蔡粱暗自欢喜,明仁一见,就将手里剩下的六张都给了小红,告诉了她答案,小红不看则已,低头一瞧,抿嘴笑了,丢在桌上道:“这几个谜语都是我父亲出的,我跟他说简单点、简单点,这大概是最简单的了。”

夏莲却不理会,道:“既然猜了出来,就得给你奖品。”然后,从桌底下另外拿出奖品递给小红,小红要转给明仁,夏莲一拦,笑着对蔡粱、刘兰香道:“他是园子里著名的‘无事忙’,大闲人,被我们拉了做志愿者,怎能拿奖品?”

“吴世蟒退休了好不好,人家跟领导混得好,退休后还发挥余热,快也给我两份,难得我出了那么多条谜语。”

夏莲指着身后的空地,道:“还好意思提你那些谜语,一忽儿就被人都猜了出来,你看还剩多少奖品?绿萝、蓝蓝不知还能收了几张回来。”正说着话,绿萝、蓝蓝远远地从大路上过来,后面还有秋萍与杜鹃,刘兰香一看脸色一变,转身就走,明仁背对着并未注意,赶紧拦住她,嘴里道:“晚上一起吃了饭再走。”

刘兰香将她往边上一推,道:“有急事呢。”明仁还想问,夏莲给他使眼色,等刘兰香跑远了,杜鹃、秋萍才加快脚步上来与蔡粱打招呼,都管她叫“姐姐”。原来过门后,刘阿强的母亲阿芬与儿媳妇虽住在一个园子里,却像老死不相往来一样,秋萍厚着脸皮主动上门与阿芬陪笑送礼,又管蔡粱叫“姐姐”,阿芬这才给了些笑容。此时,蔡粱微微点头算是回礼,转身帮着紫薇准备晚饭去了。

秋萍对着夏莲道:“刚才我从聚福楼过来,只有紫薇一个人在忙碌,这晚上也该有两桌了吧?蔡大厨和食堂那几个小子都跑哪里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了,我在,可不容许他们这样,大厨连这些小徒弟都不能调配,还要我们做什么?我看春杏不下些辣手,他们真当她软柿子捏了。”

杜鹃笑道:“这儿的管理也真是仁厚,外面哪有这等不讲规矩的?”明仁听她无心一言,却是有些寒冷刺骨,她与秋萍紧挨着,如君临天下一般的模样,等夏莲装傻去点着绿萝她们交过来的谜题纸时,秋萍又像自言自语,又像与杜鹃道:“都是些贱骨头,真以为无法无天、自由、平等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笑!”

夏莲与她们清点完毕,笑着说:“奖品都领完了,没猜出的谜题倒还有几十张。”蓝蓝也不敢说出刚才混乱时,那几个小徒弟、老阿姨自己动手多拿去几份。

这时,那帮子在探福轩吃完了瓜子、喝完了茶,揣着点心的职工见太阳西斜,知道里面也没他们吃晚饭的地方,就陆陆续续沿着大路往外走,看着秋萍、夏莲虽然脸上挂着笑、打着招呼,手儿却都将拎着的马夹袋往侧面、身后掩藏。

夏莲看着李兼仁走过自己身边,心想自打他升了房产公司保安部主管,见了老同事眼睛就往头顶长上去了,就指着他往另一侧挪动的满满一马甲袋东西道:“呦,李主管,得了奖品不少么?”

李兼仁脸马上像做了傀儡背后的绳子一牵一动着,结结巴巴道:“这……几位同事不是坚守岗位么……嘿嘿,帮他们带点,还有……”

秋萍推了推他胳膊,笑道:“吃了还要带,也不怕撑着,得了,你以后搞活动的时候也别忘了这儿的人就是了。”李兼仁赶紧点头哈腰地夹着屁股缝儿溜了。

夏莲朝着他们灰溜溜的背影喊道:“经过食堂,每人还有两包汤团别忘了拿。”

小红因群人中不少是本地人,自觉羞愧,收拾了茶具转身走了。不久奎花香开了电动车过来,夏莲、明仁她们将桌子、椅子和剩下的杂物都搬了车上,众人散尽。

钱来顺已经被杜鹃打发着先回去了,今天的杜鹃被光鲜的毛皮大衣将她裹得紧紧的,与也是一身裘皮狐尾的秋萍形影不离。

秋萍用迷死人的眼睛在明仁脸上转了一圈,碍着身边多了杜鹃、夏莲,只能走到头里,反倒留着夏莲和明仁在后面,夏莲将剩下的一沓谜题纸往明仁手里一塞,让他帮着贴到楼里的大柱上,明仁玩笑道:“你又做了甩手掌柜,那奖品呢?人家猜着了,总要来一份哦?”

“来一份?屁,要不你自己买去,本小姐没钱也没精力。”夏莲嘟着嘴眼疾手快地终于将那卷谜题带答案都塞到了明仁手里。

秋萍回头问夏莲:“你父母西渡区那头还住得惯么?我看那儿太远,摆渡也不方便,透个消息给你,就是肖百鲢卖出房子的那小区,这阵子交割频繁,既是小房型,又都是捡便宜得来的经适房,如今价格也公道,你倒可以考虑。”

夏莲听了这事,低了头不再似刚才那般活泼了,见明仁还在为那叠迷题纸与自己推三阻四的,道:“你个男人真小气,替我拿会儿,到了那里我自个儿贴总可以?”说着,又从明仁手里夺回了刚才不小心一起塞过去的答案纸,小心收好。

明仁也劝着她趁肖百鲢那小区房子最近转手厉害,快快买上一套。夏莲没好气道:“卖了现在她们住的房只抵得首付,还要租房、借钱,我父母那种老脑筋哪里就肯?要不你先借些给我?”

明仁听着“房地产”的事,就像打了鸡血,兴致高昂,道:“好啊,那你用何做抵押。”

这回秋萍也听不惯了,拉住夏莲笑道:“能有几个钱?姐来借你,她家一辈子响应国家号召,如今回到家乡,连这套房子都是东借西凑买的,那不是一贫如洗了,你还乘人之危要抵押?难不成抵个大活人给你?”

明仁一听,再不敢开玩笑了,秋萍本等着夏莲羞涩埋怨,没想到夏莲只瞬间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马上接口道:“那倒可以考虑,我接了父母就住进园子来,每天白吃白喝白住,我们又跑不了,认你做哥哥,你看这不是一举两得?”

连一旁的杜鹃也发了一声笑,道:“我看你俩倒有兄妹相,索性相认了,也不错。”

后来明仁帮着夏莲一查询,夏莲本来就是正规企业缴税交金,银行理所当然可以提供一笔低息贷款,经不住明仁的怂恿,夏莲下了决心买到了姜河东岸的房子,明仁又找了秦踺半送了一套装修,因从此不用摆渡过姜河,交通便利了许多,夏莲也时常回家与父母团聚,真是皆大欢喜。

四人来到聚福楼,连那四位修长城的也过来了,还在“红中”、“白板”、“杠开花”地议论,夏莲指挥着服务员忙碌起来,秀梅已经接来了贝梨母子,杜鹃、秋萍上前与秀梅道别,秀梅让冬梅叫了电动车送她们走了。

开饭之前,青松、如菊、明义到了,明义还带了一位翩翩公子,正是解宓——解秘书,秀梅见着这时节还是春寒料峭之时,统共两桌人,就都上了二楼包房,如菊、青松与荣喜阿姆坐了一桌,明义无奈拉了肖百鲢、解宓,使了眼色给童貅陪他,童貅巴不得坐他身边,听听时新见闻,贝梨、周思芫也只能坐了这桌,明仁正在犹豫,娇娇拉了他坐了另一桌秀梅边上,又有如风、若兰坐了过来,等春杏、冬梅、夏莲上得楼来,秀梅对她们道:“你们几个就别忙了,都坐下吧,元宵节了,你们就代表下面员工坐着吃几个汤团吧。”

刘雪坐在解宓边上,与他无话可说,一见竹君、橙橙两人专业探讨着筑方城的学问,自己也无兴趣,肖百鲢、明义那两双眼睛不时对自己偷视斜睨的,如坐针毡,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跑到秀梅一桌挤着。

饭吃得差不多了,秀梅问夏莲下午活动情形如何,夏莲一一答复,如风听着她简洁明了的回答,就问她那些剩下的谜题都在哪里,明仁赶紧答道:“都贴在楼下柱子上呢。”

如风兴致颇高,明仁又答:“剩下难度高的谜题都是小红父亲和冬梅妹妹出的,我可琢磨不透,实在伤透脑筋。”

冬梅抬眼望了望明仁,还是夏莲俏皮地眨眨眼道:“论出字谜,雪姐姐的谜语才好玩呢,难不难不要紧,有趣才好。”

如风此刻对刘雪,正喜欢得像亲生闺女一般,忙鼓励她把谜题说出来,秀梅见上了点心和水果,也来了精神,众人尤其娇娇跟着也起了哄。

刘雪被逼无奈道:“不过是从小到大,我奶奶哄着我玩的一些枚枚子,哪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中午我们为逗橙橙那个孩子玩才说了几个,这莲莲怎么就记住了,莲莲,你来说几个吧。”

“我可是前听后忘记,一耳进一耳出的主儿。”两人推脱一番,刘雪这才正经说了几个字谜,都是打植物中的一个字:

木头人的姆妈

木头儿子眼泪水

呆子翻跟斗

草上自行车

草窠里勺米多一点

女人过节全颠倒

削尖木头

云上日出

人间草木

……

其中有简单的,马上便有人猜着了,夏莲为着“草上自行车”,还与刘雪笑着起了争执,如风本想卖弄一番,一看秀梅、若兰神情自若,光笑不说,也知道是因娇娇她们在场,她们故意为之。

明义、肖百鲢虽然被竹君、贝梨压着灌了几盅,又着橙橙、解宓哄着几杯下肚,朦朦胧胧间听着隔壁声音渐渐盖过这边,想起了美人胚子刘雪,心儿都热了起来,见解宓抢先儿去敬酒,也不甘落后,端起酒杯,转过门来,那明义正听着刘雪在说最后一个谜面“十八子”,或许听岔了,听成“石霸志”,便问肖百鲢:“这小雪也认得你们单位的石霸志?”

肖百鲢自己也没听清,就在门口随口道:“那也可能,他老婆到基巴达国深造去了,也不知看上这儿环境好还是菜好,年前组织的几个饭局都在这儿,下午他还缠着紫薇要讨教菜品……”说到此处,两人进了门,刚想举杯却被如风止住。

如风今个喝了饮料,脑子清醒得很,也不管解宓、明义在侧,对肖百鲢道:“我们正玩猜谜呢,你们成天就知道酒、酒、酒,索性睡在酒缸里算了。”两人一看解宓早放下酒杯,站在刘雪身后。

秀梅见他们局局促促,道:“都是自家人,谈不上敬不敬酒,小雪的谜语好玩着呢,你们也来猜猜,猜中了,我今天有大奖。”众人听了都笑了,刘雪只能把没猜中的谜面有说了一遍。

明义转转眼珠子,对秀梅道:“这还不好猜?姑妈,您把奖品拿出来,我准能猜着。”

秀梅朝冬梅使使眼色,又对明义道:“先猜,猜完就有。”

明义将酒一口喝了,果然说出好几个谜底,丢了杯子,伸手拉刘雪胳膊问对是不对。刘雪一边躲,一边胡乱点头,脸涨得通红,肖百鲢放下酒杯,赶紧将明义拉住,明义性子一起,哪里认得人,甩开肖百鲢非要问个明白,如风大惊失色,冬梅冷着脸站起来,隔在他们中间道:“猜中了就有奖,你先站稳了,我可发奖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叠红封袋来,明义一看眼都亮了,又是冬梅白嫩嫩手儿捧着,早将刘雪丢与脑后,双手将冬梅连钱带手握住,气得一旁明仁猛站起来,大声道:“这都是给你的么?你好意思么?”

明义见明仁吹胡子瞪眼、凶相毕露,心里着慌,一松手,冬梅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将那叠东西搁了明仁手里一塞,一转身出去了。

明义像被棒喝,头脑也冷静下来,虽然不示弱地朝明仁眼斜嘴歪地抗议,毕竟像是泄了气的癞□□,鼓也鼓不起来了,若兰早起身过来,嘴里道:“好了,好了,猜出来就好,你姑妈不是都准备了吗?”

说着将明仁手中红封袋接过来,一个个发给在座的,明义一看是若兰,拿了她递来的红包,由肖百鲢、解宓上来劝转他往隔壁去了。秀梅示意夏莲出去看看冬梅,夏莲正要动身,刘雪阻止她道:“我也喝了些酒有些头儿昏昏,正想出去透透气呢。”转身也出去了。若兰免不得隔壁跑一趟,秀梅、如风见气氛再难恢复,等着若兰回来,招呼一声,大家都散了。

几周后的一天周末,明仁隐隐约约听着窗外露台外有议论声传来,因这一阵,与百合通话都是三言两语就挂了,也无需他接送,明仁落得个早上一醒再也睡不着的毛病,披了外衣推开露台落地窗,人刚踏出去,一阵冷风过来差点没把明仁熏得吐了,呛了一声,往小区外姜河河面和岸边一望,稀奇古怪地漂着片片白花花的身子,愣一看就像一堆死人浮在那儿,保安和小区里早起的几户居民正捂着嘴远远地看热闹,即便这样,他们待不了多久,一会儿都不见了踪迹。

这几天正好回暖,臭味越来越浓,明仁关了门窗,收拾完毕下楼,遇着玉簪嫂一问,她倒已经知道,说:“那一堆哪是人啊,还不得把大队警察招来了?都是死猪,上游飘来的,隔壁村北大河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那个新上任薄村长带人捞都来不及呢,有听说是毒死的。”

秀梅已经进园子查看去了,明仁隐隐觉着那股恶臭缠绕着自己似挥之不去,包了几块干点就就走,玉簪嫂因过了节告假,正是今天回家与亲人团圆的日子,便提醒明仁:今天也是秀梅北飞去开会的日子,让他晚饭就在百福园吃了。

明仁答应着出去,匆匆开了车子,出小区门房时,一辆警车远远停在马路对面,听一个小警察与保安们闲聊道:“……即便毒死的也不归我们管,有他们发生地的警察调查,我们这儿如今任命了新所长,又是本地人,那小史还是副职,开棋牌室的事被人拿住了把柄……还好只给了他一个处分,没撤他的职已经谢天谢地,他可彻底蔫了,哪还有心思管这种小事,联系河道所吧,让他们捞,要快?你们得动员业主们掏钱,让他们加急,反正住得起这种别墅的也不缺钱。”然后翻着白眼拍拍屁股走了。

一上班,小燕就来通知开会,明仁最近开会都以沉默寡言相对,不仅讨了袁建业他们欢喜,也避开了王昌找茬,今天却因恶臭坏了心情,又加之对他们讨论中层人事安排讨价还价的厌恶,情绪有些波动起来,少了肖百鲢在座,头脑不免发热,听到自己原来部门居然要安排那个得了管徳广的赏识、油头滑脑的“老黑鱼”来作为中层干部人选,而那位年富力强、勤勤恳恳多年、担任中层副职的高工却被排除在外,便将“老黑鱼”的缺点一一列了出来,说他指挥手下几个农民工干活还行,最多是个技术主管的料。

刘项马上跳出来替“老黑鱼”保驾护航道:“……你反映来反映去,不就是他好喝酒么,他酒量好要我说不仅不是缺点,还是优点,他酒品可比有些人好多了,酒量好身体就好,干劲就足,他上上下下能摆平,那个高工行吗?再说我们总得尊重老管他们的意见嘛。”然后朝石霸志使眼色。

石霸志一旁低着头,琢磨着王昌昨晚就打电话透露说:朱老总最后一次找他和袁总谈话,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石霸志的殷切期望,不如等着王昌、袁总表态了再说……王昌仰面朝天,并不急于表态,袁总的心思此时也深似海,只有刘项这人口无遮拦、胆大妄为,仗着王昌喜欢,自己底下又有一帮酒肉兄弟帮衬……石霸志寻思也不能得罪明仁:自打老婆去了基巴达国读研,夫妻关系冷淡到了极点,年前几次去了百福园,与那人称“黑玛丽”的紫薇姑娘相谈甚欢,听说明仁就好心仪女孩肌肤雪白,自己却醉心姑娘黑里俏的,也算一对知音了……况且自己本来就不善谈吐,做个报告都是结结巴巴,万一说砸了……于是他宁做起了缩头乌龟,始终连正眼也没抬。

袁建业正坐在刘项身边,先时闻着他嘴里跑粪般宿醉的酒味就心生厌恶,碍着他背后必有一帮人支持,才隐忍不发,不过由于最近受好兄弟常鹊光一帮子抬了石霸志的轿子,贬了明仁的调子影响,再加上自己总经理前还挂着一个“代理”,大权还在王昌手里握着,更是不能造次,等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又精疲力竭之时,几乎和王昌少有地达成了默契,让“老黑鱼”先弄个技术主管干干,观察观察……大局一定,王昌早急着要去撒尿,刘项负气紧跟着他屁股后头出去了。

袁建业用嘴朝刘项背影一努,对明仁言道:“喏,我们系统里提上来的干部就是这种德行。”明仁低头无语,石霸志依旧缩了头,仔细欣赏着大会议桌底下隔板上被自己踩踏出的两个脚印子……

明仁散会后,往生产线去散散心,不想却见着管德广和“老黑鱼”两人上蹿下跳起劲地指挥着一帮农民工给那两台终于歇下来的压缩机加油,又把那两台再次趴下的机器送出去大修,得设备部的常鹊光和材料部的窦德专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见了明仁,两人便要拉他去赴每日都有的吃喝邀请,明仁摸摸还未完全恢复的肚子,就拿它做了借口推却了……眼见这种添堵的一幕,明仁赶紧离去,逛了自己原先部门的几个小组,见工人们更是游手好闲,养鱼的养鱼,种花的种花,干私活的干私活,真是数不胜数,原来自“老黑鱼”提了上来,向管德广建言,将本部门的农民工队伍扩大,脏活、累活、危险活都由他们去干,偷偷将自己的部下养着,白拿工资少干活总没话说了吧?方方面面一和谐,矛盾就少,反过来都说他俩搞得定,那些说公道话的、办正经事的反倒不得人心、被人背后指指戳戳、横加污言了……不过底下工人毕竟淳朴、耿直的多,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把什么“柳絮因有关系调了吴良鑫那儿当秘书”、“‘老黑鱼’早晚接替管德广管事”、“娄光闹离婚不成,与小情人闹翻讨要财物差点把她掐死”、“袁建业花钱替百福园的春杏入股宇龙公司”等等拢拢总总一大堆林林总总消息悉数倒给了他,又有好心人告诫他:有人放风,石霸志要接替肖百鲢任常务副总,要他注意着往王昌或袁建业那里活动活动……

吃完饭,明仁昏昏地在办公室里睡了一下午,不知怎地下了班,回了百福源,车刚停好,手机响了……

“聪明,被你说对了。”

良田万顷谁名下,

日仅三餐穷富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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