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点头说：“他掸过灰了，也用吸尘器吸过。地毯上可以看出吸过的印迹。他把浴室也打扫干净了。奥尔佳说他真不错……直到后来才发现他为什么要不留痕迹。”

“我想这富有象征意义。”我心不在焉地说。

“她说你是个害人虫。”她这略带幽默的语调减轻了措词的严厉程度。

“是的，她会这么骂我的，”我说，“但我不怕她，她只不过是……对我没吸引力。”

“什么意思？”

“你认为她不会回来，是吗？”

她头略歪，因为听出了我声音中隐隐约约的惊诧。“你怕她吗？”

“怕她干嘛？”

“这里。”她谨慎地察言观色，然后放心地接着说：“她常到这里来，嗯，我不可能不知道，大多数晚上，但不是天天晚上。”

“他没到过她房间？”

“怪事，从没看到过他到她房间去，白天也不去。他找她时，站在门外叫一声。”

她站起身。“你不妨看看那些东西，我把它们放在库里蒂斯的房间……省得看见它们。事实上，它们讨厌极了。”

我又跟她穿过门厅，来到一个宽阔过道处，一看就知道这是老房子的第一层楼梯的平台。

“那间屋子。”她指着门说，“是奥尔佳的。那间是浴室。那间是我的。这最后一间是库里蒂斯的。”

“这大有用处。”

“有眉目了。”

“更有象征意义吗？”她走到那堆卡片纸箱旁，把最上面一只打开说：“这里的东西能告诉你一切，你自己看吧……我实在不想看见这些东西。不管怎么说，我可以把这地方打扫一下，免得奥尔佳回来不开心。”

我环视屋子四周，里面有厚厚的地毯，欧文·斯宾塞亚式梳妆台，宽大舒适的床，带衬垫的扶手椅，漂亮的窗帘，墙壁刚刚用白漆涂过不久。好像都没用过。我走到五斗橱边，拉开一只抽屉，里面空空的，我把手指伸进去摸，结果手上一点灰尘没染。

“你们怎么知道？”

“奥尔佳星期五去银行付款，顺便想取点现金作邮资，可银行说钱全取光了。”

“啊，并不是他怕留下头发和指纹，而是他想把自己的一切全带走，不愿留下记忆。我是说，如果你想重返故地，你会下意识地留下点东西，或者遗忘点东西吧。这是众所周知的现象，因此，如果你下意识地或有意识地不想重返某地，你会觉得必须把一切，甚至把你的灰尘也清除掉。”我吸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和你说乏味的话。”

“蛮有趣的。”

她语气突然变强烈。“奥尔佳是佼佼者。”这是真诚的友谊，我想，表示了她的忠诚之心。对我也是一种小小的挑战。然而奥尔佳，这位佼佼者，偏偏曾是我的妻子。

我连想都没想便说：“是的。”一两秒钟后，她转身离开房间。我长叹一声，开始翻箱子，笨拙地把箱子挪来挪去，幸好没有奥尔佳和海蒂看着我。箱子都很大，虽然有一两个比其余的轻，但它们的体积仍不适于电动的假手来抓。

最顶上一个箱子装有两摞公函纸大小的纸，每摞一尺来厚，纸的质量上乘，上面打印着一封信。每张纸的抬头有几行醒目的标题，中间压印着凸起的镀金图案。我拿起一封信，开始明白奥尔佳是怎样上当受骗的。

“冠动脉病研究会”，在图案上方写着这句话，下方是“官方注册，慈善机构”。左方是赞助人的名字，大多冠有头衔，右方是慈善机构工作人员的名单，其中之一是奥尔佳·琼森，执行助理。她名字下方用小写字母写着牛津城寓所的地址。

信上无日期，也无客气称呼。信从信纸的三分之一处开始，上面写道：

如今千家万户都已认识到，冠动脉疾病对人体健康危害匪浅，患者即使不死，也无法继续从事满负荷的工作。

对这种折磨现代人的疾病的病因和预防措施已作过不少研究，但仍有许多工作尚待完成。

鉴于政府资助的研究在今日财政紧缩的情况下不可能扩大规模，呼吁社会赞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望社会各界慷慨支持这项目前正由私人机构着手进行的基本研究项目。

但我们十分清楚，许多人厌恶收到直接索求捐款的信件，不管资助的事业有无价值，因此，为了帮助“冠动脉病研究会”筹集资金，我们恳请您买点东西，和买圣诞卡的原理相同，因为出售圣诞卡的益处尽人皆知。

所以，赞助人经过认真磋商，决定销售一种质量上乘的上光蜡，专用来擦光古典式家具。

该蜡用锡罐包装，每罐250克，颇受文物修补专家和博物馆馆长的青睐。如您愿意购买，我们愿以每罐五磅的价格出售，请您放心，收入的75％都直接用于研究项目。

上光蜡有助于您的家具，您买蜡有助于我们的事业，在您的帮助下，也许研究很快就有突破性进展，从而加深人们对这种威胁人命的疾病的了解，并找到防治方法。

若愿意购买，请把捐款寄至上面的地址。款到即寄回上光蜡。未来的冠心病患者将感谢您的义举。

此致

执行助理

“呸！”我自言自语道，把信折好塞进口袋里。还真能以情动人呢。寄回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字里行间暗示你不买，搞不好会患心脏病。据伦道夫·王尔德讲，这封信很有效。

【作者题外话】：如果大家觉得书还行，手头又正好有银票，请投在最新章节里，这样的票才算数，感谢读者！　　27962/11068291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们睡在哪儿？”

“他究竟何时离开的？”我问。

“究竟？天晓得。大概是星期三。两星期前的星期三。”她打开白色的房门，走进最后一间屋子。“他在这儿吃早餐，和往常一样。我上图书馆去了，奥尔佳乘火车到伦敦买东西，可是等我回家时，他已走了。不见了，无影无踪了。奥尔佳惊愕到了极点，哭得死去活来，可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不仅人跑了，而且还把所有的钱都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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