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间红鲤从未见过的屋子，高贵难言清冷淡雅，身下是一张玉石雕刻的床，还带着淡淡的冷香。

红鲤蓦然抬头，一个好看得让人呼吸一窒的青年正呆呆的坐在床边。

红鲤这个乡巴佬，除了这干巴巴的三个字也说不出什么了。

“红鲤喜欢就好。”

“你……你……你是谁？！”

“润玉仙，这……这里是你家吗？”

润玉咳嗽了一声，似乎略有不自在:“此处正是小仙居所。”

“好漂亮……”

润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应该先告诉你一声的，吓了你一跳吧？”

“是吓了我一跳，”红鲤结结巴巴的说，目光却一直在润玉的脸上紧张的四处查看，真是要命那巴掌印还挺清晰，“对……对不起啊润玉仙人，我……我方才睡迷糊了这才冲撞了你。”

润玉低头笑了，这一笑实在招人弄得红鲤心头砰砰直跳。她虽然从没见过其他人，却也一眼就认定润玉一定是好看极了。

“红鲤……红鲤……”

迷迷糊糊间红鲤感觉到有人在推搡她，她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声以为是彦佑那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红鲤，你睁开眼睛看看。”

夜晚很快到来，红鲤本来记挂着和润玉的约定迟迟不肯睡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闭了闭眼就很快失去了意识。

“无妨。”

虽然他这样说，可红鲤仍旧十分愧疚，可惜她身无长物也不知道如何弥补，只能僵硬的转移话题。

这啪的一声好是清脆，吓得红鲤猛的惊醒了过来。

“红鲤……红鲤……”

耳边的声音仍旧喋喋不休的劝诫着她，红鲤听得烦了随手挥去，却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对方脸上。

此人俊逸非凡，一身白衣眼尾飞红，平添一丝脆弱。

“小仙润玉。”

“我喜欢有什么用，”红鲤沉浸在自己能看见了的惊喜中，“又不是我家。”

“如果红鲤想，也未尝不可。”

“啊？”

红鲤愣住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呆呆的看着润玉。

润玉被她的神情弄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中歧义。

“苍……红鲤，我……润玉绝无此意！”

红鲤又‘啊’了一声，这一声里包含着浓浓的失望之意。润玉仙也真是的，害得她还好生心动了一瞬。虽然红鲤一心想嫁人，可她也明白自己和润玉绝无可能，不说两者云泥之别，就说红鲤落到如今这地步全是因为上辈子贪图润玉美色，如今她又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不过……红鲤又偷偷看了润玉几眼。如他这般比神仙还神仙的美男子，也怪不得自己当初放着神仙不当也要误入歧途了。

“我知道润玉仙是绝无此意的，”红鲤不忍看润玉窘迫连忙道，“你这么好怎么会……会随意冒犯女子呢？”

红鲤本想说润玉怎么看得上自己，可一想到这话说出口不免有自怜自艾之意，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润玉何等聪明，红鲤的话虽然未说出口他却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

一时前尘旧梦再度萦绕心头，惆怅渐浓难以排遣。

“其实……”润玉垂着眼睑，心中纠葛不清的情绪促使他要说出些什么。

“对了，这算是梦中吗，”红鲤忽然想起一件事，“润玉仙你这里有镜子吗？！”

“啊……镜子倒没有……”润玉被红鲤打断了思绪，一时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这是太虚幻境，幻化的是我的住所，虽没有镜子不过门外就有湖泊，红鲤可是想看看自己？”

“是的，是的，”红鲤急不可待的从床上下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看了润玉仙你，我也想看看自已长什么模样。”

“慢点，”润玉扶了一把手忙脚乱的红鲤，“不必着急，我这就带你去。”

璇玑宫外只有一片小泊，正是落星潭。

太虚幻镜中正是黑夜，天上星辰遍布璀璨夺目，落星潭边的柳树舒展着枝丫，不时有坠落的星辰掉进水潭里。

“好漂亮啊……”红鲤又呆呆的感叹了一次。

“是吗，”润玉眉眼带笑，“本是看腻了的景色，红鲤这样一说润玉也觉得往日实在太忽略此处美景了。”

“真好看，”红鲤喃喃道，“可是……又好熟悉。”

她回头看了身边的润玉一眼:“真的好熟悉。”

润玉不知道她在说人还是说景，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里叫落星潭，真是贴切的名字。”红鲤走到潭水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辉，忍不住伸出手去接，只是那些亮闪闪的光芒都从她手中穿过一点也没留下来。

“这里只是幻境，”润玉慢慢走到她身边，“是接不到星辉的。”

“那真正的落星潭边就能接到了吗？”红鲤转头问他。

润玉点点头:“天上星辉可成露，滋味一绝于修为大有裨益，只是数量稀少十分难得。我时常收集星辉，红鲤若是喜欢我下次去凡间给你带一些。”

“这个还能喝呢？”红鲤大是惊讶，不过虽然好奇可眼下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红鲤慢慢走到落星潭边，犹犹豫豫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水面。

落星潭里沉淀着无数星辉，仿佛地上星河极其美丽，可红鲤却无心欣赏，她呆呆的看着水面上映照出来的人脸，忽的眼圈发红，一滴眼泪啪嗒掉进水中，引起涟漪轻荡。

“我……我难不成是条鱼吗，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红鲤的脸上长满了鱼鳞似的胎记，那胎记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脸颊还发着诡异的红光，显得很是恐怖。

红鲤一哭润玉就慌了手脚，他正准备上前安慰她一下，谁料红鲤回头看了他一眼哭得更悲切了。

“我本不识美丑，谁知道一睁开眼睛先看见了你……呜呜呜……这下有了对比……我就更见不得人了……”

润玉又羞又臊:“小仙自幼面目可憎……”

红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这是消遣我么，润玉仙这样的都叫面目可憎我岂非难看得不该存于世上。”

“并非如此，”润玉赶紧走到红鲤身边，“你一点也不难看。”

“休要骗我，”红鲤哭得双眼通红，两只手捂着脸不肯露出来，“村里见过我的都说丑，比妖怪还难看，我一直都知道。”

“真的，”润玉将红鲤的双手拿下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以前很漂亮，如今这样全是润玉的错。”

红鲤不解的看着他。

“是我私心，不忍看你再入畜……算了，这红斑不过是润玉留下的印记，我这就为你除去。”

润玉的手指冰凉得像玉石，红鲤大气也不敢喘，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脸上一缕缕红色的光慢慢汇集到润玉指尖，然后又钻进他的皮肤中。

润玉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红鲤猛的抓住他的手打断了润玉的施法。

“红鲤？”

“够了，”红鲤看着润玉疲惫的神情，“谢谢你润玉仙。”

润玉扬起浅笑:“你我何必言谢，还有一点让我作法为你除去。”

“不用了！”红鲤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她低下头又说了一声，“不用了……”

“红鲤，”润玉敏感的感觉到不对，“怎么了？”

“润玉仙，你真是个温柔的好神仙……”红鲤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压抑的哭腔，“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很倒霉，走路会被狗撵，睡觉房顶会塌，就连喝水偶尔也会呛个半死……龙王哥哥一直陪着我，可他从来没帮过我，我知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我不笨……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诅咒我，如果有谁想帮我，我只会更倒霉。只有你……只有你帮我的时候不会……”

润玉笑了笑:“小仙法力还算尚可，比彦佑还是好多了，倒也能为红鲤解一时之忧。”

“别骗我了，”红鲤的眼泪掉在了地上，“我不倒霉，你就要倒霉……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可是……可是我总想着你是神仙，即使受些苦也没关系的。”

红鲤深为自己的无耻而惭愧，可能是彦佑和润玉说了太多亏欠她的话，红鲤不知不觉就当真了。从她被蛇咬的那一次红鲤就有所察觉，她从小到大吃过的苦头远比这多得多也重得多，可彦佑不管怎么焦急难受也从未帮过她，就连她摔倒也是不肯扶一下的。

红鲤知道彦佑是一条好龙，也很在意自己，他不肯伸出援手一定有他的道理，可红鲤并不是圣人，她又何尝没有怨过彦佑呢？

直到润玉出现了，他肯帮她，可以给她带吃的，还能做到很多彦佑做不到的事，红鲤一直有所猜测，可她从不多想，不过是舍不得这些从未享受过的好处而已。

想变好看些本就是红鲤想对润玉开口相求的事，可看刚才施法时润玉眉头紧皱冷汗直流红鲤突然就觉得自己实是龌龊卑劣。

“红鲤，这本就是我欠……”

“你不欠我，”红鲤大喊，“我又不是苍寒，你们都搞错了，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而已！”

“红鲤……”

润玉还想说什么，红鲤此时却实在无颜面对他，她太想离开这里了。

也不知怎么的，太虚幻境仿佛能感知到她的想法，周围的一切都飞快消失。

“红鲤？！”

红鲤猛的睁开双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心悸的捂住胸口，只记得润玉震惊的模样，一股奇特的力量在她身体中流窜。

“润……润玉！”

什么睁开眼睛看看，我能看得见个鬼啊？

红鲤不满的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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