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之后，颜常棣正给自己卸妆，卸到一半的时候，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促狭的想法，笑了一声，开始给自己重新上妆。

李显没脱衣服，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他睁开眼问：“什么时辰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肯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颜常棣一脸得意。

“好了，说正事。”李显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怎么做到的？真的吓了我一跳。”

黑暗中，房梁上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快三更了，整个宁寿宫的人都已经睡过去了。”

李显张开手接住了他，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扑进怀里，他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见怀里的人倒打一耙，笑道：“明明是你给我暗示，我才来的，你怎么倒打一耙？”他摸了摸颜常棣的发型，不由地皱眉：“你胆子也太大了，男扮女装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不过，你是怎么做到将身高缩短的？”

颜常棣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殷切地问：“我是不是女装特别好看？有没有被我迷倒？”颜常棣松开他，张开手转了一圈，将裙摆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怎么样？没有要祸国妖姬那味儿？”

“自然被迷倒了。”李显笑得温柔：“不然怎么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跟贵太妃幽会？”

李显轻车熟路地到了青玉轩，此处破败荒凉，院中的枯草有一人多高，房顶的瓦片稀稀拉拉的，抬头能看到皎洁的月亮，他借着月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墙上的涂鸦早就褪了颜色，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角落里散落着他们曾经留下的小物件，有小木剑，有毛笔，甚至还有两块石头，他捡起两块石头，用手帕轻轻擦去上边的土，嘴角不由地往上扬，不管外边风云诡谲、世事变迁，这里仿佛岁月静止了一样，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昔日的模样。

他正陷入回忆之中，突然外头发出一声一响，他忙转身，看到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走了进来。

“殿下。”来人掐着嗓子，娇笑一声：“殿下深夜约我到此，所为何事呀？”

“哼！”太上皇十分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他就是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李昊杵在一边，不敢替亲爹辩护。

没有李意在场，李显反倒自在，他跟太上皇讲赵国的朝政和国情，内容听起来深奥复杂，都没有给李昊一个眼神，他郁闷地一口又一口地灌自己酒。

亲人久别重逢，是件幸事。太上皇的意思是，让皇上过来，一家四口坐一起吃个团圆饭，但李意借口有奏折要批阅，过不来。

李显微微挑眉，轻笑一声，道：“我见娘娘国色天香，心生邪念，故而约娘娘到此一会，互诉衷肠。”

“好你个李显！”颜常棣装不下去了，笑着扑了过来，“三年不见，你怎么油腔滑调的？是不是经常跟姑娘幽会？”

房间就在太上皇所在的院子的东厢房，这里从没有人住过，不过被褥都是干净的，他匆匆洗漱之后就将伺候的人都遣散了，不让他们值夜。

“宫门已经关了，若开启还需找陛下批准，要不殿下留下来住一晚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只好如此了。”李显本意就是留下来，但话不能由他来说。

“嗯。”李显睁开眼，坦坦荡荡地往门外走，什么皇宫戒备森严，都是笑话！

谁也不知道稳重斯文的宁郡王是个会武功的，他轻轻一跃，就飞上了屋顶，然而沿着红墙绿瓦，一路往青玉轩而去。

“你忘了？咱们曾经抓住过一个人贩子，那人擅长易容之术，还会缩骨功，可以伪装成任何人，我跟他学了好几年，才学成了，怎么样，是不是跟丹儿一模一样？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我觉得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啊。”颜常棣挠挠头：“怎么一个两个都一眼认出我来，奇了怪了。”

“还有谁认出你来？”李显被吓了一跳，眼神骤然变冷。

“哎，你先别急啊。”颜常棣太了解他了，一听他的语气就是生了杀心，“不是敌人，是小谷，你记得吧？”

“他呀。”李显的心稍稍落会肚子里，“他怎么认出你的？”他白天还在宫门口见过那个小孩。

说起这个，颜常棣就乐，“李昊算计丹儿，我气不过，又不能打杀他，就在进宫的第一晚跑去吓唬他，然后就被潜伏在李昊身边的小谷认出来了，我就教了他几个法子，夜夜折磨李昊，你看见李昊的黑眼圈了吗？就是被吓得。哈哈哈哈哈哈！”

正笑得欢快，突然被李显抱住了腰往外拖。

“哎哎哎，你干什么？”颜常棣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腰间的手臂跟钢铁一样掰不开，他踉踉跄跄地被拖出屋外。

李显一脚踩住围栏，将颜常棣放在腿上，右手按住他的脖子，左手狠狠地抽在他的屁股上。

“啪！”一声脆响，惊飞了枯树上栖息的乌鸦。

“啊？”颜常棣被这一巴掌拍蒙了，好像这一巴掌不是打在屁股上，而是打在脑袋上，他的大脑已经不能运转了。

“啪！”又一声。

“啪！”又一声。

直到李显准备拍下第四掌的时候，颜常棣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挣扎起来，“不是，李显，我多大了，你打我屁股？”他又羞又愤，“当我是十岁的小孩子呀？”

“你还不如十分的小孩子呢。”李显后怕不已，“别以为你易容术精湛就能瞒天过海，你以为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就是从你的行为举止发现的！幸好是熟人认出来的，要是敌人，你早被拉出去砍头了！”他死命地按着挣扎不已的颜常棣，狠心地又打了一下，才松开手：“你开心的时候就会右手食指敲击左手食指的关节，但凡有心之人想找出破绽，肯定能找得出来。不行，我得赶紧送你出宫。”

“别呀。”颜常棣捂着屁股往后退了几步，气呼呼地说：“我才不出宫，我好不容易才取的太上皇的信任，这段时间正帮他处理奏折呢，这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你在宫中独木难支，我得留下来帮你。”

“不行。”李显态度强硬：“太危险了，我明天就送你走。”

“我不走！”颜常棣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指着李显控诉：“你一走就是三年多，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都石沉大海，要不是知道我爹跟你有联系，我还以为你死在赵国了呢。我还没质问你呢，你倒撵起我来！”他越说越委屈：“咱俩的情谊，我看是到头了，亏我时时刻刻惦记着你，你不惦记我，你还撵我！”

“你少胡搅蛮缠！”李显才不会被他带偏，“我不回信你还一个月一封信，我要是搭理你，你不得一天一封？我自然惦记你，不然我干嘛火急火燎地回来？但是，你必须出宫，太危险了！”

“行，我现在就走！”颜常棣气咻咻地跳下栏杆，然而他忘了自己为了逗李显穿了一条特别长的裙子，又在气头上，一脚踩在裙摆上，把自己绊了个狗啃泥。

“噗嗤！”李显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颜常棣趴在地上，愤愤地捶地：“李显，你还笑！扶我起来！”

“好好好。”李显笑着跳下来，一脸宠溺地将人扶起来，还蹲下来帮他拍打身上的土，“都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的。”

“还不是你气得！”

“怨我怨我！”李显好脾气地说：“是我心急了，可是你早晚要出宫的，你不出宫，丹儿如何能重见天日？”

“可我现在是太妃身份，怎么出宫啊？”颜常棣做事瞻前不顾后，当时头脑一热做了决定，却没有想好退路。

李显想了想，说：“要不我开口跟皇祖父要了你，让你做我的妃子？等事情了了，我再出一份和离书，放丹儿回家，她要是有了意中人，我再出一份嫁妆，送她出嫁。”

“啊？”颜常棣目瞪口呆，“你不要名声了？”虽然皇家这种事吧，挺寻常的，但事情放在李显身上就不寻常了，他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怎么能有这样的污点？

“不行不行。”颜常棣将头摇出残影来。

“你不是想我吗？不想跟我朝夕相处？”李显认真地看着他，“做了我的妃子，咱们就能日夜都在一起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可细想又挺正常的，做了他的妃子可不就是晚上也要在一起？

青玉轩坐落在皇宫的东北角，因为比冷宫还偏僻，这里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空置了。他们小时候探索皇宫，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就成了俩人的秘密基地。

酒足饭饱，李昊早就把自己灌醉，太上皇也被人扶去床上歇下了。这时候，才发现一件尴尬事——李显没地方睡！寿阳宫已经被李昊占了，而他留在这里又不合规矩。

“能否劳烦江公公送我出宫？”李显脸色微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坐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之下，俊美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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