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回头给李昊使了个眼色。

这会儿李昊倒是机灵了，立即站出来说：“皇祖父，要不让孙儿代您祭祖吧，堂兄虽然为长，但孙儿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况且我的爵位比堂兄高，于情于理都该我来。”

李昊觉得自己今天起得太早没睡醒，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李显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现在可好，李显比他年长，跟他一样是亲王，他想压人一头是不可能了。皇子身份看着尊贵，但皇子其实就是一个称呼，就好比狗蛋家的二小子一样，没有实质性的用途，而爵位才能决定身份。

“谢皇祖父，谢陛下。”李显恭敬地叩谢了两位。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太上皇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显儿为了大魏受委屈了，如今回来了，还来回了赵国的布防图，于情于理都应该奖赏他，朕想好了，就封他为亲王吧，算是给他的补偿。”

“难道朕连封赏自己孙子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太上皇幽幽叹息：“正所谓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父皇！”李意立即跪下来：“您如此说，让儿臣情何以堪！无论什么时候，您的话都是圣旨！儿臣这就封显儿为宁亲王。”

太上皇立即变了脸，一脸欣慰地说：“如此才好，朕的血脉至亲也就只有你们三个了，理应相亲相爱，互相帮扶。好了，显儿，开始吧。”

李显立即红了眼眶，跪在太上皇面前默不作声。

众人闻言，暗暗叹息，若是先太子尚在世，岂会让大魏被打得满地找牙？若先太子尚在世，又岂会让独子去别国为质子？

说来说去，就是欺负李显这个孤儿！

这一天一大早，全皇宫就忙活起来了，连太上皇都早早地穿好了龙袍，等李意带着妻妾儿子过来之后，一起去神御殿祭拜祖先。这原本是皇帝的活儿，又是李意第一次作为皇帝祭祖，他老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可到了跟前，太上皇送来话说由他祭祖，说什么“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这让人怎么拒绝？

两架龙辇一前一后，再往后是王皇后的凤辇，紧随之后的也是一架凤辇，不是贤妃而是颜常棣的，再往后就是贤妃等妃嫔的轿辇。至于李显和李昊，前者跟在太上皇龙辇旁边，后者跟在皇帝身边。

出了宫门，过了一座桥，走了半里路，才到神御殿。

转眼就是除夕了。

李意又是羞愧又是懊恼，侄子不去就是他儿子去，任谁都会跟他一样选择吧？怎么现在说的好像是他逼迫侄子去的一样？

人都是健忘的，当初可不就是他这一派带头闹腾，而李显又不愿意让皇祖父为难，才主动要求去做质子的吗？

“是。”李意脸上端着笑，心里早就气炸了，他登基第一年，竟然不能主持祭祖大典，反而是李显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这等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文武百官怎么看？让皇室宗亲怎么看？让黎民百姓怎么看？

等众人站起来，这才发现太上皇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虽然需要人搀扶着，但却能行走了，不似刚发病那一会儿，别说走动了，脸色灰白，一副将死之相。几个站在前头的宗亲与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下心照不宣的眼神。

祭祖繁琐又冗长，太上皇磕了几个头就累了，李意正要说由他接替，就听太上皇说：“让显儿替朕吧。”他看了李意一眼：“你别急，让朕再主持一次吧，显儿代替的是朕，你来就是新皇祭祖，不应该是今天的规格。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这······”李意表示为难。

李显微微诧异，他事先并不知道太上皇要封他为亲王，又见李意很为难，推辞道：“皇室子弟，受万民供养，自当为黎民百姓做一份贡献，这是份内之事，孙子哪儿好意思要补偿，请皇祖父收回成命。”

李意提着一口气，要笑不笑地说：“你应得的，时辰不早了，开始祭祖吧。”

“哎，不是······”李昊才要开口，就被他爹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但是眼睛一刻都没闲着，一眼一眼地剜着李显，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一个个洞来。

而女眷这边，王皇后站在首位，其次就是颜常棣。今天人太多，还有好多熟人，他不敢太放肆，就穿了一身低调的宫装，可他站得位置，以及他所处的位置，注定是别人眼中的焦点。他一下轿，四周就围绕着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

其他人是好奇，王皇后的眼神是探究，而贤妃的眼神这是愤恨。是的，她又恢复份位了，但脸已经丢出去了，让她被其他小妃子嘲笑了好久，这份仇不共戴天！

不过，李意的妻妾心里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幸好把这么好看的人送给了太上皇，而不是给了皇上，不然就凭颜贵太妃的相貌和气度，还有她们什么事？

颜常棣百无聊赖，被繁缛的规矩闹得昏昏欲睡，直到听到封了李显为宁亲王，才精神起来。他爱的人，就是这么优秀亮眼！

记下来，他嘴角带着笑，兴致勃勃地跟着行礼，引得王皇后看了他好几眼。

祭祖结束，已经是午时了，皇帝一家凑在一起吃了午膳就各自回去歇着了。而除夕大宴酉时才开始，太上皇其实早就累了，强撑着才没露出疲态，匆匆吃了几口饭就睡下了。

颜常棣想跟李显在一起，回到宁寿宫，就一眼又一眼地看向李显，每一眼都火热的能将人烧出一个窟窿来。

李显也无奈，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他这一眼又一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猫腻是不是？

他站在院子里，颜常棣站在廊下，两人隔着怒放的红梅相顾无言。

最后，李显败下阵来，给了他一个眼神，回了东厢房。

半个时辰后，菊黄紧紧地握着一个小纸条，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颜常棣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书，见她这副模样，嗤笑一声：“干嘛？做贼呀？”

“比做贼刺激。”菊黄关紧门，将攥的皱皱巴巴的纸条递过去：“殿下身边的小曲公公送来的。”

颜常棣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把抓过纸条，打开一看，立即笑了，他吩咐：“点燃蜡烛。”

等蜡烛点燃，他将纸条凑过去，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小片灰烬。

“处理干净，你就歇着去吧。”

菊黄用帕子将灰烬擦干净，忍不住好奇心，问：“殿下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很明显吗？”

菊黄撇撇嘴，“您照照镜子吧，嘴巴都咧到耳朵后边去了。”

颜常棣摸摸脸，笑着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小孩子别瞎打听。”

李显承诺他，除夕夜宴结束后，带他出宫去玩儿。他进宫好久了，平时连宁寿宫都出不去，更别说出宫去了，快憋死他了。

他睡了一个时辰就起了，重新上了妆，又让菊黄拿出一套男装来，这是他悄悄藏起来的衣裳，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如今拿出来感觉有一股味道，他不是很满意，怕熏到李显。

他怏怏不乐地坐在床边。

菊黄看了一眼，说：“要不抓紧时间熨烫一下，再撒上香粉，味儿差不多就能压下去了。”

“那赶紧的。”颜常棣跳起来催促着她，“待会儿咱们走了，别让人进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穿了。”

刚将衣服熨好晾在熏炉边上，时辰就到了。

依然是太上皇和颜常棣坐辇，李显跟着，看着怪可怜的。

到了设宴的太和殿，文武大臣及家眷，皇帝和他的大小老婆，还有李昊已经到了。太上皇进去，众人俱斗站起来重新行了一次礼。

太上皇坐在最上首，左手边是李意，李意再往下是王皇后。太上皇右手边是颜常棣，其他妃子没这殊荣，都在宁寿宫窝着呢。

殿下，李显李昊为首，一边是皇室宗亲，一边是朝廷重臣，最末端是官职比较低的官员。

颜安正为正三品，但在这种场合，他只能坐在末尾，不过因为他有个“得宠”的女儿，将他的位置稍稍往前挪了挪。

他五味杂陈地看着上首宛如神仙妃子一般的“女儿”，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强忍着不让老血喷出来，坏了隆重的除夕大宴。

察觉到亲爹恶狠狠的目光，颜常棣转过头，父子俩的眼神恰好对上，他讪讪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屁股隐隐作痛。

颜安正给了他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就撇过头，不再看他了，再看一眼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想要，朕却想给。”太上皇扶着膝盖叹息：“若是你父亲在，定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的，你这般懂事，让我更无颜去见你父亲了。”

皇室宗亲们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二圣驾临，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太上皇扶着李显的手从龙辇上下来，他微笑着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抬抬左手，“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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