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就跟交好的人凑一起嘀咕：“这颜氏女果然狐媚动人，这等庄严的场合，她都能撒娇嗔痴，私底下不定如何妖媚呢，怪不得能得了太上皇的宠。啧啧啧，从风度翩翩少年郎，到一树梨花压海棠，她倒是不挑嘴。不知宁郡王看到未婚妻成了祖父妾室，心里作何感想呢？”

凑在一起的八婆捂着嘴跟老鼠一样吱吱吱地笑，时不时地将当事人扫一遍，恨不得告诉当事人：喂，我们正背地里说你们小话呢。

气死他了！

好你个魏崖，给我等着！

打量的目光太多，李显想当看不见都不成，他往上首一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一副贵妃醉酒图！

“那时候再说。”魏崖没大没小地勒住李显的脖子，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往里灌：“不是要赔礼吗，你三杯，明华三杯，都喝了吧。”

也就自小长大的情分，才敢这么做。李显哭笑不得地被灌了六杯酒，其他人还起哄，挨个过来敬酒，一副将人灌醉的架势。

坐在上首的颜常棣一直注意着他们，看到魏崖这厮竟然敢灌子见的酒，他立即急眼了，一眼一眼地剜着魏崖，只可惜这就是个二愣子，他剜的眼睛都算了，对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你见过他了？”魏崖气得哇哇乱叫：“他势利眼！你能见，我就不能见了？亏我担心了他好久，生怕他在老家吃不好睡不好，他可倒好，一点儿都不惦记着我，就你们关系好？你们是兄弟？我们就不是了？”

“你嚷嚷什么！”大理寺少卿岳里司一巴掌拍在魏崖后脑勺：“人家是亲兄弟，是青梅竹马，你算个球？”他瞪了李显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人家是亲的，咱们是干的，你少在这儿争风吃醋了，自己什么地位心里没数啊？”

李显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向众位好友讨饶：“好了好了，是我们的不是，我向大家赔礼道歉，这杯酒我干了。”

今年倒好，他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太妃，等着一波又一波的命妇过来行礼，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亲娘。他嘴角抽了抽，可不敢受亲娘的礼，忙站起来扶住文氏：“母亲不必多礼。”

太上皇扭脸看向文氏，淡淡地说：“文夫人养的好女儿。”

这话让人没法接，不知道他是真心夸，还是在反讽，文氏只好干巴巴地谢礼：“陛下谬赞。”

皇家夜宴，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庄严，是荣耀，是拘谨，对颜常棣而言，是无聊。往年，他都是跟在李显身后陪着他到处敬酒，时间差不多了就找个机会开溜，出宫跟一帮朋友出去浪。

岳里司岁数稍微大一些，嘴巴也是最毒的，“什么你们我们的，你划分的倒是泾渭分明，你们是一家的，我们都是外人。”

“我错了我错了。”李显知道他回来之后没跟朋友们相见，惹得他们不满了，连连求饶：“我这不是回来事比较多，又不好频频出宫与外臣会面，这才怠慢了大家，等明华病愈了，我们一同设宴向大家赔礼道歉。”

这等撒娇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好意思逼他喝酒？都纷纷表示娘娘随意。

颜常棣松了一口气，丹儿回来就好。两人寒暄了几句，有别人来敬酒，文氏就回去了。

他最烦应酬，喝了几杯就假装不胜酒力，手撑着额头，微微蹙着眉，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装相，“我酒量不好，夫人疼疼我别让我喝了。”

正跟他说话的魏崖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你们今生有缘无份了，你可别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啊。对了，你见过明华了吗？他回京也有几天了，据说病得特别重，我想去探病，颜大人说怕过了病气给我，不让我见人，以我们的关系，我会怕过病气嘛？”他是常胜侯世子，跟颜常棣和李显都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李显收回目光，心说真身就在上边坐着呢，哪儿能再找出个人来让你见？

他气咻咻地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就干了，动作豪迈地将前来敬酒的命妇吓得瞪大了眼睛。

“有些口渴。”颜常棣讪讪地笑。

“酒喝多了就容易口渴。”这位夫人特别温柔地说：“还是喝茶吧，茶水解渴。”

不知道是不是被魏傻子给气到了，他越喝水越渴，身体还微微发热，他烦躁地挪了挪身子，感觉殿内的火盆太多了。

水喝多了就想更衣，他带着菊黄往外走。走出闹哄哄的大殿，冷风一吹，晕沉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无奈地揉揉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自嘲一笑：“许久不喝酒，酒量都退化了。”

“娘娘可是要更衣？”一个宫女迎上来，殷勤地说：“娘娘跟奴婢来，奴婢带您过去。”

给贵人们更衣的地方在太和门外的一处院子中，说是一处，其实是两处，一半给男客，一半给女客。颜常棣经常进宫赴宴，自然知道更衣处在哪里。但这个宫女却将人往僻静处引。

菊黄看着路越来越偏僻，顿时警醒起来，刚要开口质问，被颜常棣一把拦住了，他微微摇头，不让她出声。

有了约莫一刻钟，那宫女听在一处小院子前，说：“娘娘，到了。”

“更衣处设得挺远啊，这要是谁着急，这么远的路还不得拉倒裤子里？”

那宫女被他突然的嘲讽说愣了，这是高贵优雅的娘娘会说出的话吗？太粗鄙了！

颜常棣才不管她什么反应，抬脚就进去了，他倒要看看谁在搞鬼！

进了正屋里，颜常棣将房间打量一圈，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就是点的香味道太冲，熏得他脑壳疼。

背后“咣当”一声，门关上了，随后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哎，你们做什么？”菊黄立即去拉门，但门纹丝不动。外边的脚步声急匆匆地离开了，根本不理她的呼喊。

“手段也太老套了。”颜常棣嗤笑一声，他拎起茶壶，一整壶茶水全都浇在了燃烧的热闹的熏炉上。

“熏香有问题？”菊黄紧张地问，她哭丧着脸说：“我们被人算计了？怎么办？”

“别慌。”颜常棣轻笑一声，“进宫这么久，终于遇到宫斗了。”他兴奋不已，兴致勃勃，“我以为这趟白来了呢，跟老宫女学的宫斗手段终于派上用场了。”

“您还笑！”菊黄都急哭了：“我们该怎么办？”

应该是熏香起了作用，颜常棣觉得心里莫名地烦躁，身体隐隐约约有些发烫，他扯了扯领口，吩咐道：“你是不是傻？门打不开，就不会把窗户纸都戳开？先散散气，我觉得憋闷的慌。”他抽了抽鼻子，分辨出浓郁的熏香中掺杂着迷魂药的味道，他问道：“有没有觉得头晕晕的？”

菊黄确实有些头晕，但不严重，应该是吸入的少的缘故，看着情况比颜常棣要好。

颜常棣索性往凳子上一坐，指挥菊黄：“别戳门上的，别被人发现了，去戳边上窗户的，外边黑灯瞎火的，没人注意到。”

“哎。”菊黄心里慌慌，特别彪悍地用手戳破结实的窗户纸，一手一格，眨眼间就戳烂了一整扇窗户的窗户纸。

颜常棣手都伸到头上了，见她如此凶残，默默地将拔出半截的金簪又插了回去。

室外滴水成冰，寒冬腊月的冷风一灌进来，瞬间就将屋内呛人的香味吹散了不少。但颜常棣体内的燥热只增不减，脸越来越红，温度越来越高，他自己摸了摸，烫手。

“人怎么还不来？”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布上的流苏，“该不是骗不来另一个当事人吧？啧，笨！”

又等了一刻钟，外边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颜常棣眼睛一亮，激动地说：“人终于来了！”他忙指挥菊黄：“快快，趴地上别动！”自己则趴在桌上，假装晕倒了。

门被从外边打开了，一个太监说：“您看，奴才没骗您，真是娘娘找您。”他暧昧一笑：“娘娘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殿下放心吧。”

听着那太监的脚步声离开院子，紧接着是院门被锁上的声音，颜常棣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原来他们想设计一出偷情的戏码！我刚还在想，幕后主使不会给我找个太监来吧？原来是你！来来来，咱们去偷情！”

李显无奈地伸手摸摸他通红的脸，“他们是不是给你下药了？脸这么红？”

“可能是chun药。”刚才他差不多猜到了幕后之人的意图，他中的药除了chun药，不做他想。他嘟着嘴，将脸在李显的掌心蹭了蹭，撒娇着埋怨：“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等了好久了。”

“见过一次，他虽然病的重但不碍事，喝几天药就好了，等他病好了，我们一起聚一聚。”

“娘。”颜常棣握住文氏的手，在袖子里轻轻安抚：“您胃不好，少喝点冷酒，对了，兄长回来了吗？”丹儿回来了，他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

“已经回来了，只是感染了风寒，不好进宫，在家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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