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见顾清若没有立刻点头，便又补了一句：“娘娘，您知道的，躲是躲不过的，还不如早些了结呢……”

太后这些年渐渐地放了手，只有叶瑾煜能前去请安，后妃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到一次太后，就算是贵妃，也得太后传召才能面见。

用过早膳，已经有些晚了。

顾清若站在宫门前咬牙，都怪叶瑾煜，好好的干嘛要点她睡穴，要是误了太后的时辰，她到时候一定要把叶瑾煜也拉下水！

故而这次召见，顾清若要是推辞，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面具戴得久了，顾清若都有些忘了自己的模样了。

镜中的模样，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顾清若不再多看，起身道：“传膳吧。”

顾清若原本不想麻烦，可略一思索，便也点了头：“拿来瞧瞧。”

“是。”雪燕为顾清若整理好衣裳，与锦雀拿了钥匙将箱柜打开，捧了一个木匣出来。

木匣打开之后共有三层，层层都是不同的首饰，每一套都自有风格，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样样都精致美丽，巧夺天工。

雪燕这是给她换了全套的宫装，做工复杂装饰繁多层层叠叠不说，最重要的是……有点沉。

顾清若一想，便知道定然有事情发生，问道：“说吧，什么情况？”

“昨夜皇上夜宿栖凤宫之事，早就在宫里传遍了，今儿一早，太后派人来请娘娘，让皇上给挡了回去。”雪燕为皇上体贴娘娘之事感到高兴，但心底不免又有些担忧：“婢子斗胆，觉得娘娘既然大安，自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衣裳穿到一半，顾清若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顾清若瞧了瞧自己身上碧色的宫裙，便指了指其中一套绿松石首饰，道：“那就用这个吧。”

待雪燕给顾清若装点好之后，顾清若看着水银镜里面若桃李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于顾清若来说，朝见太后，真是比她行兵布阵还要辛苦，还要头疼百倍。

顾清若能够预料，若是真的去请安，太后定然要挑她的错处，她不仅不能辩驳，还要乖乖听训。若是不去呢，总有要去的一天，到时候太后的脸色定然会更加难看……

天知道外面那些太后慈爱温和的传闻都是哪里来的？她怎么就从未感受过？

罢了，顾清若心道，这世上的便宜总不能全让她一个人给占了。既已享受了叶瑾煜对她的好，又岂能拒绝随之而来的烦恼？这未免也太得陇望蜀了。

“我既是大病初愈，不必穿得太艳，只配一月移花影青玉禁步即可。”顾清若吩咐道。

慈庆宫中。

“臣妾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圣体康健，福泽永年。”顾清若端着礼，盈盈下拜，行动间只有鬓间的蝴蝶簪微微晃动，身形礼数无一丝错处，就连跟随太后在宫中多年的福嬷嬷也挑不出来半个错字。

太后端坐于上首，闻言微微抬手，道：“起来吧。”

“赐座。”

“谢太后。”顾清若松了口气，看样子太后这次没打算太为难她。

许是看在她得胜归来的份上？

太后看着眼前顾盼生辉、冰肌皓腕的女子，瞧着完全就是名门闺秀，端淑雅致的模样。太后心中数次想象，也不能想出顾清若在沙场上号令三军的模样。

也许正是这样，顾清若与皇帝二人才能联手将众人死死瞒了这么多年吧。

太后缓缓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道：“许久不见，贵妃清减了不少。”

“回太后，臣妾身体不适，自然清减了些。不过近日已经大好，劳太后挂心了。”顾清若微笑着回道。

她也不算撒谎，得病算是身体不适，被敌人砍了一刀自然也是身体不适。

所以顾清若这话回得脸不红心不跳，非常有底气。

“那便好。身子养好了，就该尽一尽妃嫔的本分了。”太后语气平缓，听不出来喜怒。

顾清若心中一跳。

妃嫔的本分？什么意思？她这一年适应沙场适应得太好了，这乍一回到后宫还没有进入状态，完全猜不出来太后的意思。

看来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面见太后，太要命了。

但，话不能不回。

顾清若揣着糊涂装明白，得体地微笑道：“是，谨遵太后教诲。”

不管说啥，她先应了再回去慢慢琢磨吧。

没想到太后竟然没像顾清若想的一样点头，而是话锋一转：“贵妃聪慧，既听明白了，那就将哀家的话再复述一遍吧。”

顾清若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什么？！

重复什么？！

福嬷嬷在宫中侍奉多年，又是紧盯着贵妃的反应，自然捕捉到了顾清若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

福嬷嬷心中偷笑，太后这又在捉弄贵妃了，明明对贵妃没有成见，硬是每次都要变着法为难贵妃。贵妃是明锐聪慧不假，奈何心思不曾放在这深宫内院之中，自然参不透太后言语中的机锋了。

这上面心思百转千回绕了数圈，下面顾清若硬着头皮开始瞎编：“太后教诲臣妾，应当牢记妃嫔之责，尽心侍奉皇上。臣妾时常自省，片刻不敢忘记。”

“不对。”太后一口否认了顾清若的答案。

顾清若：……

她在心中默默流泪，这不是太后您之前教诲她的吗，怎么换个日子就不对了呢？

“侍奉皇上是要紧，但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太后缓缓道：“贵妃在从前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就已入府侍奉，眼下皇帝已经即位甚久，膝下却还是一无所出。贵妃可知，开枝散叶，便是一等一的大事。”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顾清若低着头，大气不喘一声地听太后发话。

“如今宫里没有皇后，你便是妃嫔之首，应该好好地做个表率。”太后顿了顿，不想再对着顾清若的脑袋说话，命令道：“抬起头来。”

雪燕应下，问道：“娘娘可是要戴素常用惯的白玉头面？不过婢子看，皇上给娘娘新备下的好看得紧，您可要先瞧一眼？”

顾清若闻言脑袋一疼。

不知道是前世的仇怨，还是今世八字不合，太后看她就没顺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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