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清若走了，福嬷嬷才扶太后起身，帮太后卸去珠环凤钗，为太后揉捏头上的穴位，一边笑道：“太后何须如此严厉，看把贵妃吓的，皇上知道又要心疼了。”

太后哼了一声：“他怎么不心疼心疼哀家？你没看前几日宫宴上太妃得意的那个模样，不就是孙儿会叫祖母了么，不知道稀罕些什么……”

“若是重来一次，哀家还是会让煜儿前去北境。”

“毕竟，这把皓国最锋利的刀，只能握在皇帝的手里。”太后眼神坚毅，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将儿子远遣北境的时光。

福嬷嬷知道太后心里其实羡慕得不得了，便道：“如今贵妃不是好了么，相信很快就会有音讯的。”

若是没有……

“太后……”福嬷嬷知道太后的一番苦心，可有时候也不免有些感叹：“若是当初没有让皇上去北境，许是就不会认识贵妃了。”

太后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

太后非但不讨厌，反而非常敬重。她的曾外祖父便是武将，虽然她没有上过沙场，但是她从小便听母亲讲述过那些征战沙场的故事。能够牺牲自身保全国家的忠臣良将，是皓国的脊柱，是他们用血汗保卫着整个皓国的平安祥和。让她们这些人能稳坐京都，享受这盛世繁华。

所以太后并不讨厌顾清若，甚至有些欣赏她。

要说句公道的话，皇帝才是更自私的人，苦心孤诣，用尽计谋手段，绑住了这只不该属于深宫的飞鸾。

当然顾清若面上端出的是一副恭敬聆听教诲的模样。

“既然你身子已经大好，就该早些为皇帝增添皇嗣，免得叫天下人笑话。”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带了些火气。

要说也是皇帝太任性妄为了，单就看上了这深宫中关不住的飞鸾，其他人皆不入不得他的眼，就连应付都奉欠。

顾清若听话地抬头与太后对视，心中暗道，太后您还真是老谋深算，连她低头遮掩表情的机会都不给。

“她是百年难遇的将星，皇帝需要她，但是皓国更需要她。”太后道。

皓国如今四境还不能够说太平安稳，随时都有战事爆发的可能。如有良将可以出征那自然是好。

只可惜这笑容的主人很快就离开了。

只是太后已经听腻了宫里来来回回的那一套，便摆摆手：“哀家累了，你先回去吧。你若是明白哀家的意思，就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做这六宫表率。”

福嬷嬷觉得贵妃听到太后下的逐客令瞬间笑容就真诚了许多，连屋内都仿佛更加明亮起来。

“但愿如此。”太后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其实……”福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后既然不讨厌贵妃，又明知皇上和贵妃感情甚笃，又何必趁着贵妃不在……”看贵妃的模样应该是还未知晓，若是知道了，心里定然是要与太后生出嫌隙的。

当年老镇国公已经不能再出征，只剩镇国公一身独撑沙场，镇国公夫人连生三胎都是女儿，镇国公世子迟迟没有踪影，若是镇国公一门倒下，一时间朝中竟再难寻可替换之人。

没想到镇国公府的二小姐，竟然是天生将才，第一次出征便旗开得胜。

此后，更是创下了不败的神话。

此时，谁人不知，顾清若便是未来镇国公的传人，清河军的统领。

国师为顾清若看过命格，说她乃是百年不遇的将星。

将星，只能为皇帝所用。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太后也要为叶瑾煜争取到这只翱翔苍穹的飞鸾。

只是没想到，算来算去，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把儿子也赔了进去。

“罢了。”太后从往事中抽回思绪，对福嬷嬷道：“派人去前面看看，若是煜儿忙完了政务，让他过来陪哀家用午膳。”

“是。”福嬷嬷蹲了个福，应声吩咐下去。

顾清若从太后处出来，瑶红仿佛捡回了一条命，拍拍胸口道：“刚刚真是要吓死了。看太后的脸色，还以为太后会责罚娘娘呢。”

上次顾清若出征回来，可是在太后的小佛堂里整整抄了一个月的佛经。

那段时间顾清若手都快要抄断了，就连拿筷子都费劲，只差没让人直接把饭喂到她嘴里了。

没想到这次太后居然轻飘飘放过了她，这让顾清若也觉得非常惊讶。

知道个中内情的雪燕和锦雀听到瑶红的话，苦着脸对视一眼。她们倒是知道太后今日为何如此好说话，可是她们不敢说啊！

但这世上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锦雀眼尖，瞬间就发现了湖边那身着粉色裙衫的女子，立刻侧身挡住顾清若的视线，道：“娘娘，这会儿想着皇上应该快下朝了，您赶紧回宫准备准备，迎接圣驾吧。”

顾清若看了看天色，道：“不急，我先逛逛再回去，不会耽误的。”

这不是还早呢么，她可预计要在太后那里呆好长时间的，现在这么快就出来了，她倒是空出来不少时间。栖凤宫就这么大点地方，她看都看腻了，好歹御花园还能逛上两圈解解闷。

正好看看她去年出征前种的小树苗长势如何。

“娘娘，一会儿日头就上来了，您身子还未痊愈，还是赶紧回宫歇着吧。”锦雀死死挡住顾清若，一边给雪燕使眼色。

雪燕虽然不知道锦雀为什么突然阻拦顾清若，但是还是非常配合：“是啊娘娘，方才出门您还说要回宫炖皇上爱喝的什锦鸭子汤，这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锦雀，这么久了，你转移话题的功夫还是这么烂，可千万别让璧青知道。”顾清若微笑着迅速拆穿了自家丫鬟，能与凶残的敌军过招却百战百胜之人，怎么会看不穿雪燕她们的小伎俩。

锦雀久居深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顾清若轻飘飘扶了她一下，锦雀便不由自主地别过身，让开了道路。

“能为皓国出生入死马革裹尸的忠臣良将，哀家是要敬上三分。”太后转着佛珠，缓缓道：“只是这后宫的贵妃是镇国公长女顾清芷，并不是清河军统帅顾清若。她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偏偏这飞鸾又不是个安生的性子，不肯好好静下心来给皇家开枝散叶，引得外面时常有些难听的流言，倒让她这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三番四次舍了这张老脸来做恶人。

顾清若不管心中如何想，应对得倒是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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