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蔻蔻:“……”

为什么她一副使命重大、活像要去拯救失足少女的表情？

自己只用一张，另一张用来带她这个废物……

这难道才是顶级猎头的人脉实力吗？

林蔻蔻嘴角没忍住一抽，心知赵舍得这人思维脱线，多半是想到什么离谱的地方去了，索性就没解释，办好入住，便直接跟随禅修班的义工上了山。

这时，她才终于想起——

当年自家老爹也曾想到清泉寺混混，可四处托关系，都没能拿到一张邀请函。

可林蔻蔻现在一拿就是两张！

传说中学霸云集、大佬汇聚的那座寺庙，没个硕博文凭、名校背景，都不配在这里出家！

林蔻蔻说的“大师班”，不仅没夸张，甚至说得太谦虚了。

禅修班就设在寺院后山。

赵舍得家里毕竟有矿，对这玩意儿还算了解。

她爸刚成为暴发户那几年，就特别爱去这种地方彰显存在感，直到后来听说了什么“湖畔大学”“泰山会”“江南会”之后，才备受打击，对市面上这些mba课程失去了兴趣，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请了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家族财产。

现在林蔻蔻明明只报了个禅修班，可居然说自己是来读emba大师课？

emba全称为“在职工商管理学硕士”，国内很多学校都有，专门向一些在职的商界人士开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类课程都多如牛毛，水平也参差不齐。很多人报名上课，并不是真的为了学东西，只是为了进去混个人脉，多认识点人。

班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退休的企业家，失败的创业者，上市成功套现的富豪，公司破产重组的穷鬼，名校里读哲学、数学、物理读到怀疑世界的学霸……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赵舍得在大概打听了一下同班同学的背景后，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而该在车底。

赵舍得一脸坚定:“我怕你被骗，得留下来看看。”

赵舍得突然就不敢跑路了，拉着行李箱走过来。

林蔻蔻回头问:“不走了？”

寺庙在半山腰上。

赵舍得跟着爬上来一看，差点没腿一软跪到地上——

赵舍得不禁泪流满面。

当晚回到酒店，她就跟林蔻蔻表白心声:“以后我家破产，或者我嫁不出去，就由你来养我吧，我愿意以身相许！”

然而林蔻蔻眼皮一跳，一脚就把这戏精踹下了床。

只冷冷一句:“不搞姬，滚。”

赵舍得:“……”

这个女人，如此无情，如此冷酷，可她……

好喜欢！

无论如何，赵舍得这一个月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林蔻蔻还是那个林蔻蔻。

先前说什么“累了想休息”，又把那只金飞贼收进盒子里，吓得她以为她要放弃一切，不当猎头了。

还好，现在来了禅修班。

熟悉她德性的赵舍得，拿脚想都知道:有林蔻蔻在，这届禅修班别想好了！

事实上，林蔻蔻也的确不是真来这里禅修的。

过去的几年里，她的生活被工作填满。所以竞业协议一签，不能当猎头了，一切工作都被迫按下暂停键，时间突然就空了下来。

刚开始她还很惬意。

没有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需要她熬夜跟进的offer，时间完全自由支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白天睡觉夜晚蹦迪都不用担心耽搁第二天的事儿。

然而，就像一棵疯长的树，没办法给它加个盖子盖上。无论如何，来自地底的力量都会支撑着它继续生长，把盖子顶破。

林蔻蔻就是这棵树。

所以惬意的日子并没能维持几天，她对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感觉到了巨大的不适应，身上有劲儿都没地方使，她成天在家睡大觉，而她那些朋友也好、对手甚至敌人也罢，都还在赛道上不停奔跑……

一天她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年？

于是，林蔻蔻思来想去，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不能当猎头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

猎头本质上是销售，是中介。

只不过别人卖房卖车，他们卖的是“人”。

也就是把候选人卖给客户。

竞业协议只规定她这一年不能进别的猎头公司，不能再当猎头，那她不进猎头公司，不以猎头的名义干活，甚至不收钱，不就行了？

想干活的人，怎么都有办法。

林蔻蔻直接把全国各地开设的emba课程都研究了一遍，但都不太满意，还是偶然看见一条又有企业家去清泉寺出家的新闻，才想起禅修班的事来。

她找了以前认识的一个佛教协会的朋友，轻而易举就拿到了邀请函。

不会有比禅修班更适合做单的地方了。

人大多都是在物质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才产生精神上的困惑，甚至痛苦，才会跑来学佛，寻求内心平静。

也就是说，来这里学佛的，一般不缺钱。

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是事业有成，算个人才。

其次，人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困惑，感到痛苦，所以一定是生活或者事业出现了变故或者遭遇了瓶颈。

林蔻蔻靠在床上，一边看着手提电脑上的财经新闻，一边随口给赵舍得分析禅修班的情况，末了总结道:“所以这些人需要的，就是我这样专业的猎头顾问，为他们答疑解惑，重新规划职业生涯，找到未来人生的方向！如果他们愿意下山，让我替他们找个新工作，那就更好不过了……”

赵舍得目瞪口呆。

她把这番话细细一品，突然汗毛都竖了起来:“不对啊，人家学佛是为了进清泉寺出家当和尚，可你是想把人搞下山方便你做单。你这kpi是从佛祖碗里挣，候选人是跟庙里和尚抢啊！”

林蔻蔻波澜不惊:“我就是这个打算啊。”

赵舍得:“……”

她足足盯了林蔻蔻两分钟，突然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行李。

这回轮到林蔻蔻没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赵舍得手脚格外麻利，只道:“跑路！”

林蔻蔻愣了:“啊？”

赵舍得回头一脸认真地道:“我怕再待几天，庙里的和尚会冲出来打你，到时再跑就来不及了！女人只会影响你做单的速度，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林蔻蔻:？？？！

简直无稽之谈！

她十分自信:“人家佛教的宗旨就是‘普度众生’，我做成一单，那就是帮助一个痛苦的人脱离了苦海。真正的佛，不在山上，而在山下。想来清泉寺出家的人太多了，我这是帮他们分担一下压力。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生气？做张锦旗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林蔻蔻说到做到——

三个月后，社会新闻，清泉寺出家僧人数量锐减，同比去年下跌近40%；

六个月后，财经杂志，多名退休企业家复出创业，疑有新兴资本布局在线教育；

十一个月后，科教频道，清北多名学霸还俗返校，投身祖国航天工业建设；

……

引力集团地下停车场，杨克坐在车里等着，顺手打开了车载广播，在听见清北学霸还俗这条播报时，便想起了最近几个月频繁听到的跟清泉寺相关的其他新闻。

简直奇了怪。

他不由嘀咕了两句:“这年头和尚庙都要跟猎头公司抢生意了吗？简直跟高级人才输送中心一样……”

最近高招组都面试了两个清泉寺出来的学霸。

俩人脑袋都是光秃秃的。

裴息在集团里还有些琐事处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下来。

杨克想着，就准备靠在驾驶座上打个盹儿。

没想刚闭上眼，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随手接起，才听没两句，就差点蹦起来，脑袋磕到车顶上，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真的？！”

电话那头言之凿凿，拍着胸口给他保证。

杨克挂了电话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等裴息下来，他把电话里的消息一说，裴息的反应和他刚才一模一样:“你确定？”

杨克道:“hr帮那两个学霸办入职的时候，听他们提的，后来又仔细问过，应该是真的。”

裴息两道眉皱得死紧:“她去庙里干什么？”

杨克哪儿能知道这个？

他只问:“我搞张邀请函，派个人飞过去，跟林总监接触一下？”

裴息一身黑色的长风衣，站在车边，心念电转，片刻后便直接上车关门，对杨克道:“开车。”

杨克愣了:“去哪儿？”

裴息言简意赅:“机场！”

早在第三个月的时候，赵舍得就已经卷铺盖跑路。

虽然林蔻蔻信誓旦旦保证，说庙里的和尚不会生气。可在看到禅修班里的学员越来越少，讲课的僧人脸色越来越黑时，她那种动物似的直觉，终究还是驱使着她赶紧离开是非之地，求生保命。

至于林蔻蔻……

林蔻蔻自我感觉良好，在禅修班做单上瘾，谁来也喊不走。

她甚至已经混成了禅修班的班长，是众多学员公认的“心灵导师”。

山里空气好，生活也慢。

时间一久，林蔻蔻都不想下山了，反正一年的竞业期限已过，她甚至考虑干脆在清泉寺门口开家猎头公司，跟他们搞个才合作计划。

这点子一出，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为此，她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份计划书。

第二天一大早，就上山，准备跟庙里商量商量。

可没想到，还没等跨进门，门口那脾气向来极好的扫地僧，竟然挥舞着笤帚，愤怒地将她赶了出去！

林蔻蔻惊呆了:“赶我干什么？”

扫地僧咬牙:“你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林蔻蔻还真不知道。

于是扫地僧掰着手指头，数起了她的罪状:“自从你来，禅修班里的人越来越少，寺院里的僧人纷纷还俗，这也就罢了！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计较。可你，可你昨天——你昨天居然把我们的和尚，介绍去隔壁当道士！”

林蔻蔻小声:“不是说信仰自由吗？”

扫地僧:“……”

林蔻蔻:“……”

赶在扫地僧发飙之前，林蔻蔻赶紧收起自己的人才合作计划，溜之大吉。

当天就买了东航的机票回上海。

带着行李箱登机时，机场上空正好有另一架东航的客机降落在薄薄的暮色里，她远远看见，一股惆怅涌上心头，不由遗憾地叹了一声:“庙里的和尚，脾气可真不好啊！”

这特么不是清泉寺吗？

有那么一刻，她怀疑林蔻蔻脑袋有毛病——

难道是在家关了一个月，被什么传销组织洗脑，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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