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主，在下家里母猪要下蛋了，在下得去接生！”

“季少主，在下隔壁的六舅的二姥姥的孙子出事了，在下得去看一趟！”

被季宁远心中唾骂、尿遁成功的梁苏暮此刻正在回宗府的路上。因着面上近乎毁容的伤口，他一反常态坐了马车。

卫一毕恭毕敬:“王爷，可要属下替您上药？”

“季少主，在下饿了，先走了！”

玉檀没说话，他不敢妄议。

季宁远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冷冷拂袖离去。

...

别当他没看到，端王殿下说的是去恭房，却是从客栈门口大摇大摆离去的。

季宁远瞥他一眼，面上云淡风轻，吐出的话有几分咬牙切齿:“将方才损坏的东西清点一下，按两倍数目赔偿给掌柜。”

云城不是弹丸小城，云坊客栈作为云城第一大酒楼，这赔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想到梁苏暮竟为了银钱无耻至斯！

季宁远出身士族，难免沾染沽名钓誉之气。锦衣夜行的事从来不做，何况是与素有云梦战神之名的端王交手，自然是怎么狠毒怎么来。

梁苏暮鼻青脸肿，浑身上下皆是青紫。那些伤口看似骇人，实则季宁远心中有数，并未下多重的手。

所以最后综合评判下来，二人明明势均力敌，可在外人眼中却好似季宁远大败梁苏暮。

反观梁苏暮，但凡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无一不遭到季宁远的毒手。

“玉檀。”季宁远倏地想到什么，平静下来。

“你说...宗家二小姐，是京都那位吗？”他若有所思。

却见梁苏暮画风一转，火急火燎道:“本王欲上恭房一趟，先不奉陪了！”说罢，竟是脚底生风，扬长而去。

“季少主厉害，本王叹服！”梁苏暮冷冷望着季宁远，讽笑。

季宁远瞧见梁苏暮浑身青紫，而自己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只怕自己是被梁苏暮算计了，可一时又想不到梁苏暮此举何意。

...

知主莫若属下，眼见自家王爷尿遁，梁苏暮属下也纷纷找借口作鸟兽散。不消片刻，季宁远身边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梁苏暮心不甘情不愿翻了个白眼，正襟危坐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卫一懂个屁，他回去还要找宗月，宗月给他上药不比卫一给他上药香吗？

卫一不明就里，只觉自家王爷被打成那样还坚持不上药，称其小伤，委实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梁苏暮的敬佩之情。

梁苏暮就在卫一莫名其妙的敬佩目光中，一路颠簸回了宗府兰馨苑。

宗月还沉浸在担忧亲人和梁苏暮动机不纯的怀疑里，吩咐不见任何人。然而等梁苏暮过来，丫鬟还是报了上来。

“本小姐吩咐过不见任何人。”宗月蹙眉，语气不善望着来报的丫鬟。

晚晴如柱子一样矗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丫鬟瑟缩一下，欲言又止道:“可是端王殿下他...”

丫鬟在脑海中回想梁苏暮那副尊容，委实不敢形容。

“端王怎么了？”宗月见状，心中生疑，梁苏暮又整啥幺蛾子了？

“端王殿下他...他鼻青脸肿。”丫鬟一脸绝望地飞速说完。

鬼知道端王殿下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她整个人都傻了。

“鼻青脸肿？”宗月不相信地挑眉，思索了半天，还是起身。

她亲自跑到门口，果然看到门外的梁苏暮狼狈不堪，脸上的青紫几乎无法令人认出是他。

宗月嘴角抽了抽，压下心中不快，不情不愿让开一条道，喊梁苏暮进来。

梁苏暮美滋滋走进去，后边的卫一正想跟着他，却被宗月拦住:“闲杂人等勿入。”

卫一不可置信，一会儿指着自己一会儿指着梁苏暮，百口莫辩又委屈巴巴道:“我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

宗月不理他，嘭的一声关津大门，回身瞪向梁苏暮。

“能否叫她们都下去？”梁苏暮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无辜道。

“为什么？”宗月反问道:“这里只有殿下是外人。”

梁苏暮自然感受到宗月的敌意，再次暗骂季宁远，道:“我有事告诉你。”

他神色郑重而认真，宗月一时无法判断他是开玩笑还是真有事。片刻后，她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应声退下，鱼贯而出。

宗月没有说话，她静静等着梁苏暮说事，只等梁苏暮说完就赶他出去。

只见梁苏暮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来，双手捧至宗月跟前:“请帮我擦药，可以吗。”

宗月气笑了:“殿下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能自己擦药，更何况，卫一也可以帮助殿下。”

“卫一毛手毛脚，哪有温文软玉替本王擦药舒服？”

宗月怒瞪他，只觉梁苏暮无耻至极:“殿下当初曾求娶苏小姐灵位，今日却在我跟前献殷勤。这般行为，殿下可敢让京都苏家知道？”

她现在对梁苏暮感官复杂。梁苏暮不知苏宗月和宗月都是她，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伪君子有何区别？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贪图美色之徒罢了。无论宗月是不是她，都会被梁苏暮打着她的旗号，对宗月青睐有加。

梁苏暮双手微顿，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摊开宗月的手，将瓷瓶放进她手里:“本王今日要同你说的，也正是此事。”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宗月讥笑。

梁苏暮不语，只将视线落在那瓷瓶上，意味明显。

见状，宗月也不再推辞，面无表情将瓷瓶盖子打开，取出药在梁苏暮脸上涂抹。

她指尖微凉，心中带了些情绪，下手自然没轻没重。梁苏暮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开:“轻些，疼！”

“殿下身为皇子，又是云梦不败神话，怎的跟季少主喝杯茶的功夫，就能同季少主打起来？”

还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梁苏暮这个战神是纸糊的呢。

“季少主竟也是！瞧着是翩翩玉公子，怎的也跟殿下一般泼皮胡闹！”她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季宁远那厮属实歹毒！”梁苏暮暗恨，毫不留情上眼药:“本王处处相让与他，他却处处下狠手。”

宗月撇嘴，略向后退，同梁苏暮分隔开来。

药已经擦完了。

“现在殿下可以敞开说了吧。”

梁苏暮抬头，望着宗月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心知这一关躲不过去，自然，他也不想躲:“本王身为当事人，不太好说。你可有何疑惑，本王自会为你解答。”

宗月不跟他客气，问出萦绕在心头许久的问题:“殿下为何会求娶苏小姐灵位？若当真如此思慕苏小姐，何不在她活着时求娶？”

云城宗家的二小姐宗月不敢问这问题，但因苏宗月而被梁苏暮放在眼里的宗月敢问。

梁苏暮喟然叹息，低眸望她，似从她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苏宗月:“说起此事，还要从本王幼时说起。”

“本王生母只是普通宫女，本王也因此为父皇不喜。本王出生后，父皇去母留子，任由我在宫中自生自灭。后宫中人捧高踩低，遂对我动辄打骂。”

“彼时苏家权倾朝野，苏太后和苏贵妃把持后宫。苏相膝下一双嫡女，受尽宠爱，时常进宫。也因此，我五岁那年被宫人打至奄奄一息之时，是苏小姐恰好路过，救了我。”

宗月微怔，抬眸凝视梁苏暮。梁苏暮说的这些俱是实情，但她只隐约记得在宫中救过一个小孩，却不知那小孩是梁苏暮。

“我那时地位卑微，怎敢肖想苏家小姐，后来我虽在军中渐有威望，但苏小姐已被内定太子妃，同太子青梅竹马，我便未将这份心思露于人前，直至...”

梁苏暮没有再说下去，但宗月明白他未竟之意。直至...苏宗月溘然病逝，他上门求娶苏宗月灵位。

她那时家世显赫，却也不能事事如愿。与太子的婚事是父辈为了家族所定。她虽对太子没有男女之情，可相伴多年，总有诸多情分在。

也因此，她目光从不在其余男子身上逗留。那些年，她竟是从未发现梁苏暮对她有这种心思，一如她从未发现太子伪善一样。

“原来如此。”宗月低眸不语。她现在离京都太远了，梁苏暮所言皆无法证实。

梁苏暮说的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假的。毕竟她原先所想，因为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又是死人。娶她的灵位，能最大限度得到苏家信任，对梁苏暮也没有任何影响。

“我暗中守护苏小姐多年，对苏小姐也谈得上几分了解。”梁苏暮从她神情看不出什么，只能继续道:“你可还有别的想问的？”

“有。”宗月声音平静，抬头望他:“殿下何故对我另眼相待，仅因宗月二字？”

玉檀撇撇嘴，不满道:“这端王平日里看着靠谱，怎么竟跟他属下一样是混不吝！”

这与二人以往交手的结果委实大相径庭，季宁远属下满肚狐疑的同时，梁苏暮属下亦不由心中腹诽，自家王爷何时如此弱小，堂堂战神竟连个士族公子都打不过，看来是时候给他好好补补了。

客栈中的其余人等早就见势不好，跑了个大半。两人打斗停止，双方属下纷纷围上来，各自面面相觑，隐隐又呈对峙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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