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们陆陆续续醒来，见到同伴正和这几天监视的人打斗，而首领被那人提在手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动作迅速将身边还在昏迷的同伴叫醒，加入战局。

越来越多的杀手用来，卫一渐渐不敌，额间冒着冷汗。这些杀手还是在乎自己首领的，许多人纷纷上前欲解救首领下来，只是卫一身手太过刁钻，才没有得逞。

双方厮杀起来，卫一偶尔用杀手首领挡刀，好在这些杀手们还是有在乎其首领的人，投鼠忌器，卫一虽处于劣势，好在没有宗月那般凄惨。

他毕竟比宗月训练时间更长，本就是保护梁苏暮的亲卫，应对起杀手自然比宗月好了太多太多。

卫一无法，眼见外面越来越混乱，心中暗沉，他只能向外奔涌而去，尽管外面全是些普通百姓。

卫一赶来时，瞧见此处除了杀手毫无晚晴和宗月的人影，不由心中一沉。他想起外面还有一多半的杀手，而眼下船上骚乱，那一多半杀手必然紧跟宗月而去。

宗月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他保护，只怕性命堪忧。

卫一闭眼，掩去眸中绝望。下一秒，他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双目充血望着包围他的杀手们，缓缓提剑。

望春阁的杀手却没有要照顾百姓的自觉，凡拦路者必死无疑。他们蛮横地在人流中横冲直撞，凡挡在他们面前的，皆被一箭穿心，模样十分凄惨。

不断涌来的百姓也渐渐察觉端倪，他们从自己在的位置，辛苦跨越人群来到货物间，本以为到达的是能庇护他们的桃花源，却没想到目的地是要他们命的阎罗殿。

于是已经到了货物间的百姓慌忙往回赶，后面的百姓不知所以还在向前冲。两相交加场面愈来愈混乱，挡在杀手们面前的百姓越来越多。

卫一没想到抓住这首领一点用没有，他不敢确定望春阁的杀手是都不受威胁还是就这一个不受威胁，他不敢放下杀手首领，只能提着这首领四处躲闪逃窜，十分狼狈。

只是还好，他能成为梁苏暮贴身亲卫，也是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望春阁的杀手身手矫健，他的身手也不差。二人对峙，即便卫一手里提着杀手首领，也牢牢占据上风。

就在卫一的剑将要刺入报信杀手胸膛的那一刻，晚晴刺耳的叫喊声响起，卫一剑下意识一歪，反倒给了报信杀手喘息的机会。

“首领若为完成任务而死，是他死的光荣！吾等当为首领报仇！”来报信的杀手丝毫不为所动，提着剑就朝卫一刺来。

眼见卫一快要跑出他们的视线，众杀手们终于被激怒，他们凌空而起，也不再杀人，反倒是踩着百姓们的头颅向前冲，很快就追到卫一面前。

等他们追到时，卫一已经停了下来，他们正好在停靠备用小船处，这里还有看守着的完好无缺的望春阁杀手。

这些杀手服下有蒙汗药的饭菜，不出片刻便昏倒在地。可惜宗月制这蒙汗药的药材太过简陋，药效远不如从前，众杀手本身身手不弱，再加上船上动静剧烈，就算是死人也该醒了。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而喊出声之后她就立刻奔走在货船各处，因此她不知道自己大乱了卫一的招式，给了杀手喘息之机，也给卫一带来几乎死亡的灾难。

晚晴的叫喊尖锐刺耳，她喊出之后，愈来愈多的人向货物间奔来。巨大的动静令整艘船都在震颤，也成功唤醒了货物间昏迷的一众杀手。

他不知道宗月真实身份，却知道梁苏暮对宗月的看重。假如今日保护不了宗月，令宗月长眠于此，来日梁苏暮震怒。战神一怒，血流漂杵，绝非虚言。

比起那场面的血腥，船上这些百姓的性命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何况自己的命都快没有了，谁还有心情管别人的命？

令卫一惊讶的是，守在备用小船旁边的杀手岿然不动。稍微想了想也便明白了，备用小船是他们逃生的必经之路，倘若他们在行声东击西之策，这些守小船的杀手动了，宗月趁乱坐船离开，杀手们的行动也就失败了。

倘若宗月会趁乱逃跑就好了。

卫一心中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想起宗月必要将他们完完整整带出的誓言，叹气的同时又心中一暖，手下的动作越发迅速。

守小船的杀手不想动，他却要逼着他们动，否则如何上那小船？卫一一边想着一边带着首领向那边靠拢，哪怕守备用小船的也是杀手，也是他的敌人，他依旧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他们。

杀手们果不其然涌上来，假如这些守卫的人不动，就会给同伴带来麻烦，假如他们动了，又会违背命令，一时十分为难。可很快，局面不由得他们不动，这些守卫备用小船的杀手也很快加入战局。

就在卫一被众杀手逼的身陷囹吾之时，他倏地听到晚晴娇喝:“卫一！”

卫一余光瞥去，见到晚晴背着浑身是血的宗月赶来，心中一喜。他脚下微动，带着不曾反应过来的杀手去了另一边，留下路好让晚晴上备用小船。

二人合作十分默契，晚晴慌忙背着宗月上备用小船，解开拴住的绳索，拼了命地向前划去。

那头的杀手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快看！宗月逃跑了！”

有杀手大喝一声，所有的杀手都不再恋战，只留下一小部分人挡住卫一，大半人马都向晚晴宗月追去。

“不——！”

卫一亦惊喝，他哪肯让杀手追宗月，慌忙提剑劈去。杀手们以为他剑劈的是人，哪知卫一劈的是剩余小船。杀手们纷纷大怒，可抬眸，卫一已经带着杀手首领跳进海里。

那海面咕嘟咕嘟冒了一阵气泡，再无声息，杀手们面面相觑，所有的备用小船都被卫一劈裂，他们若追只能凫水，然如何追得上船行速度。

等卫一再露头时，已经到了晚晴划的备用小船边。他力竭地抓住小船船板，面上却带着笑意。

“快！上来！”晚晴慌忙帮助卫一上了船，卫一反手将剑横在杀手首领脖子上望向大货船，威胁之意明显。

等晚晴划得更远了些，而船上的杀手们并无追上来的迹象，卫一这才浑身放松下来，加固了绑着杀手首领的绳子，浑身瘫软躺在小船里。

他耳边渐渐响起低声的啜泣。

“你哭什么？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卫一颇觉十分奇怪。

“小姐...小姐还昏迷着。船上...船上那些百姓...”晚晴的话断断续续。

卫一沉默了。

宗月身受重伤，他和晚晴都不是大夫，帮不了忙。而那边大货船上，即便他们知道那些百姓有难，也绝不可能掉头回去。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说让他们往货物间跑的！”晚晴声音发颤。

“若我未曾逆流而上，许多人就不会死。”卫一语气平淡道。

他似是安慰晚晴，又似乎不是。

季家望春阁一堂，云梦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出手从无败绩。其性情暴戾，狠辣嗜血。如今船上百姓毁了他们刺杀宗月的计划，下场可想而知。

“是我们害了他们。”卫一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大货船，神情晦暗。

他挣扎着，面朝那个方向跪下，虔心行跪拜大礼，即便徒劳。

明知他们活着，明知他们会死去。

可他带着晚晴宗月拼命逃出，绝不可能再回去。

他只能无动于衷，他必须无动于衷。

晚晴学着卫一的样子，也跪下来。她自年幼被宗月生母所救，一直跟在宗月身边。虽一路颠沛流离，可到底不曾经历这种血腥场面，更没亲手杀过人。

今日船上这些百姓，死亡起因皆是她那一句:“快往货物间跑啊！”

如此多的人，间接因她而死，令她良心难安。只怕往后终生，良心都将饱受谴责。

“若重来一次，为保护小姐，奴婢依旧会这样选择。”晚晴神色怔然，喃喃道，她朝着货船方向磕头:“若你们要怨怪，就怨怪我吧。卫一大哥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小姐，情有可原。晚晴愿承担一切责任。”

“如若你们死了，亡魂有知欲来报仇，请悉数报在晚晴身上，晚晴无怨无悔。”

她神色十分郑重。

宗月再次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天空恰时射来闪电，备用小船一头是被绑住昏迷的杀手首领，另一头是赤诚向货船方向磕头的晚晴和卫一。

那艘曾要他们命的大货船，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仿若悬在头顶的刀刃突然退去，心中突然宁静祥和。

他带着杀手首领从货物间杀出，外面皆是涌向货物间、害怕海盗的百姓，卫一逆着人流向上走，小心避开百姓不伤到他们的同时，也利用人流躲开杀手们的追捕。

身在局外从未学过功夫的晚晴看不懂二人对峙，她唯一看明白的是卫一带着杀手首领躲闪的十分艰难，当下不敢再看，生怕亲眼见到卫一血溅当场。

可捂着眼睛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宗月的命令，当即咬了牙，神情悲壮朝货物间瞅了一眼，张嘴大声叫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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