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梁苏暮在作战时的本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危急情况，可没有哪一次有今次艰难——将士们饿了数日，直到作战前夕才吃饱肚子。

原本高飘在关口的“暄”字旗已经破烂不堪，取而代之的是威猛又可畏的“明”军旗。

众人齐齐登上灵谷关口城墙，观望前线作战。

也没有哪一次攻打的城池有灵谷关如此易守难攻。

何况此刻他们三人并不在灵谷关，梁苏暮却在现场亲自指挥作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战必胜。

事实的确如他们所料，前线士兵已然成功拿下关口，开始了攻打灵谷关的第二阶段，在关中鏖战。

“灵谷关有大军增援，足以表明他们想守住灵谷关的决心，只怕上面下了死命令。”一旁有将军开口，适时道:“若灵谷关选择车轮战，对我军也是一种压力。”

“压力就压力，”梁苏暮颔首:“很快就要拿下灵谷关口，进去之后，自然是要真刀真枪干一场。没了地势的优势，灵谷关不一定打得过我军骁勇之师。”

当年打败边境诸军，令天下各国闻风丧胆的“云梦战神”麾下，实力自然不会差劲。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战局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明军趁着灵谷关口正在混战的功夫，已经开始攻打护关墙。真正守卫灵谷关的北郡军队，既要防备突如其来的同胞反水，又要抵御关下真正的敌人，一时之间腹背受敌。

更是有内应趁着混乱，偷偷摸过去，大开灵谷关门。

意识到梁苏暮在说什么，李恒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气死人的主公计较，再次望向前线。

将军不说话了，他对麾下的子弟兵当然也有信心。

若论行兵作战的本事，无论是季宁远，还是皇甫临、季宁雅，没一个比得上梁苏暮。

李恒看的是叹为观止。

灵谷关门打开，明军更是势不可挡。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恐怕再过不久，灵谷关就要被成功拿下了。

更没有哪次如此次一般兵力悬殊，毕竟灵谷关已有大军增援。

偏偏这仗打的就是痛快顺利。

城墙上还漫布着战火的味道，却没能阻止任何人胸中的激动愉悦。

“陛下，京中还是一片惶惶，今夜攻下灵谷关，明日，臣便要回去了。”

众人都在紧张忐忑观看前线，混乱之中，无人察觉宗瑾已悄悄走到梁苏暮旁边。

“京都确实还要你去稳定局势。”梁苏暮面色平静。

许是胸有成竹，瞧着战局，他并不像旁人一样激动。

“陛下！”宗瑾忽然情绪饱满，向梁苏暮胸口重重捶了一拳。

“娘娘还在等您，您一定要多保重。”

宗瑾话落，梁苏暮不知是太过震惊他捶自己，还是被这情绪所感染，竟久久未曾说话，

半晌，他才神色意味不明嘟囔了一句:“朕知道了。”

鏖战整整一夜，翌日天光乍晓，明军彻底抢占灵谷关。

北郡军队死伤者众，明军虽有伤亡，却远远不及北郡元气大伤的程度。

梁苏暮脸上终于浮现喜色。

……

云历三十四年二月初至中旬，明军在北方势如破竹，一举拿下灵谷关及周边领土，打开了攻打北郡的缺口，顺利抵御季家嫡女下嫁皇甫临、双方联手抗敌一事的影响，日后统一云梦奠定了初步基础。

当然，此乃后话。

同时，于南方，曾经明帝麾下最骁勇有谋的将军———陈大将军突现广陵一带，与其所率军队成功汇合。与北方军队遥相配合，双管齐下，一点点吞并“暄帝”领土。

消息传遍四海，云梦国人震惊的同时，各国也为此战术直呼精彩，惊异于梁苏暮的军事才能，从未随着时间流逝有丝毫减退。

有心趁云梦内乱，想将梁苏暮扼杀于摇篮，却又无能为力。偏偏造化弄人，各国都竟神奇地深陷囹圄之中。

没人知道，那个与明帝相逢于微末、甚至将江山拱手奉予明帝的明后宗月，隐藏在陈将军队伍之中，暗中南下，又于广陵处悄然与其分开，不见踪影。

“姑娘，当年神算子抛弃一切，四海追寻他心中的女人，之后杳无音讯，恐怕早已陨落。先生得他教导一场，在传授完小姐本事之后，也匆匆离去，自此音信全无。”

“如今算来，距离神算子失踪，竟已过了百年有余。”

“我在这院中度日，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动荡到何种程度，但只怕与老一辈人的恩怨有关。”

“为什么？”宗月疑，想起上一次来这里时找到的师傅的信件。

那上面说让她去一趟巫山，兴许有些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可去了一趟巫山，虽说知晓有秘密，却只有柔星知道。

巫族族长告知自己女儿的绝密，她当然无意知晓。

因此，也就对上一辈恩怨知之甚少。

“因为…”芸姨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个人快回来了。”

她一回来，当初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们、血统高贵的人们、满怀怨恨的人们、翻云覆雨的人们，都会随之而来。

百年安稳，一夕动荡，自然是在迎接她的归来。

宗月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再问，芸姨又不肯说了。

宗月无法，只得先行离去。

殊不知她离开之后，芸姨独自一人呢喃。

她的小姐啊。

她的小姐，师从先生，又是如此高位，恐怕是其中唯一的变数。

既有生路，亦是死路。

但愿她的小姐能逢凶化吉，破茧成蝶，也算不费先生一片苦心。

宗月出来后，与秋娥一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兴许有地头蛇的缘故，百姓被剥削，也在变相受庇护，广陵富庶。

但陈将军那边开始打仗，广陵城中不可避免的有了流民，百姓同样心中惶惶，哪怕白日也紧闭家门。

路上偶尔有几个人影，都是眼神怪异，甚至用同情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宗月和秋娥，好像她们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

秋娥不动声色捏紧刀柄。

很快，她们心中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迎面走过来一队带刀的官兵，大摇大摆，用直白露骨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两人，最后在两人面前停下。

“啧啧。”有人起哄道:“这两个女的看起来不错，要不要送去给大公子？”

为首的那官兵摸着下巴，眼神猥琐，放肆地又打量一番，这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小公子没了，大公子最近心情不太好。把这两个女人送过去，哥儿几个指定能得到大公子赏识。”

听得这话，宗月心念一动。

她身旁的秋娥自然听懂了这群人在说什么，也不跟他们废话，拔出剑就准备打架。

宗月不动声色将她按住。

路上行人向她们投来的奇异目光，恐怕就是因为此事。

这群人口中的大公子，以及那位没了的小公子生前，恐怕都在这广陵城中四处强抢民女。

或者说，有人青天白日强抢民女献给那两个“公子”。

而能在广陵城中如此为非作歹的人，除了南宫家族，不作第二人想。

她正愁能怎么光明正大混入本地权贵中间呢。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在秋娥的不明就里和老老实实毫不猜疑里，宗月朝这群官兵露出了招牌微笑。

……

南宫治最近的确不太爽快。

弟弟被那群刁民打死了，父亲日日脸色阴沉，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那群刁民逃到广陵外，原本让黑风寨的人去收拾他们，谁知道黑风寨竟然被人一锅端了！

岭南季少主让他们找的人，又完全不见踪影，丝毫找不到头绪。

那群官兵送宗月和秋娥过来的时候，南宫治正好在大发雷霆。

见到有不长眼的找上来，南宫治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顺便砸了个花瓶过来:“滚出去！”

宗月和秋娥当然是灵活躲过，花瓶最终砸到了一个猥琐官兵额头上，额头还流着血，那官兵就跪下来，谄媚道:

“大公子，属下今日给您送了两个美人过来。”

“不要，广陵现在哪还有爷没见过的美人，赶紧滚！”南宫治不耐烦吼道，下一秒转过身来，看清秋娥和宗月的脸后，怒吼声戛然而止。

我滴个乖乖，这两个人哪里冒出来的！

秋娥&宗月:“……”

南宫治挤了个笑容，但因为他本来就体格偏胖，一笑起来一堆横肉在颤抖，十分油腻。

那群官兵察言观色，见美人成功送到，也不敢久待，匆忙跟旁边下人留了个名字就走了。

“两个小美人，不如跟了公子我，在这广陵城中，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南宫治摸摸下巴，自认为展示了一个比较帅气的表情。

然后又威胁道:“当然，你们进了这南宫家，就算你们不愿意，也…”

“兵者，诡计也。”梁苏暮沉声道，随即摇摇头:“恐怕这还不算完。”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明军正是士气最盛的时候，北郡将士却已经不眠不休防备数日，加上意料外的战友反水，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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