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隔着一层袖子在他手臂上爬来爬去，虽然没有造成任何感觉，但裴重苍还是皱着眉说:“别闹，弄走。”

“你怕这个？”

殷樱顿了顿，说:“就不能是跟神仙有渊源吗？人家长得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怎么就非得是妖魔鬼怪了。”

林昼笑了笑，说:“真论起来的话，神仙跟妖魔其实也没什么两样，都是精怪幻化而成。只不过仙界沾了人的劣根性，非要整个小朝廷出来，排个大小先后，又惯会占地盘管闲事，才被那些受了丁点恩惠就感恩戴德的人类捧上了天。”

裴重苍腾出右手把蚂蚁捏下来放回窗口，黎桦想抓回来，被打了下手就规矩了。他无聊地撑着脑袋，说:“你说你发什么疯，上学期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学，这学期一来你就跟不要命似的学，要不是你打人力度依旧这么狠，我都怀疑你这副皮囊下边是不是换了个人。”

林昼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当我们超级计算机啊，一般检测机构都得八小时呢，你这才送过来多一会儿。”

唉都怪快递太慢。殷樱中午顺走了左二在外边饭馆吃饭用的筷子，就马不停蹄地打包寄了过去，早知道还不如叫罗浇亲自带回去呢。

“不过你可以准备下了，小罗说他看着这人是有些不简单，说不定祖上跟妖族或者魔界有些渊源。”

钱双仍在讲台上娓娓而谈，沉稳有力的声音好似催眠符，隔壁的潘政睡得人事不省；喻净皱着眉心看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令他不爽的内容；冯曦月和赵纯安堵如故地查漏补缺，谁也不想落在谁后头；姜林和杨林说着小话，他俩是班对，据说都见过家长了，准备考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就结婚；褚萌隔着走廊给严怀颖扔小纸条，严怀颖只是展开来看了眼便放进桌子里；吴帅和昌羿手比心快，作业抄到飞起；黎桦字典翻得无趣了，不知从哪儿搞了只断腿的小蜘蛛，正逗得它团团转......

教室的风扇呜呜转着，裴重苍翻开手，看着粗糙的手心。

他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人外人山外山，他想他不应该将自己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明府——或是神秘的未来，不论有什么，尽管来吧，他做好准备了！

底下本来还挺兴奋的情绪立刻就降了下去。

直到钱双讲起学习以外的话题:“明天既是教师节，也是高一新生入学的日子，到时候综合楼会有许多新生排队缴费、领东西什么的，咱们高三楼离得近点，可能会有点吵，但只要认真看书，窗外声应当是影响不了你们的，并且我也在此敬告各位不要过去凑热闹。”

高一新生入学，下面的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有谈论会不会有帅哥美女的，有谈论食堂会不会更挤了的。

“你们送的教师节礼物我们都收到了，还不错，至少陈老师刚才表示很满意，让我替她谢谢你们的心意。”钱双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眼下以学习为主，不要花太多时间在过节送礼这种事情上面，又破费又影响学习。我们做老师的，最喜欢看到的礼物就是你们优异的成绩单......”

这么想着，手中的笔便握得更紧了些，原本令人烦躁的湿热空气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喂，林姐，检测报告出来了吗？”殷樱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做资料整理。太久没用自己的电脑，软件使用速度都慢了，她贴张图都要等半天。

裴重苍正在整理知识点，把重要的、容易记混的、使用场景多的全整理到笔记本上，这样遇到不会做的题就不用一页一页翻书了，而且自己亲手写下来的也更容易记到脑子里。

“哎有只蚂蚁！”黎桦被窗边的小动物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从桌肚里摸出一个没油的打火机，想电它，却发现教室太安静，这声响容易引来老钱，于是撕了一角作业纸，搓成小棒去逗弄。

他把小棒横在蚂蚁面前，等蚂蚁始终绕不过去，最终不得已爬上他给的“天梯”，然后使坏把蚂蚁往同桌手臂上放。

裴重苍却只嗤道:“不错嘛，说话都知道说‘皮囊’两个字了，囊字会写吗？”

“这有啥不会的！”黎桦提笔就写，然而才画了一横一竖就不知道下边怎么接了，“我看看字典上跟我心里想的一不一样，这字挺复杂，说不定字典都可能印错了呢。”说着便认真地翻起了字典，不知道看到了上面什么有趣的内容，便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殷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耸肩，心道自己就不该提起这话题，哪有妖对仙有好感的，不破口大骂就不错了。

“对了，小罗什么时候能转正啊？你们实习期是不是不给人发工资的。”

林昼把手机换了只手，说:“怎么，你俩认姐弟了？都开始关心人家的薪水了，我怎么说来着，这孩子就没人不喜欢的。”

殷樱讪笑，“确实讨人喜欢，不过你别扯开话题啊，我只是简单关心一下明府职员的薪资福利水平而已，你们是不是拿人家当免费童工了！”

“你要真关心明府职员的薪资水平，就去财务逛一逛，我只管人和事，又不管这些。不过你见过我们明府亏待过谁么，小罗学费都是我们交的，你说他福利水平怎么样？”林昼在文书室门口站定，说，“我还有事要忙，先不说了。”

“行，你忙，我也忙着呢，有空出来一起吃饭。”

这话说得，好像她人在局子里似的。林昼笑着挂了电话，然后推开文书室的门。

“小罗说，昨日见了一人，周身携带红光，但观面相不是血光之灾，此人眼神犀利，还能肉眼察鬼。他的基因检测报告还没出，我想请你帮我想一想，会不会和一些知名大妖有关？”

空荡的文书室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响起一个清亮悠长的声音:“你这范围忒广，古往今来数得上数的大妖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可叫我怎么好找？”

林昼觉得也是，所以她才会焦头烂额地来求助，她说:“你把可能的名单列一个给我吧，回头我挨个对比。”

“行，明早来取。”

话音刚落，文书室的书便无风自动，从六方飘至空中，唰唰唰自己翻起了页。林昼关门后微笑，她还真的有超级计算机。

殷樱写完一页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寂静的群，这才想起吴充很久没在群里说话了，照顾大神就这么辛苦吗？

她给吴充单独发了条消息，问他涨工资没。她实在是太闲了，有贰这么个事事亲力亲为的好伙伴，她连着几年没涨过工资，不是没通过，而是她根本不好意思去申请。

有殷樱的对比，他们四个全是劳模，而吴充绝对是劳模中的劳模，接手章俨才两年的时候就薪资翻倍了。

然而一向秒回的吴充并没有回她消息。

好几天没消息，裴重苍的事也没空亲自去，只说在忙......殷樱手指敲着桌面，决定下回boss再发任务她就主动接着，然后立刻提涨薪！

吴充不是没空回消息，而是不想回。

狸骨出来后，吴充轻松不少，两人日夜换班盯，他终于能睡上个整觉，但长时间没有里面人的消息，他总还是提心吊胆的。群里的消息他都看到了，但并不想参与进去，他总觉得好累，也提不起兴趣来假装没事。

里面毕竟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壹和贰的情况应该要好些，至少肉身在外边有他们看着，章俨的情况就很难捉摸了。没他盯着，他真的怕章俨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他甚至不知道章俨是肉身进的地府，还是把肉身存到了什么安全的地方。

六点闹钟响，狸骨按了闹钟起来，坐在床沿上醒神。

这些天她一直值的是夜班，从晚七点到早七点，并且身上还带着伤，一向坚毅的脸上也难免显露出厚重的疲色。

吴充说外卖快到了，他下去取。

狸骨没动弹，就那样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窗外，吴充取了外卖回来发现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窗外是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酒店外边是海，他们的房间从窗户就能直接看到，此时海面平静异常，倒映着红的天，也映红了看的眼。

六天了。

杳无音讯。

吴充觉得哪怕坚强如狸骨，其实也是有着担心的吧，她只是不说。狸骨是吴充见过的最努力、最坚强、最可靠的人之一，他时常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够像狸骨一样将一份职业做到极致，答案是尚需努力。

“我订了一份照烧鸡腿饭和一份脆皮炸鸡饭，你先选吧，我都可以。”吴充将饭放到桌上。最近的外卖都是他一人决定，狸骨说她随便吃什么都行。

“你先吃吧，我出去走走，七点前一定回来。”狸骨套上风衣穿上靴子出去了。

吴充对着两份饭叹了口气。

就这么熬着，是个人都会给熬废的吧。偏偏狸骨又是个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性子，这么多天了也没跟他说上几句话，明明是两个人在房间，却都像一个人一样孤独。

吴充觉得狸骨不是喜欢孤独，她只是喜欢站在人群远处观望，把别人的热闹收进眼中、看进心里，她就觉得很好。

所以各位赶紧回来吧，一定要安全返回啊......顺便带上我家那条狗子，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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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重苍安静等了一会儿。

钱双敲了敲讲台，说:“食堂肯定是会挤得不行的，所以你们要充饭卡的早上早点去充，别等到中午才去跟新生抢窗口。中午打饭的时候也都给我乖乖排队，别一来就给人家留下个不好的印象。还有，不要浪费粮食，国家号召光盘行动，一定要按需打饭知道了吗？”

“知道了唉......”稀稀拉拉几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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