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净指指下边的车，段见仪从栏杆间看过去，打车哪能打到玛莎拉蒂，估计是家里司机来接了吧。她说:“哦。”

虽然没说什么，但喻净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段见仪脸上的落寞与艳羡，想着她这些天逃学肯定还是家里的原因，便说道:“有问题就去解决，逃避不该是你做出来的事。这样婆婆妈妈的段见仪不配做一中老大，不是说要再一次打败我吗，那就振作起来，懂？”

喻卿简直哭笑不得，就算明天不是冬至，相信这个弟弟也能把后面的平安夜圣诞元旦小寒腊八拿出来说事。

路过好心接回家还给自己接出破财之灾来，还说独立不花家里钱呢，可见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这弟弟怎么就长不大呢？要么就别说，说了就要做到啊，光说气话算怎么回事。唉，又多了一件不能告诉爸的小事，就这么一件一件地堆起来，迟早哪天他得说漏嘴吧。

段见仪仰头看他，说:“我是说过要称霸高校，打败十三中老大，可是你很快就不是了呀。”

“明天是不是冬至？”

“好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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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路过呗，你当我专门来接你的啊。”有臭弟弟当然就有个臭哥哥，“今天生意怎么样，有这个数吗？”他竖起一根食指。

半躺着的喻净瞥了眼，说:“这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每天有人排着队请你弟弟吃饭，饿不死。”

“这么豪气呢，还有人上赶着请吃饭。”

九点四十了，喻净给摊主发消息，叫他来收摊。刚发完消息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喻卿的电话。

“还不回家吗？都这么晚了。”

“哦马上就回。”

今天是段见仪待得最晚的一天，因为中午的小摩擦，两人一下午没说话，就连晚饭也都是各自吃的。

那可不，每天出租小板凳还陪聊，这要是按市场价收费，别说吃饭，都够他换个新手机的了。于是他说:“哥，我要换手机。”

喻卿笑着扭头看了眼他，说:“用得着的时候就知道叫哥了？你不是挺能挣钱的吗，自己买啊，反正安卓手机也不贵，便宜的一千来块钱。”

段见仪知道他这个沉默的眼神就等于默认，就又问:“你搭公交吗？”

段见仪跟着站起来，“你要回去了？”

喻净回视她，不然呢，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还咋的。

这人好赖不分，喻净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坐上去喻卿就开出去了，一边还说:“你小子磨蹭什么呢，再多停一分钟我就要被拍了。”

出租车追着斜落的夕阳从高速路行驶到了小路上，眼见计价表上的数字越来越大，而后座的人视若无睹，司机开始心有忐忑地主动搭起了话:“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不会跨市了吧，这么长的路程打车可不划算啊，现在高铁发展得多好，速度快得很，嗖一下到了，环境也比以前绿皮车好不少，都没人敢躺座位底下逃票了——”

司机师傅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一阵，发现后座的人反而被自己唠叨睡着了，于是骤然提高音量，大声说:“哎我说，这儿也没个服务区啥的，哥们你不饿吗？要不我找个地儿放水去？”

章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车前玻璃看到了山际的晚霞，而路两边的小树也越来越多。他语气平淡地说:“师傅，往前开吧，没有任何岔路，有弯就拐，从柏油马路开到石子路就可以停了。”

总算是喘气了，这人不会是受了啥情伤吧，从在机场接到他就觉得这人不大精神。刚开始说了个地名，一听十公里以上他还挺高兴，是个大单，结果到了那地儿又说不要停往前开就行。

师傅不是没开过夜间车，以前拼命讨生活的时候啥人没拉过。关键他这穿一身黑，往那儿一坐呼吸声都听不见，还有他手边那包，不知道装了啥，看起来挺重，不过应该不是啥危险品，不然咋过机场安检。可是他们现在走的路还越来越偏、越来越远，他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可不想为了这点钱把小命搭进去。

随着日头飞速下降，小树成了林，传来了不要命的昆虫叫声。司机盯着油箱指针，一脚踩了下去，他妈的赶紧开到地方回去吧，越磨蹭越恐怖。

“实在对不住，再开下去我都认不得路了，这底油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跑到加油站，麻烦您还是再打个网约车吧！”

章俨表示理解，从那个神秘的包里抽出一小叠钞票来递给司机，道了谢，就提着包下车了。

几乎是在他关上门的同时，出租车就一脚地板油飙了出去，章俨就这么看着它扬尘而去，逐渐成为远方的绿点。

一直开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有了房子和人烟，司机才停在路边平复心情，他刚才都不敢拿手接，生怕接到的是冥币，叫乘直接放后座上了。借着路灯的光他模糊看见那好像是正常的钞票，于是这才打开车顶灯，确认了是人民币，喜笑颜开地数了又数。

章俨看了看打车软件上的一片空白，轻轻叹了口气，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打车去。这次的司机心理素质不行呀，上次的司机胆大得不行，以为他要进山探险，还问他有没有，把写的恐怖段子发给他看看。

而他又学到了一个新词“”。

恐怖段子他没写过，不过他将要去的地方可以说是大型鬼屋了，有生命危险的那种，他都想说:“他境神秘屋，够胆你就来。”想想也不对，应该是要命够硬才对。

落日余晖，群山雾绕，美丽而寂静。

行吧，看来只能靠腿了。章俨把包往肩上一甩，下了石子路，大步走向田埂。

人类时间凌晨三点半不到，章俨敲响了他境的“门”。

他境可以看作是一处人造地界。通常只有在去地府的时候才需要通过地界，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地界”，无论从哪个交叉点进去到的都是同一个地界，然后再在地界里开交叉点就能进入地府。

而他境是合明府众人之力打造出的专属禁地，甚至配套打造了外头那一层类似交叉点的保护层，这里的人叫它“门”。

门包裹着整个他境，将其隐形且透明化，只有在特定位置特定角度才能看到门把手，就是一扇木门的样子，谁都能看见，有时候路过的普通人类看见了也要上来敲一敲。但门是限定时间内单次可见的，也就是说敲门之后它的外在形象就会消失，你再想触碰就门都没有了。

章俨拉住门环叩了叩，门即从眼前消失，然后就只需要等待。

半刻钟后，门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小声说:“柒大人快请进，肆大人伍大人正在大厅呢！”

章俨一进去小孩就关上了门，关门前还不忘左右看看。然后跟上他说:“大人可将行李交付于我，不用担心，虎虎力气很大的。”

章俨笑笑说:“不用，你带路就行了。”倒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他当然相信这里面的小妖都有扛鼎之力，但这里面的东西他还是自己拿着放心。

四周漂浮着或亮闪闪或白蒙蒙的半透明物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毒了点，有虎虎带路，这些东西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穿过熟悉的“门板”，才来到“门内”——即他境。

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感叹，明明几个月前才来过。大概是因为身为人类会产生“恍若隔世”这样的错觉吧，昏迷的时间仿佛比他真实活着的时间还要长。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梦境飘渺且重复吗。

章俨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难道要从此走上搞学术之路吗，咋什么都想，他就一蛮汉子，没有搞学术的天分的。

虎虎忽然回头，“大人，请问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听见您笑了。”

章俨一愣，他没有笑出声啊，只是动了动嘴角而已，不过他还是淡定地回答:“没有，我只是觉得，回到这里很高兴。”

虎虎没有露出附和的笑容，而是点点头说:“您这样说，肆大人伍大人应该会很高兴。”

章俨乐了，她俩要是能因为这个高兴，那可才真是见了鬼了。

“嘁，谁叫你停这儿的，我可没叫你来接我啊。”喻净系上安全带，把空间狭窄的座椅往后调了调。

“那就现在吧，我在天桥下边路口停着，你可以下来了。”

喻净站起来往下看，明亮的路灯下穿梭着不少汽车，而其中一辆就停在离他最近的路口一侧打着双闪。“看到了。”说完他挂了电话开始收自己的东西，也没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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