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吴充没告诉你们吗？”章俨故意甩锅，其实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先说了或许就会被拒之门外，二是不想让她们有时间费心安排。

伍回身瞪他，“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事，不然别怪我无情！”

伍是反对他擅自来他境的，不想又一次引火烧身，但这里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肆才是拍板的那个。章俨了然，安静地等肆料理完厅中事务，伍关门出去前，他问林昼怎么不在，随便找个人来陪他聊聊也好啊。

“谁都跟你似的闲出屎来，闭嘴等着！”

还记恨着上次的事呢，章俨笑着去拍她的肩膀拍了个空，“哎别这么无情嘛，鸟若无情鸟亦老，你该学学你姐姐，有的话放肚子里就行了，说出来多难听。”

“你管不着。”

“我不管，那你也不用理会我，我自己进塔去逛逛，很快就出来。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哦，得麻烦你先告诉我她在第几层。”

伍打开办公室的门，说:“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去六角塔看看老朋友。”

“不行。”

“理由？”

他看着只有自己腰高的小男孩，问:“你多大了？”

“一百零九岁了。”

“虎妖？”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两人来到那座现代化建筑面前，虎虎在大门口站定，说:“大人请进吧。”

“没这规矩。”

“嗐，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刚那些妖魔鬼怪又是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从塔里跑出来的吧？”

两人走上空荡荡的门廊，伍才怒道:“来之前为什么不先说！”

他看着左右两边被押着的形状各异的妖怪，整个大厅的声响都因他的到来静了下去，他大喇喇地穿过厅堂站到台下，笑眯眯地对肆说:“我知道你们都很高兴我回来玩，但也不必这样夹道欢迎吧，多吓人。”

肆给伍递了个眼神，伍冷酷地对他说“跟我来”，便朝边门走去了。章俨当然知道她俩在忙，也并不想留下招仇恨，便乖乖跟着走了。

“我把你放肚子里你看行不行？”

章俨迎着她恶狠狠的眼神，说:“你现在居然学会委婉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章俨笑笑，把被屏蔽了信号的手机拿出来看缓存好的视频。最近确实很闲，看了不少电影，不过大都没什么耐心，看一段忘一段，往往看完也不记得讲了啥，于是他把进度条拉到开头又重新看起来。

林昼，林昼当然是最忙的，一人管着两个执行组成员的破事，手里还有像拾遗组这样的各个职能小组，亏得她性质特殊，是个可以无心插柳迎风长的妖怪，现实版人人艳羡的“分、身术”。

要是给你一个分、身的机会，你会让另一个人代替你做什么事呢？上课、上班、尽孝，还是......全部？

思及此处，章俨在名为“bucketlist”的备忘录里添上了第四条:体验一下分、身，透过分、身的眼去看世界。

如果有分、身，他希望是很多个，每一个都去不同的地方旅游，得是沉浸式的——在一个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早晨看朝阳，傍晚看日落，在有海的地方看潮涨潮落，在有雪的地方看冰雪消融。吃那些本地人会吃的馆子，逛那些本地人会逛的街，要是能学点本地话就更好，和陌生人们谈天说地捧腹俯仰。

工作他会自己做，也只信得过自己。所以“他们”只需要替他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就好，他看电影里的人，个个过得多姿多彩，要是有分、身去替自己体验的话，相信感受会比看电影来得更为真切。

天地茫茫，雪原莽莽，哈一口气都会被冻上的温度，章俨合拢了肆友情提供的军大衣和棉帽，小心翼翼地从冰河上滑过，整个人滑稽极了。

这里太安静了，即便他远远看见孟极就缩成一团窝在树下，也不敢喊，怕惊了雪山万一雪崩。他的鼻头红红的，手脚已经麻木了，他握了握拳头小心上前。

察觉到陌生气息，大豹子唰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来人，但当它发现是章俨时，眼里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它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

“我靠你别过来！”

章俨叫晚了，他还没走出冰面，孟极这一扑成功破冰，并把他们都送进了能把人冻成标本的冰河中。

“啊——切！”

树上的雪被章俨的喷嚏震得簌簌往下落，孟极还算有点良心，主动替他挡了，还把他拉到自己肚皮上紧紧围着给他传递温度。章俨当然不比它，抖抖毛就行，他像落汤鸡似的打冷颤，一边还说:“你这脑子是叫猪吃了吗，看不见那么大一块冰面啊！”

孟极委委屈屈地说:“我好久没见人来了，高兴嘛。”

这里是六角塔第十九层，整层只关了一个孟极，待遇相当高。章俨偷偷拿她的毛擦鼻涕，说:“知足吧，别的楼层热闹是热闹，那是打得热闹，把你放进去别说有没有命出来，那群恶鬼连根毛都不可能给你剩！”

孟极不高兴地耷拉着脑袋。

章俨把箱子上的冰渣子在它身上蹭了又蹭，心想还好有防水层，然后一边打开一边说:“之前我去地府给你找名字，相信你也有所感觉，怎么样，能力恢复得还好吗？”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那天恶女人把我带回他境就扔进塔里了，除了送饭的我谁也没见过，问也没人回答我，送饭的是个哑巴，也不爱搭理我。我想出去找你，可是怕凭我一个的力量不够冲破六角塔的禁制。我不敢试，要是一次成功了还好，要是不成功，或许我将被就地处死，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你的消息了。”

傻豹子，问牛答马。章俨从包里拿出个册子来，说:“这是我凭记忆誊下来的，你们的族谱，不全，将就看看。”

孟极把它铜铃大的眼睛转过来，章俨感觉它眼睛好像会反光似的，晃眼，说:“你就不能化个人形。”

“化成人形还怎么给你取暖啊。而且从我有感觉那天起，就发现我不能随意化形了，不过造梦的能力倒是强了很多，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顾此失彼啊？”

“不会用成语就别瞎用，要说也是此消彼长。不过化人形本来就不是什么必要技能，又不能让你过得更好，没了也无所谓。”章俨指着最下面的其中一个名字，说，“这个，就是你的名字。”

孟极盯着呈树状图的族谱愣了好一会儿，章俨心想她不会连认字的能力也丢了吧，便说道:“元元，你的名字。你们族长现取的，说‘归志宁无五亩园，读书本意在元元’，这句话你可能听不懂，没关系不重要，总之他希望你和黎民百姓一样生活下去。笔画不多，你应该能记住吧。”

元元点头，还是愣愣地说:“可是我被关在这里，也算是和别人一样生活着吗？”

章俨把册子放到它爪子边，说:“不会太久的。”

“不会太久是多久？”

“我只能告诉你，只要不再惹是生非，不远了。”章俨也没从肆伍嘴里得到确信，但通过简单的对话来判断，孟极——啊不，元元随众妖叛逃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它关在这里受罚已经是相对较重的刑罚。十九层有冷热两种天气，热的时候河水滚烫树枝冒烟，冷的时候雪山压顶寸步难行。肆专门为他调到相对可抗的冷天才让他进来。

综合从前案例，章俨预计元元只需要被关五十年。

这对一个妖来说实在不算长，可对章俨来说是半辈子了。他不知道它刑满释放时自己是否健在，所以......最后一次见面，说点好话吧。

“不论塔里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听从安排，别再像以前一样被根本不认识的人骗得团团转，叫干嘛干嘛。出去以后好好生活，如果在外边待不下去就回他境，人类的世界没有健全的妖法，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虽然你还没开情窍，但遇到好人就和它一起生活吧，一定要找对你好的，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怎么才算好呢？我觉得你对我就很好啊，你和我一起生活吧！”

章俨把它兴奋的獠牙往一边推了推，说:“别了，我可不想为你操心一辈子，太累了。”

元元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喜欢人类女孩，人妖殊那个什么途，哼，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我也喜欢人类女孩，上次那个女孩可好了，还搂着我睡呢！”

章俨笑了，说:“也行，要是你出去之后不嫌弃她人老珠黄的话，你俩一起生活也挺好。”希望到时候殷樱有足够的资产养得起这尊行走的碎钞机。

“说，又来干嘛！”

虎虎犹豫了下，说:“柒大人还是请进吧。”

章俨没有追问，走进了永远亮堂的大厅。头顶一圈电灯，墙壁上镶着大大小小的蜡烛灯座，正前方墙上挂着一副水墨山水画，左右是石头墙，刻着几幅浮雕。现代与古代、东方与西方的怪异结合，反正章俨是觉得一点也不好看，比门板的设计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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