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去把帐结了。”杨同心回头喊道，周润直接去把账目结算清楚，出来对着葛富贵拱拱手，站在一旁，侍卫松涛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不言不语。

“走吧，兄长咱们去我的粮行看看，再过三天，我就要开张了。这开张的时候，哪些人一定要请，什么事情要注意，还请兄长多多指教。”

“腾达，外阜的客商怎么样了？”杨同心看完明细账册，交给周润。

“山东的客商都已经通知到了，至于是去长垣还是来开封，由他们自己决定。开封本府的客商一共是三十三位，都已经走牙行订了契约。外府那边彰德府、卫辉府的客商一共是五十二位，自从去年钦差整顿这两个府，他们那里的粮商被折腾的够呛，手里的存粮都不多。”

“有周总管主持，开张的场面你不用担心，我手里的活儿很多，牙行这边确实走不开，这样，晚上我去你府里咱们再细谈。”

袁茂春快步拿着明细账册过来，双手呈给孙伯驹。

“东家请看，这是粮仓存粮的明细。”孙伯驹双手交给杨同心，杨同心坐到一旁细细翻看。黄腾达拎着茶壶过来给杨同心沏茶，对着周润一摆手，请周润也坐下。周润笑着问道：“腾达，这新铺面可还使得。”

“使得。”黄腾达笑道：“想我一个跑私牙的牙行，如今已经在开封城最大的粮行做了二掌柜，那真是祖上显灵。”

杨同心曾提出过让汤如海和葛富贵入股自己的买卖，汤如海婉拒了，自言并不缺钱，葛富贵是个尊师重道的人，行有行规，他不能这么办。杨同心是聪明人，提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提过。

粮行里伙计们正在忙碌，粮行大掌柜孙伯驹站在偌大的门厅里指挥，二掌柜黄腾达背着手在一旁看着，账房袁茂春正对着账册劈里叭拉打算盘。

看到杨同心进来，孙伯驹和黄腾达过来拱手行礼。

天人和东主杨同心因为曾在大灾之年赈济灾民，顺利通过牙行总部大掌柜姜展鸿这一关，口头订了契约。

送走牙行二掌柜贾国桢之后，葛富贵追问杨同心，到底走得什么路子帮自己消了处罚令。

杨同心笑道：“富贵兄为了小弟的事情，殚精竭虑，会钞自然是我来，如何能让你破费呢？”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准备的如何了？”杨同心背着手四下环顾。

“回东家，已经都布置好了。”孙伯驹过来说道：“茂春，明细拿来。”

“当然值得。”葛富贵笑眯眯的说道：“这五千两银子，哥哥早晚会帮你挣回来，你放心。”

“原来如此。”葛富贵嘬着后槽牙，笑道：“佛海你好大的手笔，为了帮我平事，五千两银子你眉都不皱一下，就这么送出去了？”

“我家乡有一个词，叫做投资，意思是把银子投入到某样人或者事情上，会得到回报。我这五千两银子其实就是投资到富贵兄身上，赌你在牙行里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衬我，你说这笔投资是不是值得？”

“也好。那咱们晚上见。”杨同心拱拱手，葛富贵拱手带着随从离开燕来楼。

杨同心带着周润和松涛，到了自家店铺所在的丰登街。天人和粮行的门脸是通过牙行买下的临街铺面房，有可以装一千石的粮仓，里外一共是八间房。原来是开封城第一粮商左天南的铺面，左天南被钦差砍了之后，他家里人不愿意再经营，就直接挂到牙行出售，被杨同心买了下来。

“孙掌柜，朱仙镇那边怎么样了？”

“海山昨天派人送信了，韩贞吉似乎调集了大笔的银子，属下觉得，他这是在为今年的夏收做准备。东家，这可能是咱们天人和跟十八粮行的第一场比试，是场硬碰硬的过招。”

“茂春，你推演韩贞吉能调集多少银子准备夏收？”

袁茂春被问住了，他本事有限，推演对手财力以及现银这个事情，确实是无能为力，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东家，您让我记个帐算个账还行，这种推演对手财力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好。”

“没事儿，不论对错，都说说。”

袁茂春咽咽口水，说道：“左天南死后，韩贞吉是十八粮行最大的股东，根据杜掌柜的消息来看。韩贞吉从二月份开始，就一直在抛售去年的陈粮，他的存库有将近一百万斤，也就是一万石，若是全部销售一空的话，他手里起码有、有一万二千两的现银可以调配……”说完一抬头，看到杨同心、周润、孙伯驹、黄腾达、松涛都看着自己，心里紧张头皮一紧，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再算上本来的现银，韩贞吉这次夏收可以调配，一共在两万三千两银子上下，都是现银。”

“二万两银子……”黄腾达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若真是这样，那这个韩贞吉还真的很难对付。咱们柜上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八千两银子的现银，这厮一举手就是二万两银子，咝——”

“二万两银子……”孙伯驹面色如常，琢磨了一下，说道：“东家，属下觉得，我们不能正面和韩贞吉硬拼，应该避其锋芒。咱们粮行的长处是公买公卖足秤足重，在零散小户的买卖上，十八粮行是争不过我们的。他们的优势在于字号老，客商多，虽然二掌柜已经把韩贞吉山东的客商挖的差不多了，但是山东济南的汪氏已经和韩贞吉结盟，局势难料。属下觉得他们这次夏收，可能会放小抓大，抓住大客商，放弃零散小户来对付我们。”

“此言有理。”杨同心握着茶杯，说道：“孙掌柜，柜上现在有多少银子？”

“有三千六百两的现银，两千八百两的银票。”孙伯驹回禀道。

“现下离夏收还有一个多月，这样……”杨同心笑道：“我再拨五千两银子过来。尽快把咱们的陈粮也销售掉，腾出仓库，准备夏收。”

“回东家。”黄腾达说道：“咱们现在的库存还剩下三十万斤，也就是三千石。这部分是压仓粮不能动。我们的粮仓夏收的时候，能收纳将近九十万斤粮食，足够了。”

“韩贞吉知不知道咱们现下库存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万斤？”

“不知道。”孙伯驹笑道：“若论起消息灵通，放眼整个河南，谁家的消息也不如我们灵便。闻风堂消息是每天一传递，休说朱仙镇今日粮食的售价，若是马堂主狠狠心，只怕韩贞吉今天中午吃什么饭菜，我们都一清二楚。”说完众人笑了起来。

周润对杨同心斥资修建闻风堂这样高瞻远瞩的举动，是非常钦佩。如今，闻风堂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而韩贞吉并没有闻风堂这样的组织来帮忙，所以消息掌握的就很被动。

“春雨，请客的名单拿来。”

周润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摊开放到桌上。

“这一百多人的邀请名单，到咱们开张那天，可能只有十多人会来捧场，其余的最多派人来支应一下，可能连牌匾都不会送。”杨同心伸手点点请客的名册。

“这一节，倒是不意外。”孙伯驹说道：“从韩贞吉的动向来看，咱们天人和已然是他的心腹大患，我们开张对他的十八粮行是极大的威胁。他自然不会让我们开张顺利，到时候必然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使出来。”

“东家。”黄腾达犹豫一下，说道：“若论店面大小，咱们天人和已经是开封城最大的粮行，开张的时候要是镇不住场子，容易被人小看了，恐怕日后会有人借机生事，开封城可长垣县大多了。虽说有沈先生和葛掌柜帮衬，可最终说到底，还是要靠咱们自己的实力。”

“腾达这话说得精辟。”杨同心笑道：“所以开张的时候，若是没人来捧场，也没什么。做买卖讲的是口碑，凭的是财力，我厚颜自夸一句，这两样，我杨某人虽然不多，不过还有一些。今年夏收会是一场硬仗，咱们天人和想要坐庄开封府，那和十八粮行的血拼是躲不过的，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孙伯驹、黄腾达、袁茂春当即肃然答道。

“明天我派人把银子送过来，诸位好好准备。”杨同心起身拱手离开，周润对着孙伯驹等人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黄腾达笑道：“东家的银子还真是用不完的用啊，抬手就是五千两现银。”孙伯驹喝了一口茶，浅笑着说道：“二掌柜，咱们只管帮东家挣银子，至于东家有多少银子，那不在我们考虑之内，你说是不是？”

黄腾达恍然，连忙说道：“不错，咱们只管挣钱就是了。”袁茂春皱着眉头，心里暗自生疑：去年东家赈灾赔了将近两万两银子，这怎么一出手又是五千两，难道东家的银子真的用不完么？

杨同心和周润、松涛出了粮行，来到街上。

“春雨，若是咱们开张之时惨淡收场的话。”杨同心面带微笑，说道：“写菜人诗那位高手恐怕要露面了。”

“东家您这苦肉计恐怕会很灵验。”周润笑道：“他的字迹笔体我都记在心里，若是看到一定帮东家找出来。”

“武功高强的侍卫、办事细致的总管、勤劳忠心的掌柜我都有了。”杨同心说道：“目下，还差一位高瞻远瞩的师爷参谋，还有一位精通计算的账房。”

“写菜人诗那位可能就是东家将来的参谋。只不过这好账房确实难找，我托付朱翊楷找了一年多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招募处哪边如何了？”

“倒是招募了一些不错的人，但是独挑大梁的暂时没有。”

杨同心和周润一边聊一边走，松涛跟在身后，忽然心里蓦然一紧，猛地回头一看，看到远处有两个穿短褐的人立时停住脚步假装在路边摊位买东西。

“东家……”松涛过来，杨同心没有回头，笑道：“去看看，手脚利索点。”松涛一点头，杨同心和周润直接走到拐角转入小巷。两个盯梢的立刻跟过来，迎面遇到松涛，两人一惊。

松涛也不废话，踏步上前一拳砸翻了一个人，回手抽出单刀搁在剩下一人的脖子上，一扬下巴：“说！谁派你来的？”

粮行门楣上挂着用红布遮盖的字号匾额，天人和三个字依然是长垣县户房主事汤如海题写。

“你也不要卖弄。”葛富贵磕磕烟袋锅里的灰，倒背着手，说道：“我想了许久，也只有汤主事有这样的面子和本事，你老实说来，到底是不是汤老帮忙？”

“是汤老。”杨同心不再卖弄，说道：“我当时请汤老帮忙找人撤销你的处罚令，走的是开封衙门户房的关系。因当初处罚你的是牙行前任大掌柜，如果走牙行的关系，只怕办不利索。于是我就托汤老帮忙，给开封户房写了一封信，我那五千两银子，就是送去打点的。你们牙行归户部管，开封衙门户房主事的面子，你们牙行应该会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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