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穿这么闪亮吗？”许愿回避过她后面的问题，一边给她系扣子一边问，“快把外套穿上，不要感冒了。”

“对呀！这可是我最后一个舞台了，可不得亮瞎你们。”张龄开着玩笑，语气丝毫未变。

张龄摇摇头，她摸了摸许愿的头，狡黠的笑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啊？”秘密？许愿表示拒绝。

许愿却从她一如既往地乐观里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悲哀。

“去年泰美真的差点就完了，还好新宜今年要搞选秀，不然我可能饭都吃不起了哈哈，我跟我老板说过了，今年没出道，我就回家喂猪去了，”张龄抬头看向天空，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不管是他妹妹的梦想，还是他的梦想，都留给别人去完成吧！”

她扭头看着许愿：说“我要回我老家去，重新开拓一下我的婚恋市场。”

许愿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说：“你上次是十七名，这次很可能进决赛的，你要相信自己呀。”

“可惜，世上没有最好，就算有，”张龄穿好衣服，叹了一口气，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撑着脸，“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许愿摸摸她的手。

“我今年25岁了，在泰美当了7年练习生，我天天都窝在那间小练习室里跳，一开始有10个人，我们没有舞台，老板兜里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少，有时候还没我爸妈救济给我的多，慢慢地，跟我一起的练习生就都跑完了，我本来也想走的，但是，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那间小宿舍的时候，看着我老板的眼睛，我就又走不动了。

她站在徐清韫身旁，气势丝毫不落下风，舒晚是当之无愧的舞台女王。

许愿看了看并肩而立的他们，又看了看舞台下面自己的粉丝们，心中一阵酸涩，虽然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还好节目是录播，他们还可以多喜欢自己几天。

舒晚一身红色舞裙，长长的黑色大波浪卷发逶迤于她身后，愈发称得她雪肤如画，闪耀的灯光落在她眉眼之间，光线明暗错落，勾勒出她妩媚的样子，红唇开合，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不知道我老板那个人，也就比我大了两岁，一天天的，就想着往娱乐圈里钻，我说他，我说，你钱都亏完了你还干，这是在赚钱还是在折磨自己，他居然说我不懂，这是他妹妹的梦想。你说他不是神经病吗？他手上既没那么多资源又没几个钱，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他啊。”张龄嘟嘟囔囔地吐槽。

“我没走，又不敢告诉我爸妈，但就算她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妈还是会时不时地劝我回去相亲，相亲对象从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到今年跟我说的一个三十五岁的大龄未婚男，这才几年啊，我一个妙龄女子婚恋市场就这么差了吗？”张龄脸上仍旧不见悲伤，仿佛她说的不是她七年青春，而是旁人讲给她听的一个段子。

张龄穿了一身深蓝色的亮片裙，重重叠叠的亮片在周围树上挂的彩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闪耀。她扭着水蛇腰，笑嘻嘻地走过来让许愿帮忙看一下裙子后面的扣子有没有扣紧。

天色沉沉，下午五点过，香岛的天就已经不再明亮，暮云西垂，厚重的云一块一块向着远方缓慢游移着，最远处只有寥寥几朵，许愿撑着脸看着天空，她头顶的云层却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缝隙。

“许愿！”张龄叫了她一声，“找你好久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

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在准备今晚的告别晚会，周围的桂花树上挂满了彩灯，舞台两旁的桌子上也摆上了各大赞助商的标牌，这会儿大家都还没有出来，只有她们两个人坐在外面。

许愿把自己拿出来没穿的外套递给她：“不要这样说，你肯定可以进决赛的。”

“我笃定我进不了决赛，不是因为我实力不够到第十四名，只是因为我刚好第十四名，而周恋是第十五名。”

许愿一下子明白过来。

“呵，”张龄舒展开身体，伸了一个懒腰，嘲讽地笑了一下，“周恋真是有脑子啊！就是可惜了我。”

“许愿，你一定要出道，最好是C位！”

许愿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张龄是这么洒脱通透的人。

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临近七点，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周恋跟关芷说说笑笑走在最前面，许愿看了她们一眼。

希望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发生。

戚挽玉和楚然是今晚的主持人，两人一个有趣一个稳重，把场面控制得很好，现场气氛也很热烈，女孩子们都欢声笑语的。舒晚和葛书瑶坐在许愿身边。

她们在昨晚公演结束之后才知道许愿被周恋下了套。

周恋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干这样的事，那就不可能会让节目组好好剪辑视频了。

舒晚和葛书瑶都签约了和沐春天，她们这会儿根本没有话语权越过公司为了许愿去给节目组施压。

许愿很清醒，玩得好，不等于共享一切。

说得冷漠一点，许愿不能出道或者说低位出道，对她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短短两三个月建立起来的感情哪有利益资本有保障，就算舒晚和葛书瑶愿意，她也不愿意要求她们舍弃自己的利益来帮自己，除非她给和沐回报。

这件事情她们谁也帮不了许愿，除了徐清韫或者其他几位导师肯帮她，但是他们凭什么要帮许愿呢？

且不说本来就不止许愿自己知道徐清韫上次悄悄帮过自己，而现在本来就有人在炒徐清韫和许愿的“追星赢家”的热度，圈子里那么多人蛰伏在黑暗里，巴不得把徐清韫拉下神坛，徐清韫要是再帮自己，被人造谣中伤他的机会就太多了。

就算是徐清韫之前告诉过她，自己签约这个节目就已经让节目组答应了他要公平公正，可是面对节目组的最大投资公司新宜最近新推的演员周恋，节目组会在意徐清韫之前说过的话吗？

她凭什么让徐清韫愿意为了她以身试险？

而其他导师更不可能为了她得罪背后是新宜的周恋了。

她现在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欺负而且还能够翻盘的机会只有一个。

“不要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舒晚捏了捏她的手。

许愿看着她，点了点头。

看到眼前站着的男人，许愿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走吧，去坐坐。”徐清韫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

许愿跟着他进了练习室。

“你找我有事？”

“我，嗯，想请徐PD帮一个忙。”许愿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了口。

徐清韫坐在椅子上，十指交错，语气仍旧如那天一样冷静：“说吧。”

“我想，”许愿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见新宜娱乐本次负责跟进《奇迹少女》的负责人。”

徐清韫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

许愿心下惴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

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过了片刻，徐清韫突然笑起来，声音还是如同少年的清朗：“许愿，你太聪明了。”

我很喜欢。徐清韫看着脸蛋突然绯红的少女，默默咽下了这句话。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联系，但是这次要收费了哦。”徐清韫看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有褪下来过。

“啊？”刚刚还被夸过聪明的许愿此刻有点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说，“多……多少啊？”

“不会让你亏太惨的。”徐清韫笑眯眯的说，像极了一条大尾巴狼。

许愿乖乖点头：“喔。”

徐清韫掏出手机，走到窗边，打起了电话。

许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进入节目那天，自己站在等级席的时候，徐清韫也是这样背对着她。

徐清韫这个人啊，不管是站在哪儿，连背影都闪闪发光。

徐清韫打完电话，转过身对她说：“明天中午，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

“还有一件事，徐PD，”许愿弱弱地说，“我想借您的手机用一下。”

“嗯？”徐清韫疑惑。

“这件事还要给爸爸妈妈说一下。”

许愿跟着徐清韫和周思恒进入办公室，一个穿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了，她一头利落的短发，发尾微卷，时尚度一点都不输于常年混迹时尚圈的女明星。

她面色严肃，自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乖乖听话的气势。

徐清韫冲女人点了点头，而后退了一步，站在了许愿身旁。

那边周思恒依旧开始打招呼了。

“赵姐，好久不见。”周思恒“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小许，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宜集团旗下新宜娱乐公司演艺部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经纪人，赵迩。像周文、张立泷、吴宪华这些前辈都是跟她有过合作关系的。”

许愿乖乖点头，笑着打招呼：“赵姐好，很开心见到你。”

赵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我也很开心认识你，不过你跟节目里倒不太一样。”

许愿伸手握住她的手，浅浅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嘛。”

“坐吧。”赵迩握过手之后就把手收了回来，招呼三人坐下。

“今天我既然来见你，也算是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不可否认我们也有这方面的意向，但我还是想听你说一下你的理由。”赵迩目光锐利地看向许愿。

“我想加入贵公司。”许愿坐直身子，脸上挂着微笑，不同于刚刚的谦卑，更多了几分骄傲与礼貌，“想必您一定了解贵公司旗下艺人周恋想对我做的事吧，这不得不促使我加快执行我的决定。”

赵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些许兴趣。

许愿继续微笑着说：“我原本的打算是在参加节目之后加入贵公司，但这次公演很可能会损害我的名誉，我想，这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之后的贵公司，都是一笔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次会面。”

赵迩此刻已经面露微笑，她点点头，示意许愿继续。

“我当然还是恳切地希望可以加入贵公司，这样，无论是周恋抱病坚持演出还是我热心帮助队友，都将会对我们的形象有所提升，也不会违背节目组的标语，而这些东西，对新宜的形象也有很好的帮助吧。我相信，我加入贵公司，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周思恒看了徐清韫一眼，悄悄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徐清韫坐在他旁边，头也没抬，拨弄着自己的手机。

“听起来很不错，”赵迩拉开自己的包包，拿出一份合同，“你是个聪明人。”

“合同不着急，你有一下午的时间看，”赵迩赞许地看着她，“那件事我会交代下去的。”

许愿看了看合同，赵迩拿的这份合同是五年期的，许愿来之前，徐清韫也给她看了圈内一些的合同，还给她分析了一下。

赵迩给她的这份明显好上不少，无论是待遇还是自己权益，都有足够的保障，也没有什么陷阱。

她看向赵迩。

赵迩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公司A级艺人的待遇，我相信你有这个潜质，这也是聪明人的做法，不是吗？”

许愿关上合同，似是闲谈一般道：“我听说，周恋会进决赛，是真的吗？”

赵迩点点头，笑着问她：“怎么？想报仇吗？”

“嗯，对我而言是报仇，对公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许愿看着她说。

“怎么说？”赵迩喝了一口手边的茶。

许愿轻声说：“周恋经过这次公演，想必她参加这个节目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而她如果再进一步，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实力，其他练习生的粉丝群体想必并不会让她得到多少好处，除此之外，她会不会出道我们心中都有数，并不高的名次又值得浪费公司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里吗？”许愿就像一个成熟的说客，游刃有余。

赵迩摇了摇头说：“你真的不太像一个高中生。”

许愿笑着说：“过奖。”

“如果真是那样，”张龄没有推辞，接过外套就往身上穿，敛下眉来，“就最好了。”

舞台下的粉丝们发出阵阵欢呼，舒晚拿着话筒发表感言，一直以来众望所归的她，之前每次都是差了一点，今天终于可以站在舞台上，拿到这个荣誉。

许愿站在舒晚背后，镜头扫过来的时候，她歪了歪头，扬起嘴角比了个耶，镜头转过，站在她旁边的周恋翻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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