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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何方

  • 作者:不知者与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8-01 04:47:51
  • 字数:10764

李莱儿并未就此停留在荚中院,她从未停下她的脚步,一直在世界各地游历学习,见识过,然后记录下,同文之书删删补补,断断续续地也一直在写,撇去了那么厚重的、追赶着的执念,写了四十多年,快到她行将就木时,才终于完笔。

她写完了书,跟弟子们道了别,踏上了新的路途。她一生都在路上,从未停歇,不知疲倦,心甘情愿。

她因女儿身吃尽了苦头,原本一步之遥的事要走上上千上万的路才能找到起点,她恨极了自己不公道的女儿身,从此把李莱儿藏了起来,只剩下李莱活着挣扎。李莱日夜活在惊心胆颤中,害怕被人揭破自己的身份,那么会连手中握着的仅这么一点儿的珍藏都留不住,因此他对谁都藏着一丝提防,从不喜人近身。

李莱是个天生的流浪者,他不是在游历中求学,而是流浪中见缝插针地学习,每到一个地方再找点生计以图活口。同是求学,李莱儿和李莱是不一样的,李莱儿贪婪,李莱只剩贪婪。

它就被她的学生们带往世界各地,向各地方的人们传学,又收录下书其中没有的。不停完善,不停圆满,辗转了很多地方,直到荚中院都失落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它仍然在人们的眼中传播着,焕然一新变成其他模样。经过了许多人的手,见识过了许多事,李莱儿因寿数所限未曾明白、未曾做到的事,它都一一见证过,它没再回过荚中院,最初关于自己、关于荚中院的印象也就变得很寡淡了。

猎户是个四十多岁的鳏夫,自己的生活就过得紧巴巴的,没有多余的好心匀给只有出气儿没进气的小残废。猎户也有算盘,他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等老去也没有人奉养。而李莱儿这个样子正好,没有人想给家里添个残废,村里人不愿嫁给没钱年纪又大的鳏夫,他也没娶得起媳妇的钱财,他救李莱儿一命,有救命之恩,什么都不要,只要生个孩子就成。至于这个姑娘嘛,能活下来就活,活不下来就丢了算了。

李莱儿命大,侥幸捡了一命已经是运气至极,猎户一点儿不想给她用药,那也费钱,只匀些米汤吊着命,李莱儿借着米汤竟也活了下来。只是身子一直好不了,总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猎户看她也没有逃跑的能耐,就放下了戒心。

她见识过了火光,不甘心再归于沉寂。她在这个村中呆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时机出逃,只带了几件衣服,一块霉饼,连路上的盘缠都敢没带一分,就怕猎户不依不饶地追过来。

乡野人家子嗣太多,毕竟是外来的灵智,在冥冥之中他与这户人家感情的联系非常寡淡,加之子嗣丰厚,又无力抚养幼子。最终他被家人们送到了雷音寺中,做了一个沙弥。

诸多机缘巧合之下,遏空和尚指引着他去往了广陵,拜了广陵剑尊怜天独为师。

他出于广陵之手,辗转而回。

院内都是些小弟子和不太相熟的脸孔,没有人敢处理他的遗体和他留下的手书。直到第二天才有收到消息的亲近学生赶回荚中院,有些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悄无声息地整理好了遗体,又按照他的遗愿,烧得一干二净。

两种世道,不同人生,却殊途同归,最终都是青烟一把,尘灰一捧。

随后有弟子整理了同文之书目前为止的所有稿子,将它们整合在一处结成册。有几个稍有见识的弟子后来尝试着继续将同文之书编撰下去,皆以失败告终,《书同文》被束之高阁,留在荚中院的藏书阁中,成了装饰一样的镇院之宝,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翻开它。

没有人能回应它,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内是死一般的沉寂,趴在它身上的身子愈渐冰冷。直到晨光微亮,大呼小叫的弟子们挤上来把人从桌案前拉开,又是一段纷乱。

在另一段记忆里,李莱儿未曾遇上过一位特殊的先生,可她还是被那某日学堂里的读书声所吸引。没有了先生,没有了特殊的教学,她在绝境中汲取火光,走得步履蹒跚。

她在出嫁的前一夜出逃,却在山林间遇上了狼。刚长了点儿不足为道的学识的姑娘哪里懂得如何应付凶残的山狼?她夜夜跑山路跑得心惊胆战,身上的气味被野狼叮嘱追寻了好久。这一次没人替她驱赶野狼,小姑娘就差了点儿运气,被狼撕咬得奄奄一息,半个身子都给咬残了,才侥幸被邻村出门打猎的猎户救下,从此落下了病根。

所以它觉得,它应该是一本讲义,而不是一张沾满了血的遗书。

那时候同文之书的概念模模糊糊,还没诞生,它因此也只有一段模模糊糊的印象。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后来李莱儿收留了一个小徒弟,取名李途之,重新回到了西行国。她在整理昔年旧物时,将这本当初的讲义翻了出来,并着这讲义的最初,开始落笔书同文。

又不知过了几百年,它辗转流到了雷音寺附近,后面世间就再没有关于同文之书真迹的消息。有人说它是遗落在了雷音寺附近,又有人说它是被哪方的富豪哪方的知名学士收藏了起来,不过世界各地都已经有各种各样版本的同文之书,传承之广,最初的它反倒只是一个象征,不再紧要了起来。李莱儿心心念念之事已得周全。

它其实哪也没去,只是灵智已成,道果臻满,他脱离了执念附身,托生到了一户乡野人家里。乡野人家没有多大的见识,就指着名人名言名代表给小孩儿取名,而名人名言具体内容是什么,他们也不太关心。小孩儿就取名叫书同文。

李莱毕竟天资极高,哪怕是这种流浪似的学习也能学有所成,他被残躯拖累,寿数无几,走在世上的日子就总是迫不及待地吸取这什么学习着什么,哪怕是流浪着他也要抓住每一分机会学习。他会想着求学之苦,想将求学之路授予后人,但他不懂得为人师表,也不明白存续之道,他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照拂更多的人,有心无力这个词伴着他一生,一生匆匆来匆匆去,传奇也多,终究徒劳。

一生徒劳。

人总归还是那个人,执着于什么,钟情于什么,连贪婪都一模一样,不外如是。只是世道不同,困在不一样的囹圄里,就生出了不一样的痛苦。

伏在烛火下追赶着时间的男人和坐在树荫底下向小弟子们授学的老妇人脸庞合二为一,同文之书只觉得痛苦。

当事人沉浸在自己的命运里毫无所觉,只叫了生在自己执念中的观客痛苦。

同文之书在荚中院封闭了百来年,期间也有弟子增添一两笔,可长期困于荚中院内,早失了先人苦求而不得的眼界,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东西,狗尾续貂者多。这本应是一本众生可写的书,却被困于方寸,自然求不得完满。

开早了灵智的同文之书在这方寸之中暗无天日地转悠,某一天,不知是什么沾染道因的东西流落到附近,对方魂灵完整,又有道因傍身,两两相遇强占了同文之书的灵智,它也就眼前一黑,从此烟消云散。

这个时间线中,同文之书的故事就此结束。

同文之书的灵智烟消云散,书同文却终于能够跳脱了出来,这里的书同文特指怜天独家老四,为了和下文区分,我们暂时叫他老四。

老四从留青卷回放似的故事中跳出,一低头,终于能看到自己手脚俱全。尝试着动弹了一下,都挺好使的,只是大梦良久,反应有些迟钝,掌心发麻得紧。他仿佛是站在虚空中,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他入阵前最后的印象还是和怜天独走在一块儿,也不知为什么下一刻自己就成了一张懵懵懂懂的别人怀里的遗书。

不过他也大概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他应该就是那张遗书最初的灵智,在这个时间点中遗书灵智已经烟消云散,被阵法默认出局——就是‘死’了。可老四本身并不属于这个时间线里,他作为阵法中时间线和现世时间线共有的一个存在,既应该‘死’了,又应该屁事没有,阵法判定不能,才被阵法所形成的的世界隔离,直接‘弹’了出来。

老四被夹在了现实和阵法中间的夹层中,很是要命。

老四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怜天独说自己和九思者当有一段因果前尘。如果没有九思者,同文之书无法被能够寿终就寝的李莱儿写完,他自然进入第一种结局,中途就被外来强占的灵智挤出去,就此烟消云散。他能够成为现在的‘书同文’,有着九思者的前因。

尽管老四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观众,从未经历过故事之中,任凭他大喊也没人听见。

原先在这个时间线的灵智是烟消云散了,被隔离的老四就被困在荚中院的书阁中,像个被圈地为牢的鬼魂,走也走不出去,术法也使不上。他本来就是纯理论型选手,而且只有短短两百年的修行。虽然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似乎自己不是什么简单的小饼干,但小饼干空长了几百年的岁月也没法让纯理论型选手真元灌顶凭空长出丰富的实用经验。

小饼干斟酌一二,决定使出广陵绝剑峰上流传久远且自己实战丰富的生死大招——他果断地打开了信道,投了口信,立刻叫了家长。

秘境限速有延迟,家长迟迟未到。

自家的家长没来,老四在书阁楼上蹲着,却隐约听到楼下有着神魂的波动,隐隐约约与自己形式相同,联系在了一起。老四心下一抖。

他在这个世界可没有相同身份的落脚点,这种能被强行联系的违和感,只能是那个占了同文之书的灵智到了附近。

他占着这个状态的便宜,平时不怎么灵敏的感知的活跃了许多,能感觉到那个神魂的身旁还有另一个波动得断断续续的神魂,似乎也与自己有着点儿联系,只是信号不好,这么近的神魂信号都时断时续的。

老四一猜就着,内心情绪波动得波澜壮阔,就差没打开窗户朝楼下大声谴责九思者这种无意识的带人偷家的行为。

虽然这个时间节点中‘他’已经烟消云散,却仅是同文之书的灵智被占了,灵智游离于同文之书外,对方魂足魄满,且有道果傍身才能勉强单独立足于世,却不能离开同文之书一定范围内,是真正的以同文之书为中心的囚徒之鬼。

同文之书尚未完成,对方占着位置有好有坏。毕竟同文之书道果雏形初现,他若连同文之书的实体一同占据了,彻底取代同文之书,能够摆脱囚徒之境不说,有朝一日同文之书能够完本,臻满道果,他自然也能够作为新的‘同文之书’一同臻满道果,跳脱己身,成就道体。

——就如同现在的老四那样。

问题就在这里,目前的老四维系的状态不对,他还没被彻底地弹出去回到现世,可能是因为依凭着仅剩的同文之书的实体。而他作为另一个时间线里成就道体的真货同文之书,若在这个阵法内被占据了实体,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阵法。

书阁楼上老四的心底惊涛骇浪,他的想法却传达不了一星半点儿给坐在书同文身上的小木人,小木人毫无所觉地想着事儿,听到书同文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开心。

书同文像是有些久违地兴致高涨,忍不住和肩上的小木人唠嗑起来。他说:“为着这些事,我和我妻子也分开了有一段时日,见了你们后实在是有些想她想得紧。等到事情都了了,我就回去找她,她好久没见我,我应该给她一个惊喜。”

九思者还在消化刚刚书同文的话,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只随口附和了两句。

书同文表演单口相声倒也不觉无趣,十分腼腆地笑着:“也不知她是不是也想我了。”

他说着话,一人一木头已经走到了书阁楼底,正要推开门,门口处的地板却突然裂开了一道划痕,裂痕之上,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书阁之间隔离开来,书同文手就悬空伸在那,人却定住了。

那扇门在他眼前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推不开。

小木人看着眼前过分眼熟的划界一愣,书同文毫无所觉,困惑地转身。

有一男子白一素服,牵着一头走得悠慢的老黄牛从远处走过来。他另一只手上夹着一片有些枯黄的叶子,以叶作剑,隔着几丈外虚虚划了一条线,剑气成痕就将书同文和书阁隔开了距离。

“他很想你,”怜天独接话道:“不过,不再想见你了。”

怜天独笑着说:“虽然白阖前辈已成功过了一次,不过这是天道碎片中的法阵,只是一段记录的影像而已,做不得真。现下却不能让你真把我家小徒弟的位置给占了。所以就还请前辈,到此为止吧?”

书同文离着自己的目标仅有一步之遥,但他确实凡俗之身,破不了怜天独划下的剑界。如果怜天独执意不让他过去,他就过不了。

突生变故,书同文也不气恼。他只是看着怜天独有些困惑,走路的姿势,持叶比剑的做派,甚至是牵着牛回身的小动作,一举一动,他都觉得有些熟悉。

书同文有些好奇:“你认得我?”

九思者也同样好奇,只能在心底比划:对呀?师兄你认得他?

九思者控制不住地下意识想道:师兄认得这个书同文......难道真是掌门师兄的某任对象?刚好在我闭关的时间里,倒也对得上号......不对不对,师兄叫的是前辈,那至少不是同级。可书同文凡俗之身,师兄这个时间点也有三百多四百岁了,怎么就前辈了?不应该不应该......

怜天独瞥了一眼小木人,大约是猜着了九思者的胡思乱想,叹了一口气道:“小容刻字的时候,‘容’字早就被占了,容字牌不是他的。”

九思者:?

九思者:那还能是谁?

怜天独站正了身子,朝着书同文稍稍正色:“我当然认得前辈,说起来,我同前辈还有些因缘。”

“家师天性胡来,也没人管束,取道号时取的跟自己不沾一边的‘和’字。他成名后道号流传较广,连着广陵门内都只喊他的道号,就渐渐没什么人还记得他叫什么了。”

怜天独说:“和真人伯容谦,巧也有一个容字傍身,刻的正是容字牌。”

而他前尘已忘。

同文之书想了起来,在他印象里,他经历过完完整整的一段李莱儿的人生,并非是如今这样的。

年幼的李莱儿从一位特殊的先生那里得来了珍贵的纸稿,她拿来抄写了密密麻麻的讲义,一个空位不落。她后来离开小村庄时,那位先生从她家中将讲义带出又还给了她,被她珍重地保存了起来,那奠基了她所认可的人生的最初,她便一直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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