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虽然还不认识空空，但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广场上刹时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九天说：“月明师妹的办法甚好，想不到你武功高强，水性也很了得。”

月明笑着说：“小时候上树捉鸟，下河摸鱼，什么都干，所以那时都叫我若男。”

空空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距刘大奎半丈远处，停下，说：“放下你们手中的刀，我去。”话声听起来平静，但可以感觉到遏制在内心的那种悲切和愤怒。

九天一听，激动得差点叫起来，遏制着嗓音，急切的说：“月明师妹，快讲一讲你的想法。”

月明轻轻说：“花船帮今晚接待的是南平六皇子，来头不小。所以，要么会停掉所有的生意，单开一条花船；要么，船头船尾会有不少侍卫随从保护，目标十分明显。空空去后，不必惊慌。今晚，六皇子上了船，聊了几句后，你借口船舱内太闷，带着他到船尾赏月。这时，我会潜入河中，把船推上几推，空空就乘着船摇晃的机会，往河里一头栽下去。我在水中，自会接住你。到时，我会给你一根芦苇杆，含在嘴里，杆头露在水上，可以吸入空气。空空不会游泳也不要紧，我会拉着你游向船的另一边，趁大家忙乱着在船尾打捞，我们俩早已到了远处。我会事先看好一个可以爬上岸的地方，这样，既能让空空脱险，也不会给九天师姐带来麻烦。只是空空要受点委屈，金陵人都会以为你淹没在秦淮河里，从此就不能以你的本来面目见世人了。”

空空说：“师姐，我就希望别人都以为我死了，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月明见师徒俩如此模样，心头泛酸，但她却在想着另外一个念头，想定主意，便厉声说：“刘大奎，空空已经答应去了，你还拿着匕首干什么？走远一点，师徒分离，难道说几句话也不给吗？”

刘大奎朝施粥的方向看去，他的手下摆足阵势，一对一的押着，心想：这就是筹码，不怕你们耍什么花样。于是，收起匕首，笑着说：“好，我走开，我走开。”

月明见刘大奎已走开二丈远，便来到九天面前，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说：“月明见过九天主持。”

而另一边，也就是在刘大奎一声大喊，众打手一个个劫持百姓的同时，刘大奎自己身影一闪，抢到九天主持身后，然后，拔出插在腰带里的匕首，将它抵在九天的脖子上。

别看刘大奎是个粗人，但他心肠歹毒，善用阴谋诡计。他这一招，反败为胜，两个地方被他占了上风，一是百姓，二是九天。

这一突变，九天和月明都始料未及。月明以为，刘大奎是生意人，为了赚钱，巴结奉承六皇子，做出这种不顾道义的行为，教训一下也就是了。哪里知道，他竟然不知好歹，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此人恶毒的本性已暴露无遗。此情此境，不由得让月明心头一阵绞痛——世间本应朗朗月，歹徒猖獗何时休？刘大奎这种恶人，留着总是祸害，应该除掉，才是江湖人正义之举。但是，怎么除掉？这里不宜。其一，佛门圣地，怎能沾上血光；其二，刘大奎挟制了九天，这好办，但他手下劫持了这么多百姓，万一有人受伤，岂非失了救人的初衷？如此一想，倒有些犹豫。

这一声喊还在上空震荡，场上的局势眨眼间就起了变化。刘大奎的手下跟着这个小头目直扑挤在广场一角的百姓，一人抓住一个，将其作为挡箭牌顶在前面。他们吸取教训，怕再次被暗器伤着，如此一来，对方本事再厉害，投鼠忌器，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九天说：“月明师妹，刚才你出手相帮，师姐在此谢过。但不知师妹是路过还是。。。。。。”

月明说：“贫尼乃桢州妙音庵天竹住持的徒弟，奉命特地将三部经书送至宝刹，并亲手交给九天主持。不想刚到这里，正巧遇见这等地痞流氓正在行凶作恶，出手帮助，自是应该，住持不必言谢。倒是空空师妹，为了百姓安危挺身而出，这份正义和勇气实是令人敬佩。但空空此去，显然是羊入虎口。九天师姐，刚才我想到一个办法，既能解目前百姓受困之危，又能使空空师妹脱险。”

她身穿灰色缁衣，伫立在台阶上，双手在缓缓的捻着一颗颗佛珠。

所有场上的人，把目光都投向这个人。这是个年轻尼姑，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眉目清秀，五官端正，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鹅蛋脸。虽然没有头发，但那种俊俏美丽却足以夺人眼球。

她就是空空。母亲早亡，父亲无情，万念俱灰，所以，投入空门之后，为自己取法名空空。

九天大声说：“空空，你傻呀，快回去！”

空空走到九天身边，抬起手，捏住刘大奎贴在九天脖子上的匕首，将它一点一点推开。然后，抱住九天的胳膊，含着泪说：“师傅，你放心，徒儿决不会有辱佛门，决不会忘记师傅的教诲。看今天这情势，只怕会伤及无辜，我去！”

呆在远处的刘大奎见她们三个说个没完没了，不耐烦了，大声说：“够了没有？六皇子要你，是你的福气，别的姑娘巴结都来不及呢。”说着，大步过来，抓住空空的手。

空空用力甩开，杏目圆瞪，怒气冲冲说：“我自己会走。”

“嘿，倒来劲了！晚上六皇子见了你，如不喜欢，我刘大爷岂止要拉你的手，还要抱在怀里好好的。。。。。。”话未说完，空空一巴掌扫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刘大奎愣了一下，摸着被打的脸，悻悻的说：“好！咱们走着瞧。”说完，在空空背上推了一把，押着她走了。几十号手下随着头目一声唿哨，像潮水一样，刹那间走的干干净净。

广场上的人们像受惊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尼姑们又开始发放粥和馒头，场上再次排起长长的队伍。

九天拉着月明的手，虽然是刚刚相见，却像是亲姐妹一般。两人有说有笑，一起朝九天的房间走去。

那天晚上，月明营救空空十分顺利，又有九天在岸上接应。这个局布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倒是花船帮的人，在秦淮河里折腾了大半夜，几乎把河里的鱼虾都网干净了，就是捞不到人。六皇子站在船头大发雷霆，差点要了刘大奎的命。

那一次，月明在四空庵住了一个月，游遍了金陵的各处名胜，紫金山上观日出，郊外莲华寺听经。这么多年了，至今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月明已打定主意，前往金陵，且在四空庵内暂避一时。一方面打听镜明师兄的下落，另一方面也可以静下心来传授陈元杼武功。她肩上挑着两家的复仇担子，任重道远啊！今后的这段路该怎么走，还茫无头绪，先安顿下来，学好武功，方可闯荡江湖，行走于危机重重的宫廷宦海之中。

九天举起颤抖的手，抚着空空瘦消的肩，心头一酸，泪如雨下：“徒儿，师傅没能保护好你，师傅对不起你。”

刘大奎见得势，便猖狂起来，说：“今日让空空跟着我去，万事皆休，刚才我和手下被伤的事也一笔勾销。如若不然，莫怪刘某人手下不留一点情面，我可不管佛不佛神不神。”说着，把手中匕首使了使劲，刀刃已经紧贴九天脖子上的皮肤，如再使点劲，便要见血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殿内传出一声喊：“我去！”随着喊声，从光线暗淡的殿堂里走出一人，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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