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这酒已经喝了大半个时辰。封师爷说，半个时辰后药力开始产生作用。估计也差不多了。你去做好准备，等杜壮明和欧阳苗走进宴会厅，你就带领弟兄封住出口，绝不能让一个人从你们的缝隙里溜走！”

“是，什么时候动手？”

有人也大喊一声：“哈哈，是欧阳大人喝醉了。”

“哈哈，喝醉了！喝醉了！”众人都拿着酒杯，大笑着叫起来。

“摔杯为号。”

“你不是！”说这话时，脑子突然变得糊涂，望着同桌的其他人，人影重重，喧声震耳，视物越来越模糊，他凭着心里还有一点点的意识，便使出浑身的劲，用足全力，大喊：“杜大人，冲出去！”

欧阳苗大喊一声之后，即伏在桌上，动弹不得。

这一声喊，惊动了厅内所有人，一刹那间，静的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们都把目光朝首席望来，但是，所有的目光都变得缭乱，看到的人都变了形，看到的烛火仿佛一个个火把。

一边的欧阳苗见状，大吃一惊，站起来想溜，被李东白按住双肩，稍稍使点劲，便动弹不得。李东白在他耳边说：“好酒是要慢慢喝的。你看大伙喝的多开心。”

欧阳苗拉了张苦瓜脸，说：“好酒，喝到后来，只怕也觉不着什么味道了。”

李东白说：“不是觉不着味道，而是根本没有味道了。”

只是可惜，为时已晚。

当指挥使和县令两位大人在厅外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一个人跟随几个送菜的伙夫，进了宴会厅。他就是九王爷的侍卫队长黑虎。他快步来到首席主位李东白的身边，凑在他耳边说：“杜和欧阳在厅外私议。”

“我知道。”

两人一番密议之后，不露声色，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俩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稍有疏忽，都会坠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宁可做错，也要争取主动。

欧阳苗突然问：“李将军，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东白笑嘻嘻说：“难道不是总管大人派我来的吗？”

“现在该怎么办？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那天是九王爷命我去挡住杜壮明的，师爷不知道。”

“幸亏到衙门时天色已晚，杜壮明只顾着和我攀谈，没有顾及你们这些随从。”

黑虎身子微微一躬，从他身边离开。而这时，他看见杜壮明和欧阳苗已跨入宴会厅，便隐在相互敬酒的人群中，迅速走了出去。

杜壮明来到原位，但他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抱拳，笑着说：“李将军请慢用，卑职感到身体不适，想早些个歇息，欧阳大人陪着你，卑职先行告退了。”说完，转身欲走。

于是，一个个都像欧阳苗一样，伏在桌子上。睁眼的，闭眼的，歪笑的，嘴角涎着酒水的，形状各异，丑态百出。

杜壮明到底是有点功夫的人，耐力强。他暗地里运气，想冲开左腕脉门被封住的穴道。但是，体内的气忽然像一股股游兵散勇一般，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他急得浑身是汗，这身汗倒是让他的酒劲消了许多，但是，融入酒中的迷魂散，又怎能消得去！他只觉瞳孔在放大，眼前一片白茫茫，然后，身子一歪，不省人事。

李东白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酒杯，摔在地上。

早已候在厅外的侍卫鱼贯而入，一个个身手敏捷，动如脱兔。

李东白说：“黑虎队长，派十人控制衙门的牢房。其余人将窗幔撕碎，把这些醉汉的手脚捆绑结实，嘴里塞得严实，防止醒后喊叫，然后，全部关入牢中，严加看管。”

很快，杜壮明、欧阳苗、田中仁等一众五十多人全都成了一只只大肉粽，被扔进他们自己的牢中。

从宴会厅一角的漏壶上看，已将近半夜子时，李东白吩咐众侍卫，除了轮流值日外，都去客房找地方休息。

四周复归平静，偶尔从远处传来高升在空中炸开时的“啪啪”声。他站在宽阔的廊下，望着天空出神。

天气很好，空中繁星闪烁。又有一只爆竹升空，爆出绚烂的火花。“过年了。”李东白心中在说。他想起了小时候家中过年的情景，她喜欢吃过年夜饭后一家人在院里燃放各种大大小小的鞭炮，和弟弟在院子里追逐。喜欢一觉醒来，枕边有一套非常好看的新衣服，娘一边给她穿，一边笑着说：今天是年初一，是新年，所以，我们的女儿也要穿新衣。喜欢爹左手拉着她右手拉着弟弟，说：逛街去喽！可是，有一次在街上，她看到了路边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和她差不多大，七八岁样子，瘦的皮包骨，蓬头垢面，睁着两只大眼睛，手里捧着一只破碗。她望着她，久久的无法离开，爹拉着她也不走，她流泪了，把出门时娘给她准备的买冰糖葫芦的八个铜钱统统放在小女孩的碗里。

自从那年， 17岁那年之后，虽然同样要过年，但每一次，他都会以泪洗面。每一次都要把之前的合家欢乐重温一遍。每一次都会在心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刀痕，对自己说：此仇不报，有何颜面苟活于世？用什么来告慰爹娘和全家人的在天之灵？

又一枚高升在空中炸响，把沉思之中的李东白惊醒过来。

侍卫队长黑虎走到他身边，躬身说：“李将军，你的卧室已整理完毕，可以去休息了。”

“哦，什么时候了？”

“子时二刻。”

“不急。黑虎，你陪我坐会儿。”说着，他坐在最上面一级铺着红毡的石阶上。

“黑虎，你陪在九王爷身边几年了？”

“我是跟随九王爷从京都过来的，已经八年了。”

“每年，九王爷都是孤零零的这么过年吗？”

“是的，他身边只有两个人：封师爷和我。每年除夕晚上，他都会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总会说同一句话：也许，明年的除夕就没有了。”顿了一下，黑虎有些哽咽的说：“李将军，九王爷和你一见如故，我也看得出，你为人正直，值得信赖。你帮帮他，我知道，他心里很苦！”

李东白转头朝黑虎看了一眼，这个略显粗犷的男人，眼里竟然闪烁着泪光。他不由得心中一动，望向黑沉沉的天幕，说：“会的。放心，九王爷的苦难马上要结束了！”

“真的吗？”黑虎望着身边这位年轻将军，充满疑惑的说：“李将军知道九王爷心中的苦吗？”

“知道。”

“那么，刚才你的话又怎么讲？”

“不能讲给你听。我只是告诉你，九王爷的苦难快要结束了！”李东白见黑虎百般猜测的眼神，笑着说：“好了，不谈这个了。听魏都统说，封师爷有个女儿叫小雨，只是他也没有见过。你知道吗？”

“知道。”

“她在哪里？”

“不能给你讲。”

李东白看着他诡秘的样子，笑了，说：“好啊，六月债还得快，不说就不说。但是，我知道。”

“你不会知道的。”

李东白不语，他想到了一个人：薛雨尔——小雨。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九王爷的眼睛和耳朵。可是，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对付得了赵忠禄这个无比狡猾厉害的恶魔？明天是除夕。不，子时已过，现在就已经是了。薛雨尔，如果是你，如何做到九王爷说的擒贼先擒王？不过，既然九王爷和封师爷如此坦然，他们的心中自然是有底的。薛雨尔——暂且以为是你。祝你成功，相信你会送来迎新年的喜讯！

李多白站起身，笑着说：“杜大人乃驰骋疆场的勇士，怎会身体不适？这是总管大人特地为你等备下的好酒，你可一定要领情。”说着，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腕，暗暗使了点劲。杜壮明只觉得脉门一麻，立马浑身酥软，跌坐在自己的座椅里。

“一定是杜壮明认出我来了，有一次他来韶关要见九王爷，我拦住他，他盯住我的脸，说我记住你了。刚才他去如厕，碰到我，也这么盯着我看。我的左眉边有颗黑痣，特容易记住。我觉得不对劲！”

“原来如此！千算万算，封师爷却漏了这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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