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讨论有理有据，几乎和日前虎啸都议事厅讨论相差无几，廊檐下的韦姜不禁来了兴致，凑近窗前，透过玻璃，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绕儿子韦博的床榻，分坐七八桌，约有二三十东岸子弟，全都是舞勺之年，这才明白，一群小子聚集于此的目的为何。

灵晶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果然不俗，孩子们也是迫不及待接受启灵大典啊！

“程毅，我们从昨天开始，集思广益到此刻，说一个，你否一个，说一个，你否一个，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听听你的主意，让大家也参详参详！”

挑话的这个胖嘟嘟，像个肉丸子的小子，是第一梯队指挥使方虬的堂弟方栋，与韦博一般年纪，其父便是现如今历山峡谷方氏族长。

有趣的是，这群小子分坐的位置，全是依老子们的军衔官职分坐。

“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我也不答应！”

群声附和之下，先前尴尬气氛一扫而空，也确实都是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计较，又踊跃发言起来，看得窗外韦姜一愣一愣，心中不禁疑惑：“如今的小崽子都这么玩的吗？真该让永宁朝堂上那群老顽固来看看。”

而其子程毅此刻仍居首座，看来这群小子也是明白，程泰的暂时下野，只不过是显王的权宜之计，待到历山峡谷恢复如初，程泰仍会重归大将军之位。

“唉！小小年纪，官场权力看的这般分明，也不知是福是祸……”

果然，耳濡目染才是最好的老师啊。

前脚刚迈进后堂廊檐，只听一声重物拍击桌案的闷声，震地房梁落下几缕灰尘，随即一稚嫩的孩童声音怒喝道：“我把关家军往前推进十里，沿西岸一字摆开，和阜康城守军相接，西岸防守自此固若金汤。”

“顾头不顾腚，下去吧你！”一个慵懒的声音，打发那怒喝的孩子下去，继而解释道，“此前一役，因有厨神在我东岸照应，虎啸都三梯两纵骨干建制犹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西岸关家军，为我历山峡谷承担了那宋定波招引来的三路人马，两个指挥使阵亡，四个指挥使身负重伤。后又因厨神与宋定波比拼灵力，西岸无有我东岸灵晶浇灌砌成的堡垒，关家军避无可避，伤亡不可不谓惨重。”

他说时，好似仍了一木棍于案上，一阵噹啷之声过后，又听他道：“再说了，关家军驻扎我历山峡谷西岸，除了替其他七国监军，还要防守从陀海国潜入的西境图谋不轨之人，你如今让关家军往前推移十里，与阜康城守军相接，西南边防谁来担任？”

安置好老师万花道人，院内恢复平静，再听后堂一群孩子们的吵嚷，便越发震耳欲聋，堪比国都永宁的大朝会，韦姜一时间，还真想看看他们正在演练什么兵法。

屋内许久没了声响，程毅好似也明白自己适才话说重，起身与众人打了个笑脸，风姿翩翩：“大家不要吝啬发言嘛，今日我等齐聚于此，本来就是广思集益，期间我话要是说重，都别在意，啊！”

“说到底，我等也是为了启灵大典能尽快举行，对事不对人，谁话说若是重了，都别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得把你心里想的主意说出来，谁敢嘲笑你，我程毅第一个不答应！”

这时，那慵懒的声音呵呵一笑：“你这话说得确是没错，可我得提醒你，军令如山，关家军向来军纪言明，当初派他关德来历山峡谷，驻扎西岸目的是啥，他关德自己此刻也改变不了。要不前些日子，各国的书信也不会相约而至，我阿父也不会被显王撸下来，背了口黑锅，戴罪立功。”

“是啊、是啊！”屋内群起附和。

那声音稚嫩的孩童见自己接二连三被质疑，不耐烦道：“你们说得是事实，可更大的事实是，咱们历山峡谷要是不能在开春前产出灵晶，送往各国，他驻守万窟山的关家军也没有灵晶补给，我敢说，仅凭这一条，只要大都督说给关勇他老子说，关德肯定能明白其中利害。”

以儿子韦博的床榻为中心，左边两桌七八个少年，乃是是大都督府几个官吏的孩子，右边三桌全是虎啸都将士子弟，床榻对面两桌则是历山峡谷矿民的子嗣。

而诸国亲使的子嗣，竟然被这群小子安排站在在墙角，全程只能听不能说，韦姜都给气笑了，自己都不敢这么想，这群小子竟然干得出来！

这小子在方氏一众孩子间，可是有名的草头霸王，仗着一身蛮力，给方族长没少惹事，听说每每东西两岸孩子起了纷争，都是由他与身形魁梧的关勇较量，这些年来，也没分出个胜负。

只是他这一挑话，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冰冷起来，倒是程毅很是玩味的看了两眼方栋：“我要是有主意，我阿父这会还能背着黑锅吗？”

“感情你也没注意啊，那你刚从否的那叫一个痛快，好像我们说的主意都是狗屎。”

“我说了对事不对人，你别找茬！”程毅俨然有点被方栋激怒的架势，屋内一瞬间火药味十足。

这一幕像极了往日大都督府内召开集会的情景，韦姜心中不由开始推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按照以往大都督府内的情景，接下来应是虎啸都先以武欺人，而后矿民头领方氏直接撂挑子甩手不干，都督府内几个官吏左右相劝未果，最终由大都督亲自出面调和，原本难以商榷之事，以和稀泥的方式遮掩过去……

果然，一群丘八的子嗣最先安奈不住，群起愤勇，与一众矿民子嗣争吵起来，左侧的官吏孩子在旁拉劝未果，甚至唤来墙角亲使子弟，一时间也拉不开双方剑拔弩张的架势。

“哎！哎！哎！”一锤重过一锤，敲打在榻沿，盖过众人的吵闹，只见卧榻上双目垂帘的韦博咳嗽两声，没好气道，“我床塌了！”

众人闻言，这才止住吵闹，纷纷向榻边围来，只听方栋不屑道：“你也别怪我话糙，他程毅一口一个集思广益、集思广益，可我们说的全都被他一一否了，显得他有多能耐是的……”

他说时，圆圆的脑袋一宁，嘴里嘟囔道：“有能耐，你阿父咋被显王撸了呢，哼……”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皮痒痒了是吧？”何淼的侄儿何飞忍不住为程毅打抱不平道。

这下局面可真收不住了，只听虎啸都一众子弟众口齐声道：“要不是你舅舅何淼不让我们代守谷口，我们会在这里集思广益？”

“就是，你舅舅不就是趁人家宋定波刚突破玄劫期，真灵尚未完全凝聚，把人家人头砍下来拿了首功，才坐上我虎啸都大将军位置，神气个什么呀！”

此事韦姜也不知道，这群孩子们见父母每日忙碌不堪，比之往常辛苦数倍，有心替父母分忧，便组织起来，跑去虎啸都议事厅，与现任虎啸都大将军何淼提议，自己百余人，可组成一支少年军，暂时代为守谷。

何淼哪敢同意？又怕他们听不进劝，直接令人将他们遣送回了历山城，并且叮嘱守城卫士，勿论众人如何花言巧语，绝不能在历山峡谷恢复产出灵晶之前，放众人出城，这才惹了众怒。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舅舅和程大将军一样，都是背了黑锅，你们咋就不懂呢。”

何飞显然是被气急了，小脸涨得通红，可谁又会信拿了最高奖赏之人，也是一种背黑锅的呢。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大将军程泰被迫暂时下野，总得有人撑住虎啸都日常事务，原本韦姜着手历山事宜后，是打算让第二梯队的老将万峰代为掌管。

然，何淼一刀斩下宋定波头颅，着实有功，且东境诸国都在密切关注历山峡谷情况，以何淼暂时代理大将军之职，也可回挡一阵流言蜚语，让显王暂时不那么被动。

只是嘛，虎啸都乃程泰一手组建，军内亲信众多，何淼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服众倒是小事，能挺到历山峡谷恢复，韦姜已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看眼前虎啸都一群将士子弟，对何淼侄儿的态度，也能想到现如今虎啸都军内对何淼的非议了。

孩子们之间的互相排挤、互相孤立，往往是最伤人心的，此刻不止虎啸都将士子弟，把余恨发泄在了何飞身上，连官吏、矿民子弟，也对其指指点点，何飞忍将不住，摔门而出，不料一头扎进了韦姜怀中。

见历山最明事理之人来了，何飞不管不顾，顺势埋头进韦姜怀中，放声大哭：“韦伯伯，你要为我舅舅说句公道话啊，呜呜呜……”

唯一不同的是，右侧临近榻前，独坐一桌，身材高大，英姿挺拔，丰神俊朗的少年，其父程泰日前因显王顶不住各国压力，只得让程泰这个虎啸都的大将军，暂时背下历山峡谷失守的黑锅。

“就是，咱也不说别的，就算关家军这几日修整的差不多，有战力可言了，关勇他老子关德肯听我大都督的，调集关家军往前推移十里么？不可能啊，这！”

“就是、就是！人家关家军是来替七国监军的，咱们显国没资格调动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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