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找别地落座，偏偏就坐在了程毅的独桌上，只见韦姜扫过一众大气也不敢喘的小子，呵呵笑道：“继续，让本都督也听听你们有甚好建议。”

闻言，程毅正身，躬身施了一礼，埋头道：“韦伯伯勿怪，我等只是小孩子胡闹……”

“这貔虎可是用来比喻勇猛的将士，有道是‘由来貔虎士，不满凤凰城’，‘豺狼毳幕三千帐，貔虎金戈十万军’，你这小貔虎扎进韦伯伯怀里的模样，也确是挺萌的。”

“哈哈哈！”

“小孩子？”韦姜打断道，“若是未有先前诸多变故，此刻，你们这班小子已然如期接受启灵，成为御灵者了，还算小孩子吗？”

“纹在屁股上的龙那叫龙吗，既然敢纹，就放胆大了纹！”韦姜说时，眉头一皱，脱口问道，“这锦衣貔虎是谁来着？”

“在你怀里呢，哈哈哈！”

躲在韦姜怀中悄摸吃蜜枣糕的任飞，哪有适才的哭唧唧模样，闻听点到自己，也是羞涩不已，又扎进了韦姜怀中：“闹着玩呢，闹着玩呢……”

一众小子，哪个不知他任娇娘娘果脯手艺冠绝历山，只等韦姜一发话，满满十余盘果脯，瞬间清了盘。韦姜还想再沾小子们的福气，多吃几块，盘里却是连渣都寻不见了，只得吩咐侍女再去端来些。

“坐、都坐！坐下来，咱们老少爷们边吃边说，大都督我今日专程回来，就是听听你们建议的。”

他说时，一一扫过狼吞虎咽的小子们：“毕竟……你们都名声在外了嘛！”

这里每一个捣蛋鬼，韦姜小时候都抱过，可他这一起身，竟没能抱动怀中的石头蛋蛋，还险些闪了自己的腰。

“哎呦，瞧这长得结实的，韦伯伯都抱不动了，还哭鼻子。”

韦姜说时，从怀中摸出一抹巾帕，递与泪如泉涌的何飞：“你见过你舅舅哭吗？背黑锅受委屈的是他，他怎就没吭一声啊，男子汉大丈夫，谁能没受点委屈呢，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出历山，还不被人笑话。”

“哎呦，瞧这哭的，跟你任娇娘娘似的，这得受了多大委屈啊！”拭去怀中何飞泪水，韦姜下意识将其抱起。

一听自己名声在外，一众小子却是不敢坐了，但见韦姜指向满嘴蜜枣糕，手里还捂着盘子的方栋：“纹龙金刚是你吧？你的龙纹在何处了，来，让韦伯伯也瞧瞧，到底是纹了龙，还是纹了个虫？”

“哈哈哈，纹在屁股上了！”一众小子扬天大笑。

哼哧两声，何飞收了呜咽，抡起袖子一抹眼眶泪花，小嘴撅的老高，牵起韦姜的打手，进了屋内。

“走，我俩进去，韦伯伯给你做主！”

“嗯！”

“可我们说了，也没人听啊！”方栋拧头一哼，全然没把韦姜这个大都督放在眼里。

“怎就没人听啊，大都督我这不是亲自来了吗？”

“你呢？”韦姜侧身看向一直不敢落座，也无处落座的程毅，“这屋内数你年龄最长，是这般小子的娃娃头子，以往每每有事，我和你阿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的名号应该很响亮吧？”

“摸天……”方栋话到嘴边，瞥见程毅飞来的凌厉眼神，瞬间又收了回去。

只见程毅覆手于后，端起架势，一本正经道：“名号只不过是让人知晓你厉害的同时，臆想你究竟有多少本事，然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者居多，名号起的越响亮，日后越是为名号所累，反倒不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来的洒脱桀骜。”

“话说的很是漂亮，就是有些太端着了，不够亲民，与你阿父相差甚远，坐到床榻对面去吧！”

韦姜突变的冰冷语气，让程毅吃惊非常，他心中一直最敬佩的两个人，一个草莽出身的父亲，一个贵族出身的韦姜，自小便希望自己长大成人后，能将这二人身上的悍勇和儒雅融为一体。

此刻，被韦姜破了盆冷水，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不曾反驳，转身走进矿民子嗣中，落座最后一排，不再言语半句。

“你呢？”

韦姜很是玩味地看向榻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韦博：“近年来，东西两岸每每出事，都有你的影子，今日也让为父长长见识。”

“儿，没有名号！”韦博干脆道。“他们不敢给我起，便是起了，也不敢叫。”

“好大气魄，啊？神机妙算韦博！你如今还学会在你阿父我面前装了？”

拍案而起，韦姜怒气冲冲走近床榻，他从来没对儿子动过手，也不忍心动手，可适才儿子着实伤了他这老父的心。

一群小崽子能齐聚于此，仰仗的是什么？仰仗的是父辈们拼搏一生，换来的荫泽，拿着父辈的荫泽，在父亲面前狐假虎威，传出去叫丢人现眼，长此以往，贻害无穷，韦姜若是再不给儿子个警醒，这小子，以及满屋的小子们，日后还不知会误入哪条歧途呢？

心一狠，韦姜颤抖的手拎起韦博耳朵，面目尽可能狰狞无常：“神机妙算是吧？算天算地，可算到今日阿父我要收拾你？”

“韦姜，你作甚？快把儿子放下！”

怕什么来什么，韦姜刚狠起来的心，瞬间被躲在门外一直观望的任娇不合时宜地打断。

可他也知道，如果今日不趁机给儿子一个警醒，那便真的害了他，任娇这个阿母，以后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你来的正好！”韦姜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颤颤发抖，可仍是故作怒不可遏道，“留你在家中教导孩子，瞧你把孩子教导成甚样了？”

“呼朋唤友，狐假虎威，这些年，若非历山族人看在我面上，不与其计较，就凭他这性子，早被人打死了。”

“你有事冲我来，把孩子放下！”见韦姜拎着儿子耳朵久久不放，任娇与此前的娇滴滴判若两人，竟直接上手推开韦姜。

不料，韦姜这次是铁了心，任他如何推搡拉扯，手里的力道半点也不肯松懈，几乎快把韦博的耳朵拉成了招风耳。

这时，侍女已然追回了任娇，送来诸多奶酒果脯，也算是让韦姜安心。而韦姜近几日琐事缠身，心烦意乱，着实未曾好好吃过一顿，上来就抓了一块蜜枣糕和香柿脯，一连吞了几口，这才对众小子道：“快吃，你任娇娘娘奶酒果脯手艺天下罕有，待你们离开历山后，可就没机会再品尝这人间美味了，咱们边吃边说。”

“可……可……可他们……”

“他们这是无头苍蝇乱撞，也不知如何是好，才拿你出气，要是有主意，早就动手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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