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侯觉得匪夷所思，他在屋里坐下站起好几次，胡思『乱』想之间反而弄得坐立不安。

终于在喝饱了茶水之，他决去看看。

尚轻容点头：“可谓是忍辱负重苦熬十载，忧国忧民初心未变。”

“这么高的评价！”方瑾凌闻言惊讶了一下，“古时圣贤也不过此吧！”

尚轻容和方瑾凌自不是毫无反应，此刻他们正在清点和离所需的所有证和人证。

都不是傻子，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尚轻容想到这里不禁对自家运筹帷幄的儿子心生佩服，忍不住问道：“凌儿，你这次有可能扳倒杨慎行吗？”

方瑾凌摇了摇头：“不好，目前来看，端景两派在新政之争中，是端王占得了上峰，杨慎行入内阁之势其实已经不可挡了。不过听他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志之士都将他视为救世能臣，期盼着他的新政能给愈腐朽的朝廷带来希望。”

尚轻容闻言感慨道：“辛苦嬷嬷了。”

林嬷嬷摇头道：“辛苦什么，和离也罢了，他竟敢休妻，简直岂有此理，不将虚伪皮子一一扒下来，老奴亦是不甘心！”

方瑾凌笑着递上一盏茶：“嬷嬷放心，这是必然的。”着他问尚轻容，“娘，周夫人可有回信，她愿来吗？”

可是这点道德上的瑕疵对云阳侯来不痛不痒，世人对男子多宽容，相比较起来, 即将被他休了的尚轻容，若得了个下堂『妇』的身份, 下场只会比他惨, 名声臭！

论哪个贵『妇』会与一个被夫家休离的女子相交, 多一句都得嫌晦气, 京城之地她能何立足？甚至连带着方瑾凌，也得受人鄙视，给了他借口将继承权交给方瑾玉。

云阳侯知道尚轻容一能将这些想明白，所以他一直等着, 等女人痛哭流涕地跪在他面前，请他宽恕，随他折磨，只要一想到这些, 十多年来的压抑恶念仿佛萌芽株, 产生了一种隐秘而扭曲的快感。

这个时代, 女子一旦出嫁，便是以夫家为家，娘家只能称之为客, 若是被休弃，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是以若非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一般人不会休弃自明媒正娶的妻子。伤筋动骨不, 也会落得一个薄寡义的名声。

“她一到，而老夫人知道，甚至劝动勋贵中几位有名望的夫人一同前来，声势颇为浩大。”

下堂并不光荣，有些忌讳之人是恨不得避之不及，可云阳侯这一休妻，却是直接坐实了宠妾灭妻的罪名，生生连累了既是老师又是宠妾之父的杨慎行，这效果显然比尚轻容一纸状书好很多。

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是尚轻容的影子，是方瑾凌都没有来劝一声！父亲要将母亲给休了，他居然无动无衷，难道一点也不怕没了母亲？

不该是这样的！

“嫁妆单子上缺失的东西，老奴已经一一罗列出来。有些东西夫人之前不在，没了没了，殊不知有人早已经起了贼心，偷天换日。”

林嬷嬷最近不在尚轻容跟前伺候，便是带人查找这些东西的去向。

“可惜名望盛到极致，便容不得一丝瑕疵。”

特别是道德的瑕疵，这个时候若是宣告世人，他们口中一心一为国为民的杨大学士在朝中连脚跟都没站稳，急急忙忙让学生将苟合的女儿纳入府中，甚至『逼』其休弃生儿育女，相夫持家的贤良妻子，扶妾为正，这样的品行……

方瑾凌眨了眨眼睛：“所以您猜，此等大事，我爹有通知过他未来的岳父吗？”

音刚落，门口来禀：“夫人，少爷，侯爷来了。”

尚轻容冷笑道：“我都没怎么着，这人竟先坐不住了。凌儿，待会儿娘帮你问问这个问题。”

方瑾凌笑着颔首。

于是尚轻容披了件披风，慵懒着发髻，看也没看正要一脚进门的云阳侯，跨出了门槛，“有外面，别脏了我的地。”

云阳侯脸上一滞，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嘴硬？”

尚轻容脚步未停，神『色』淡淡，“要么跟上，要么滚。”背影未停，直接往廊下走去。

云阳侯捏了捏拳头，发自竟拿她没办法，只得恨恨跟上。

尚轻容随选的地方，周围连坐的都没有，可是要三言两语将人打发的。

“吧，废少讲。”

云阳侯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由衷地问：“尚轻容，你知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你不担心离了侯府，会落得什么下场？”

“难道担心，你不会休妻了？”尚轻容反问。

云阳侯顿时一噎。

尚轻容此『露』出讥笑：“怎么，想看我跪在你面前苦苦求饶，痛哭流涕，好叫你为所欲为？可惜我没这么做，让你失望了？”

云阳侯被中的心事，嘴硬道：“我是在给你机会！凌儿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尚轻容惊奇地望着他，都气笑了：“难为你记得凌儿，放心，我是自吃苦受累，也决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怎么可能呢？

云阳侯要掰扯，尚轻容不耐烦道：“既然做了恶人，别再这种故作善良的口气，简直令人作呕。”

真是好心驴肝肺！云阳侯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好好好，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我要是不休了你，我方文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这只得尚轻容纤眉一挑，以及一声包含讽刺的嗤笑。

真是冥顽不灵！云阳侯再也呆不下去，“我看你嘴硬到几时！”他悔今日多事踏足这里，于是气势冲冲准备离开。

然而才刚走两步，尚轻容忽然唤住了他：“等等。”

“怎么，悔了？”云阳侯冷笑问。

“夫妻一场，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云阳侯面上不耐烦，心中却有些期待道：“问什么？”

“你这么一孤行，杨慎行知道吗？”

闻言云阳侯顿时神一僵。

此，尚轻容知道再无需寻求答案，转身便离开，“我这辈子最悔的一件事，便是嫁给你！幸好，明日我能解脱了。”

大晚上的云阳侯前往松竹院，听雨轩是一直让人盯着的，生怕他悔，临门一脚之时落一场空。

而云阳侯一离开松竹院，杨氏便迎了上去：“哥。”

云阳侯看着她问：“你昨日不是去杨府了吗，老师怎么？”

杨氏笑容一凝，很快又重新笑起来道：“侯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云阳侯神有些不自在，“我是怕影响老师。”

杨氏心中打了打鼓，眼神转了转，侧了侧脸颊，低声道：“哥多虑了，我爹虽然不赞同，可是也没有反对，他这个人你不知道吗，最是嘴硬心软，看到我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他于心何忍？哥既然已经下决心，他只能做不知道。”杨氏委屈起来，“你要是有疑虑，不派人去兄长里一问便知？”

“我怎么会不信你？”云阳侯松了口气，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上面未消去的巴掌印，眼『露』心疼。

杨氏依恋热切地望着他，双手不由地环住他的腰，声音渐软，“你我本来有婚约，若不是尚轻容横『插』一脚，我合该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云阳侯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这个理：“放心，明日之不会再委屈你了。”

“妾身服侍你休息。”

等杨氏将他安顿回到听雨轩，夜已经完全深了。

方瑾玉未熄灯，正在等她，“娘，怎么，爹不会是悔了吧？”要休妻这件事，除了杨氏得利之外，最大的赢家便是他了，是以这么晚了他没有睡，反而同惊弓之鸟般等消息。

“哼，悔什么，他是在害怕。”杨氏不屑道。

“害怕？”方瑾玉不明白。

“怕你外祖责备。”

“可是外祖不是同了吗？”

闻言杨氏咬了咬唇，眼神讳莫，低声道：“我没告诉他，而是了你舅舅，将这身伤给他瞧了，让他帮忙瞒着。”

方瑾玉眼睛都睁大了：“这……娘，万一……爹怪罪下来……”

“怪罪？”杨氏笑了，“他能怪罪谁？同朝为官，不过是派人问一句的事，你爹为什么不敢亲自去问，反而让我顶着这张可怕的脸去，不是为他知道一旦问了，你外祖反对不，甚至会狠狠叱责他！可不休妻不足以泄愤，让他向尚轻容低头，他是不愿，所以，干脆躲开了事。”

杨氏将云阳侯懦弱逃避的『性』格可谓『摸』了个透底，心下的悲凉，化为了愤懑，“既然此，别怪我们阳奉阴违。”

方瑾玉听着都愣住了，他毕竟是个少年，不懂这些复杂之事。

杨氏看向方瑾玉，忍不住怜惜地抚『摸』着儿子俊秀的脸颊道：“玉儿，娘不怕吃苦，怕你委屈。明明你什么都不差，合该也是位尊贵的少爷，凭什么要矮方瑾凌一头？遭到这样的欺辱！”

杨氏一想起三日前儿子昏『迷』狼狈的模样，顿时恨得牙痒痒，“是他抢了你的位置，娘是在拨『乱』反正！”

有些歪理的多了，能让人相信，方瑾玉缓缓点头，动容道：“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

杨氏笑着颔首，“所以，明日我一要让尚轻容滚！”她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决绝的狠厉，让人心惊，但转眼又收了起来，“快回去好好躺着，你的膝盖伤着，可不能随下床让人看到。”

这时，门口小丫鬟禀告道：“姨娘，二夫人和三少爷来探望您了。”

杨氏听此扯了扯嘴角，坐下端起手边的一盏茶，转头对方瑾玉笑道：“瞧，这风使舵的都来了，玉儿放宽心，不会再有什么岔子。”

墙头草的二房在尚轻容强势的时候，『逼』着杨氏掏银子填补自，这会儿眼看着云阳侯休妻局，杨氏即将崛起，眼巴巴地贴上来。

“您吗？”方瑾玉曾听母亲提及过，想起自一段时间拮据煎熬的日子，便神『色』淡淡，很不待。

杨氏撇了撇嘴角：“我在是想能到的吗？”

于是二夫人结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她站在院门口，脸『色』青白相加，边上的方瑾书看了看自的母亲，问：“娘，这怎么办？”

“怎么办？”二夫人愤愤道，“这没扶正呢，翘起尾巴来了！真以为大嫂什么准备都没有吗？蠢货，我原本想提醒她，在看来由着他们明日吃瘪吧！”

“云阳侯虽然做的隐秘，可是东西进了铺，一进一出又换出了什么，皆有记录。有贱人打点西南时托人送的银两，老奴也找到了中人，已经着人带回来了。”

他告诉自, 哪怕对方再怎么求饶，他也一会狠狠将休书甩在她的脸上。

可是，令他外的是, 宗亲族人都已经到了，明日要开祠堂动族谱，松竹院却依旧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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