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要写日记？”穆迟感叹。

老李白了他一眼，屈指在本子上敲了敲，“你写我都不写。”

应无予视线短暂掠过照片，看向了本上的内容。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却有掩盖不住的欣喜，拍照这天他们终于买了这套房，流浪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再向后翻几页，内容仍旧短小，照片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四个字，我想回家。

“这不是你的，”穆迟挑眉，目光看向了老李放在角落里的超大背包，“你从哪拿来的。”

应无予神色淡淡直起身，老李虽然也想看日记内容，还是给应无予让开了地方。

翻开落满灰尘，封皮破旧的日记本，两个娟秀小字印在扉页上——喜妹。日记本很厚，夹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最多的是照片，有三个人的，喜妹和女主人的照片，唯独没有她自己的。

穆迟拿起其中一张，“和女主人房里的一模一样。”

穆迟正在看日记本，没留意老李的话。反而是倚在窗边的应无予横了老李一眼。

有着狮子巡视领地意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老李极为灵敏的感受到了，讪讪收回了搭在穆迟身上的手，正襟危坐起来。

穆迟掂了掂沉甸甸的日记本，上面的金属小锁子晃荡出声，没有钥匙，只能强制打开。不等穆迟开口，应无予走过来，两根手指用力，捏断了锁。

这两个字意思太深了，穆迟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喜妹和女主人诚然是一同打拼的朋友，感情虽好，但远远用不上“牵挂”两个字。

窗外的雪没有停的意思，穆迟打了个哈欠双手缩进了袖子里，太冷了。

“先去睡一觉吧，”陈适走过来，“时间不早了，有事咱们明天再说。”无广告网am~w~w.

牵挂？

老李：“……”

那哪是捏锁，捏的简直是他的骨头。

一角红色从他手里露了出来，是个本子，落满了灰，老李正在擦拭。本子的质量很廉价，上面印的字凹凸不平，根本认不出来，但穆迟还是猜到了这是什么。

老李一直在房间里，背对着门双肩耸动，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听见两人进来也只是随口打了个招呼。全部注意放在了手里的东西上。

“你在做什么。”穆迟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想什么呢，”老李拍了拍穆迟肩膀，顺势把手臂架在了上面。他表情神秘，手指点了点床，“我在那下面找到的。”

尽管有光床下也是模糊一片，像是开了柔光灯，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穆迟看了眼时间，这是喜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条日记，一天后她就自杀了。

“她是个孤儿，没有家人。”穆迟沉沉道，“那‘家’是指哪里。”

“是不是想回老家了，”老李蹲下来，“人都说落叶归根，就算没家人也肯定是想回去。”

“有可能，”穆迟点头，又看向应无予，“你认为呢。”

应无予：“不一定是个地方，家代指温暖，也有可能是在指某个人。”

穆迟沉思，反复念叨“我想回家”四个字，都说家是避风港，喜妹又因为什么才迫切的想要回家。他按捺下不解，翻到了日记第一页。

从头看起。

读下来，穆迟才发现这不仅是喜妹三人的发家史还是三人的感情史。

合上日记，复杂的情绪还萦绕在心头，穆迟反复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女主人和陈适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老李心不在焉点燃老式卷烟，猝不及防嚼了一嘴烟丝，呛得他双眼充血，“这不该结啊，陈适他知道吗。”

“要是知道就不在这了。”穆迟也点了根烟，摊手摊脚靠在沙发上，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咱们在这儿提心吊胆，到头来都是人家家事。”

应无予也异常的沉默。

“能怎么办，来都来了。”老李重新卷了根烟，“总不能走吧，咱也走不了。”

穆迟看向应无予，轻轻用脚尖踢了踢他。

“等明天，”应无予坐在穆迟对面，双腿微动，夹住了他的脚，“任务完成就离开。”

穆迟：“……”

应无予的意思明了，喜妹和女主人的事和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

“对了，”穆迟放弃抵抗，偏头去看老李，“你怎么发现日记在床下的。”

说起这个老李突然一脸晦气，也顾不上丢人，直言道：“你们走了之后，陈适突然回来了。我想他和女主人肯定有话要说，就善解人意地主动回屋了。”

“呸，”老李啐了一口，“进屋子每一会儿我就听见有女人哭，起初我以为是女主人，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所以你就藏到床底下了。”穆迟自然而然接道。

“……”老李挑眉，“对。”

仔细看，他的裤子上和外套上都有许多灰尘。

不过，

“一个星期落下的灰也太多了，”穆迟皱眉，“赶得上一年的量了。”

“这你就不懂了，”老李拍了拍衣服，“这才是年轻人的生活。”

穆迟看向应无予，心道应无予不过比他大两岁，从没在他家里见过灰尘。

听着两人越扯越远，应无予松开腿起身，“睡觉。”

外面的天的确黑了，却远远还没到睡觉的时间，穆迟默了一瞬，没敢反驳。

本以为晚上可以平安度过，没想到穆迟洗漱的时候出了状况。

温热的水流一寸寸占领皮肤，在手肘处汇聚，随着不断增多滴在了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和地板上的水融合在一起。

穆迟站在花洒下，突然在哗哗的水声里听见了格格不入的歌声。幽怨，绵长，似断非断，听起来就像黑白电视里的京剧声。

就像所有恐怖片一样，头顶的灯不断忽闪，越来越快，终于在“噗”的一声下，室内陷入了黑暗。

“还没来得及看，你们就回来了。”老李砸吧了下嘴，“你们怎么这么快。”

他挽起羊绒衫，粗壮的手臂衬得女主人拉着他的手更加窄小。

穆迟点点头，和应无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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