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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呆大佬痴心换伶仃 奇女子慧眼出温馨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3:53
  • 字数:32544

童貅估摸她似乎真有话说,才挨挨擦擦地靠近,贝梨一把携勒了他的胳膊进了苍鹰楼……

有一人正巧坐了车过来,正打发车子回园子,也望见她们娘俩进了苍鹰楼,心里不由佩服起秀梅来,去年她不惜得罪这贝梨,也不让童貅进园子住看样子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整改?”秋萍抢先答了话:“老铁一发配,他和剑锋都像煨灶猫了,剑锋还好,似乎老谢看他勤快能干还要用着他点,这史铎早就臭名远扬,新所长秦彪功来就是看着他的,他还自我感觉良好,趁着年底大检查,又捞了不少,也不懂你有我有大家有的道理,都反映到老谢那儿了,秦彪功可是秦区长的本家,这不,抓了他开棋牌室的把柄,让他受了处分又写检查,还好,有我和阿强通过小谢替他求情,否则副所长的位子都不保了。”

若兰道:“别说,这都是老铁惹出来的祸,他这几年不是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得罪了,也不至于调他那么远,不过幸好,那地方还是一个山清水秀、又有矿又有旅游的地方,不是他跪着求我,恐怕他一家老小命也没了。”

这人便是若兰,她眼见着苍鹰楼里亮了灯,真想过去听听这做娘的如何教子的,她静静地走进布谷楼,见竹君她们套房的门半开着,按她向来喜欢一停、二慢、再进门的习惯,在门口留驻片刻……

“妥了,急死鬼。”两人相互使使眼色,不再说下去,四人这才围着自动麻将桌坐定,若兰小心关窗关门。

这几间套房安放的麻将桌还要归功与秋萍,本来秀梅最反对这些,直到后来秋萍搬出许多贵客爱玩这个的理由,秀梅才答应。

竹君此时摸着麻将想起去年底史铎带队来检查时的情景,问秋萍、若兰道:“史铎那次让你们整改的事,后来可有下文?”

一直没开口的秋萍开口道:“这两人都是老钱、阿强的老朋友了,也没那么坏,逢年过节的也知道孝敬,至于那个巨德龙娱乐中心我倒是知道,老钱资金短缺吐出来的骨头,那时刁德益还在呢,三天两头有人查,谁还经营得下去?”

“这倒也是,你得回去好好审审着老钱,还有多少事瞒着你。”竹君边笑边说。

若兰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慢慢踱进门去。竹君一看是若兰,就道:“你和贝梨快成了饭泡粥,没完没了了半天,你可知道,世上最缺德的就是三缺一。”

《台城路》

晓风瑟瑟催新梦,老树幸存残翅。待雨萌芽,旧痕湮灭,曾记故时旖旎?月清云霁。品茗抚瑶琴,鹤翔仙至。舞动翩翩,瞬间美好一声唳。

醒来已滞彼岸,眺长河如练,甲子交替。千里迢迢,楚江淼淼,影褪香消堪忆?凭栏流涕。苦曲诉衷肠,化尘烟逝。红豆还留,愿来生再寄!

第五十七回呆大佬痴心换伶仃奇女子慧眼出温馨

若兰不紧不慢地答道:“我跟她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她那火辣脾气,说什么都得慢条斯理,何况这事。”

竹君似乎早知道她们谈什么,问了声:“妥了。”

贝梨听惯了他此类应答,照她性子必得一顿暴打才解气,不过毕竟眼前的是自己的心头肉,头几下没打着,再下手,他必然一跑了之,贝梨哀叹一声:“前世里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小冤家,也别跑了,回屋去吧,我还有话说。”

“兔崽子,又出去鬼混!”贝梨余怒未消,心头煽火,伸出蒲扇般的右手往童貅没头没脑地刮去。

童貅一见母亲动怒,早就料到下手,又躲又退,一阵慌乱之后,童貅道故作镇静:“啊呀,母亲,这么巧,出来散散步就遇着您回来?”

竹君虽然喝得不多,可话不少,等着若兰到来时,已把昨天替钱来顺、刘阿强按红洞镇、石船镇两处交界处划界的事说了,又夸下海口道:“虽然老钱让出了石船镇的那片码头吃了亏,可红洞镇那块本要批给养猪户的地还不如让老钱自己来开发,放心,镇里、区里,我帮着搞定,等老石这次开会回来就定,就是码头小点,也可以扩建么,明仁他们厂里那个油库码头扩建项目不也送审了?连这种忽悠项目都要上了马,私人投资的项目凭什么不让上?”

这时若兰正停步在门口,听着她继续往下说:“老钱也别怪阿强和阿三,这回收益最大的是小谢,他老子坐在位子上呢,不便亲自出面,所以动迁用的都是白胜、白杨的人,难免莽撞了些……这两兄弟不是什么善类,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要说这死猪事件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再拖下去,那小秦还不得挑他哥哥揽下这活儿?”

杜鹃道:“听说您还挺照顾他的,让了他一套别墅,总算安顿了她老婆、女儿。”

“按我心思本来也不给他了,这都是秀梅心软,她与他老婆潘桃是好朋友,潘桃身体又不好,怕跟了去又挨他打。”

“堂堂副局长大人还打老婆?”杜鹃也是不信。

“打,打得厉害,撩起来身上都是伤痕,这老铁真是变态,外头是恶狼,家里是恶狗,只为潘桃没生儿子,连那女儿都打。”竹君说起这事比若兰还来劲。

“我倒不懂了,他竟是虐待狂了,可还买了别墅,安顿好妻女,才去赴任?”杜鹃迟迟疑疑地问。

若兰笑道:“你也别追问了,我也没有研究,姑且算他疑神疑鬼病吧,明白的时候也是正常人,比如不让他管事了,他怕了,要把他调走了,他怕了,那天他听传闻要把他往边疆调,就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听说每次打完潘桃后清醒了,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地求饶……”

竹君见碰来摸去形形色色都有,无奈做成“大吊车”,等牌心焦道:“人都调走了,你就别八卦了,你就看人失势的时候?当初领着全副武装的武警上岛围捕邱家小崽子的时候,人家也是八面威风的。”若兰一听提起这事,马上装了哑巴,脚底下踩了竹君一脚,竹君脚大肉板厚经扛,也不在乎。

正在她们打牌之际,楼外大道上,婀婀娜娜来了一位姑娘,她可是因今晚当班的是窦德樱那一班,怕怠慢了竹君她们而自愿留下的,最近一连串喜事就差让她昏了头脑,这就是白藿。

她今天别的不说,光顾着注意明仁的举动,她将些闲言片语一拼,从明仁这几天只单孤影中居然被她轧出些门道来,她一想起明仁,心头也有些砰砰乱跳。

她刚给竹君她们倒完茶,送完水,才去的食堂,紫薇已经进了园子,只能找了那些小厨师。

这些范韶当年的徒弟本来与她打打闹闹惯了,最近见她又是升了职,也不知谁给她们姐弟俩又在石船镇买了房子,她做起一本三正经的脸来,越来越像原来的秋萍,既然摊不到便宜,他们也就人前人后地给她放妖风,白藿跑到后厨一看,果然,卫生一塌糊涂不说,那帮家伙还在抽烟玩牌,见了她,不过收了牌,也没人答她的问话,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正想发作,门外走来了夏莲,夏莲这么早回晓福楼也睡不着,所以找那帮小徒弟来闲聊,一见白藿叉腰虎着脸,似要借题发挥的样子,暗暗好笑,不过一想这些小徒弟从进来开始就与自己像哥们,无话不说,无事不帮忙,虽然有他们的不是,可白藿一旦告状到了春杏手里,他们难免要扣钱。

夏莲抢到她前面,拧了范韶大徒弟的耳朵道:“反了你们了,紫薇为了你们干的狗屁事哭了好几回,当着我进了园子,就没人管你们了是不是?”

“呦呦呦,姑奶奶,轻点,耳朵掉下来了。”周围那几个小徒弟都暗自好笑,不过一看是夏莲来了,一则哥们义气,二则怕她捉弄起他们没有底线,于是马上有个乖巧的上来说情。

那小徒弟嬉皮笑脸地道:“莲姐,我们当是谁,原来是莲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们做就是了,要不我们坐下玩牌?”

“做你的大头梦!”夏莲这才放了放手,宣布道:“我受了贾总、春杏姐的嘱托告诉你们:后天有贵客上门,你们要是再乱七八糟的,一律拿最低工资,到我园子里扫地去!”

那小徒弟厚皮赖脸道:“姐姐,我报名去,宁愿不做厨师,好吃好喝地跟着你扫地去。”

夏莲见他还在开玩笑,踢了他一脚:“到了我手里还有你的好?还想着喝?马尿喝不喝?你不是能喝嘛?我让奎花香与你喝,看不三天三夜让你醒不过来,还不快去收拾收拾,难道要姑奶奶亲自动手?”说着放了大徒弟的耳朵,要来抓这小徒弟,这几个小徒弟见大徒弟一个闷屁不放,知道今天遇着顶头虎,做了缩头乌龟都去各忙各的了。

白藿关照那个大徒弟做道不甜不腻的点心,等她待会儿来拿。这才背着他们,拉了夏莲的手说:“好姐姐,我叫拉不下这张脸来,一扣钱,他们还不知道怎样编派我呢,你看这几个月我都没得罪他们,谣言放得震天响,还说我有野心,要夺春杏、冬梅的位子,你想想,这位子是我坐的么?”

夏莲只是笑笑,等她走了,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亲自动手加指挥,让那些小徒弟把几个月没除的污垢都清了,这才放心。

白藿对夏莲嘴上佩服紧,心底却埋怨,可实在拿那帮小徒弟也没法子,要是自己把他们逼急了都跳槽,也不好与秀梅、春杏交代,于是窝了一肚子火又往前台巡视。

当班的组长正是窦德樱,派完活之后,正拿了本百福源酒店管理的册子仔细看着,见了白藿也就笑笑,闷头研读。白藿与这样一个古板的呆子,话还没与青青的多,扭了屁股又去了泵房、浴室见她属下当班的都井井有条、按部就班一丝错也没挑着,心里想着这食堂的事向来不归组长管,也栽不到她头上,照这样,她窦德樱倒是个管理上的模范了,早晚得从几个组长里脱颖而出,自己如果不思进取,或者被她拿了什么小辫子,自己看样子倒要让贤了?

白藿脑子飞转,不知不觉又来到网球场对面的无花果林前,刚想绕过去,却见别墅区来了一位魁梧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北方来的老宋。

老宋一见是白藿,眼都发了绿了。自己一下飞机晚饭前赶到的,一打听,白藿在园子里忙着,也是怜香惜玉的心理,也就不急着烦她,此时睡也睡不着,想着这次年前终于与那黄脸婆离了婚,一门心思过来与白藿谈婚论嫁,现在自己随便乱逛都能遇着她,简直是上天安排的,这样一想,人也牛了,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钳住她手臂。

白藿是先喜后忧:这大道和河边小路都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能故意引着他往树林小道上进来。

老宋向来直爽,见了她面,一股脑儿把自己所作所为和对她的想法都倒了出来,白藿真是大惊失色,想自己去年底因多次吃了他的饭,拿了他的贵重东西,也不知那次喝多了,与他密谋了婚姻大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灯光昏暗,老宋那只手搂紧了了她细弱的腰肢,嘴也凑了过来,就要亲嘴,白藿何等乖巧,觉着一时他力如壮牛,自己挣也挣不开,只得偏了脸,让她在颈脖处一通糟蹋,脑子已经转得如闪电了……话说这狗急跳墙,人急生智,白藿等他稍稍放松些,道:“这几天要迎接贵客……这儿人来人往的……再说我们交往才多久?总得先恋爱吧?这周围人都不知道(恐怕都有耳闻),我一下嫁了你……都没心理准备么(是她没心理准备吧)。”然后在老宋怀里扭了几扭。

老宋是个半粗半细的人,听她一忽悠,觉得有些道理,就再放松些,白藿趁机那手指往他肋下半挠半推,把大半个身子挣脱出来,又道:“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任性,我问你,要在这儿谈婚论嫁,你的房子呢?总不至于让我住大街吧?”

老宋几个月来也被冲昏头脑,早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今夕是何年龄,脑子有些清醒了,便要她跟她回北方,白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去北方,我最怕冷,一冷就得旧病复发,那可要了我的命。(将来真往北方,果然丧命)”

老宋放了那只手,财大气粗道:“你说,附近看中哪处房子?洞庭雅苑如何?”

白藿何其反应迅速,马上道“好”,心里暗笑,洞庭雅苑一期、二期已经卖得一套不剩,三期土地刚刚到手,地基还没打上一根,正得了时间慢慢劝导他。

老宋见她点了头,便得了口惠,正想进一步弄些实惠,林子里此时突然才飞起一只呆鸟往河面方向扑愣楞而去,把两人吓了一跳,白藿借此道:“这几天我忙,过几天空了,吃饭时再聊吧。”

老宋恋恋不舍,白藿整了衣发,和他出了无花果林子,送他到鸿雁楼下,老宋正想与她吻别,白藿早飞也似的跑了。自此,白藿留神许多,再不主动招惹他,遇着他来出差就躲,老宋只能通过煲电话粥来泡她,慢慢觉着她是放自己白鸽,先时气愤,后来外面吃喝嫖赌地散心,渐渐把这事也就放松了。

再说竹君四人玩乐半天,杜鹃、秋萍自然输多赢少,若兰精神渐渐不济,开始有些输的苗头了,正巧白藿亲自送来雪莲莲子羹,暖暖地吃过,也见好就收,竹君、若兰也都不愿再进同福里打搅,就在布谷楼讲就歇了。

明仁他们收得更早,娇娇见冬梅不在在意明仁住不住的事,就提了一包还未拆封的蚕丝被给明仁,拿了冬梅那串钥匙,开了底楼一间客房,让明仁住下。

明仁这一觉并未睡好,倒不是惦记楼上那些姐姐妹妹,而是新拆封的被子气味浓,盖不上胸口,只能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还觉着丝丝凉意的,睁眼望望窗外又是漆黑一团,难免树林里又有那些淅沥嗦啰的声音更觉瘆人,赶紧拉拢窗帘,一宿昏昏沉沉到了天亮,再不想入睡,只得起床洗漱,然后散着步往池塘方向走来。

一到路口,但见白露未睎、蔓草泛青,就听一阵自行车铃声传来,转头一望,清扬奕奕的刘雪骑着一辆红色山地自行车“咔哒”、“咔哒”压着石板路迎着朝霞而来,刘雪自有晨练的习惯,每天只要天气晴好,就会骑车出来逛游,两人便在这儿不期而遇,也不知刘雪停车与明仁说了些什么,远远地跟来一位中年女子,见着一对男女在说笑,看清其中一个是明仁,也不来打搅,悄悄沿着池塘边往旺福旧舍来找小红妈,这人就是阿金嫂。

自打秀梅、春杏将花圃都归她管之后,阿金自打理起十足的精神,每天进出园子朝出晚归的。今天又是一个晴好之日,一圈草草逛完,就折到旺福旧舍来,院子里小红妈正好收了些早出的春笋水池边整理,阿金上来问了好。

“阿金嫂,今怎么有空这么早就过来了?吴董办公室不去看看?”

“有国际友人要来,秀梅出去开会了,我还不得相帮着到处转转?”阿金为表示与秀梅的亲近,背后一直叫着“秀梅”。

“吴董倒是不大出去的,这回去多久?”小红妈也好打听。

“呦,这我哪会知道,估摸着也就十来天吧。”

“那可是吃喝玩乐的好地方,平日里吴董她们那么辛苦,也该放松放松了。”

阿金嫂做了一副见过世面的面孔,道:“为了吃喝玩乐?能去开会的,还在乎这些,这可是荣耀啊,你我一辈子可轮得到?。”

“这倒也是,也不知讨论些什么,不知道我们镇里、村里的那些事议不议……唉,跑那天寒地冻的远地方,劳民伤财的,听明仁说他们单位的新鲜事,装上电视机,开会再不用跑来跑去的了,也是面对面,叫视频会议,还说这视频会议还可以放到网上……这敢情好。”

阿金嫂莫名其妙地看着小红妈,道:“我们小小老百姓,管好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开门七件事就好,瞎掺合这些干什么,自古以来,哪有当官的革命,有钱的造反?那不是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

两人说着话,小红妈已经分了一把粗壮的笋在一边,又从边上的篮子里摸了好几个鸭蛋与那些笋放了一起,笑着对阿金说:“嫂子,中午炒几个菜吧,不够,屋里还有白菜、青菜,我待会再给你挑两把?”

阿金搬家后,还是赖了间宿舍用着,阿金的烧饭家伙都还留着,每天中午依旧习惯自己抄俩菜,见小红妈每天都这么想着自己,倒是心生感激,只是这园子保安管得紧,东西太多了,反而不美,于是礼让着挑了两根又粗又壮的春笋,拿了四个青壳大鸭蛋,说:“哪吃得了这么多呢,这些吃两顿(是不是寓示她还有两任丈夫?)都够了。”

阿金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想滑脚,小红妈忙说正经:“阿金嫂,还想托你个事呢。”

阿金皱了皱眉,掂掂刚拿到手的东西,只得说:“说吧,我们姐妹俩还谁跟谁的?”

“我以前的老邻居,也想进园子谋个差事做做,你看……”

“啊呀,上次为了你和郝阿姨保举那个什么亲外甥进来,我在秋萍、春杏那里费了多少口舌?可倒好,手脚不干不净,一了解还坐过牢,亏得秋萍买我老脸,介绍给白胜工程队开车去了,这可最后一次了,我这老脸用尽了,以后办事就不灵了。”

小红妈介绍的不是别人,正是铁姑娘郝牡丹,这铁姑娘脾气耿直,郝家人介绍了几份闲差给她,都没干成,她脾气上来又要领着几个年轻人独闯单干,一则,崔明贵一使坏,村里实在没有资金让她搞经营,二则她母亲实在经不起她学了薄明样儿再领人闹腾,眼看着隔壁百福源越做越大,就托小红妈与秀梅说说,只因为先前郝阿姨外甥杨来悌的事,再加上薄明每月总要弄些事找找秀梅,秀梅已帮了自家不少忙,再难开口,这才想着与阿金嫂通通路子,这阿金嫂一能吹,二能说,不仅是秀梅的老邻居,看着她在春杏、若兰等人面前也奉承得风生水起,就想走个曲线,给郝牡丹找份固定工作,让她收心嫁人了事。

于是,小红妈连连点头,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又拉着阿金进了屋,挑了些新鲜的绿叶菜塞到阿金的布兜里,阿金这才笑眯眯地走了。

阿金到晓福楼,开了门、窗子通通风,这时春杏找上楼来,说:“阿金嫂,后天上午有个外国客人来参观,你可将花房、小池塘那几块仔细检查了,各处绿化也要看看,别杂草丛生的。”

“我的好姑娘,这几处地方我一大早都看过了,各处绿化,小红妈管着的那些老太太也刚除过草,干干净净呢。”

春杏这才告诉阿金,有位富婆叫江边洋子的老太太来这城里逛几天,区里的领导如临大敌,紧急安排这几天参观几家大公司、大厂子,也不知谁提醒的,还非要见识见识我们吴董的百福园,害得贾总连夜布置呢。

原来这陪同江边洋子的翻译不是别人正是白杨的前妻、白檀的亲生母亲——化蝶,洋子听了她的介绍,说是有位女强人——秀梅如今在石船镇经营着一个颇具规模的百福源,于是来石船开发区看看,不想惊动了接待的姚茜、竺钢两位领导,只认了是投资建设的大业,喜得屁滚尿流的,昨天带看了一天,又听化蝶传达还有专业团队来考察,误以为这事八九不离十了,本打算今天陪着她们去了王昌的厂子,不想王昌、袁建业开口闭口的现代化大厂,谁知到了洋子眼里却不值一文,倒是直截了当地要求缩短参观工厂的行程,非要参观百福源里的百福园,姚茜赶紧给石豹汇报了,石豹吩咐若兰一定要过好接待这一关,还指示秦羽赶过来……

两天后,明仁上班不久就接了袁建业的通知,明仁直奔经理室,那老太太和化蝶由秦羽陪着也到了。明仁倒也认出化蝶是娜娜的亲妈,见了面也很热络,秦羽一看,这明仁与她们还有些渊源,心也放下了……

老太太本来对这几天参观厂子、公司已经失去了耐心,无非走马观花,很快就上了车,在众人目送下往百福源而来。

一行人来到百福源酒店门口,若兰、春杏等人排着队列早已等候在门口。春杏有条不紊地将他们接进两楼的大包间,驾驶员、随行人员也被安置妥当。

谁想刚坐下喝了杯茶,这洋子也不吃饭,急着要看百福园,化蝶也颇觉尴尬,就轻声和明仁商量。

明仁笑着说:“看这园子没有两天可看不完,除非她只到湖边走走。”

化蝶只能把明仁的意思翻给老太太听,谁知老太太因固执兴趣更浓,于是要化蝶准备干点,也不要这么多人作陪,只要一位熟识路途的做向导即可。化蝶一听,只能苦笑着将这意思又转给了秦羽。

秦羽觉得也不大好办,就和若兰商量,旁边春杏闪动一双明眸,微笑着说:“先让她进去逛么,逛累了,安排在聚福楼招待她不就行了。”

这主意一出,连秦羽也觉得好,春杏便通知夏莲赶紧去准备宴席。

下得楼来,化蝶见明仁落在最后,就故意慢下脚步,和明仁并行,明仁只觉得一丝幽香钻鼻而入,比接待其他外人不同的是这香味有些甜丝丝的,并不熏人,对这女人油然生出一分好感。

“娜娜在本市么?”

“她最近去了南方,她演戏可有天赋了,已经被大导演蓝武看中,如今是一等一的大明星呢。”明仁料到她会提起娜娜,便又问:“你要她的电话?”

化蝶表情有些夸张地惊喜,不住哈腰点头,明仁心想正是入乡随俗、物以类聚,这么一件小事,值当个什么?于是就将娜娜的电话号码及江东区那套别墅的地址都给了她。

化蝶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这张薄纸,眼里荧光闪闪。江边洋子不见了化蝶,有些不悦,秦羽赶紧回过头来催,化蝶飞快藏好了纸条赶到前面去了,秦羽笑着对明仁说:“小老弟有一套,这么快就和这翻译混熟了?”

“哪里,这不是以前我家邻居么?”

秦羽有些惊讶,十分诚恳地对明仁说:“小老弟,哥就拜托你了,只要把这老太太哄高兴了,我在你郑伯伯、石叔叔面前就有交代了,哥这回可全仰仗你了。”

明仁连忙谦虚一番,两人肩并肩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礼送上了车。

到了园子门口,车辆都停了下来,内园保安上前阻拦车辆入内,老太太听着化蝶指着门口那块警示牌的的翻译,居然自觉地下了车。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老太太年过七十还能如此遵守规定,与众人就是最好的榜样,不过也不能真的走进去,春杏拿出对讲机调了两辆电瓶车过来。

春杏安排妥当,朝保安点点头,内园门才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

刚一进门,一座大假山迎面挡住视线,假山前有水坛,十二个生肖头每隔一个正点轮着一个往中间喷起水来,到正午十分,则十二个一齐喷涌,十分壮观。此时正轮到卯兔在往外冒水,洋子在水边站了一会,做了个双手掬水的动作,闭上眼睛做享受状,众人忙陪着笑了起来。

洋子执拗着不愿坐车,独自慢慢向清风亭走去,抬头仰望了那“清风徐来”绿字匾高悬,又低下目光左右光顾两边亭柱上的一对木刻对联,道是:叶摇枝摇树不摇,发动衣动心不动。洋子见那些字隽秀有余却力度不够,轻轻摇了摇头,众人也不懂这摇头的意思。亭下寒凉,清风习习而至,明仁劝着她绕过那座“康济”、“致远”的假山继续往湖边走,这就望见了湖景。

湖边的树木干弱枝疏的,还刚抽条发芽。洋子加快脚步,众人尾随,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聚福楼,头一眼就碰上了那支百年牡丹,果然枝繁叶茂的、蕴藏生机。

洋子见聚福楼虽是新造的,可雕梁画栋的功夫不浅,便要化蝶询问明仁设计建造者,明仁随口道是申世艺,老太太非本国人,哪里认得他。

秦羽见他们不进门,凑在一起嘀咕,凑上来一听老太太问“申世艺是谁”,忙拍拍明仁肩膀,探了个头,抢先回道:“大哥倒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众人就听他讲:“这设计者是现园林局长侄女申水仙,建造时,又请来她父亲申世艺帮忙,做了一番大改动,许多雕件都由他老家工匠加工后再运来,可花了血本了,这老头是位‘活宝’呢。”

化蝶忙将秦羽的话翻给洋子,洋子频频点头,不停叨叨:“申世艺?活宝?国宝吧。”洋子细细看了木门上的饮中八仙会、鸿门舞剑宴、煮酒论英雄、曲水邀流觞、杜康戏刘伶、衣冠新亭会、杯酒释兵权等数十幅雕刻,众人见这老太太有些痴病,只能苦等。

好不容易这洋子挪进了门,一抬眼就是一堵墙,秀梅也未能免俗,弄了一尊武财神像俗不可耐地挡在眼前,不过让人欣慰的是,武财神并非手捧元宝,而是捋着长髯在读一卷《春秋》。

春杏招呼大家直接登上二楼包房,老太太一见又是大吃大喝,不由眉头一皱,又不好意思直说,就对化蝶轻声说:有没有简便食物可以快些吃完,好继续逛。

大家正交头接耳各自议论,外面一下子走进来好几位,带头的便是石豹,紧跟着还有开发区的姚茜、竺罡两位,后面还有若兰听着这老太太喜好书画,而急急搬来的救兵:单湖舟、青松和自己大哥贾桦三人。

众人以为人都到齐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咳一声,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最后在门口出现了,这人年前经吴良鑫送的新药调理,腰板这几天也挺得直直了,正是明仁上司王昌。

众人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神只直勾勾盯着青松,都有些发愣了。秦羽只以为她看见这么多领导在座受宠若惊而呆住了,就将石豹、姚茜、竺钢等郑重地一一介绍介绍。

秦羽一见石豹,如释重负,你推我让之际定心地坐了石豹边上,石豹见洋子愁云满面,木讷不语,轻声笑着问秦羽:“你们怎么招惹老太太了?”

秦羽低眉回答:“老太太看着园子好,有些舍不得。”

“那还不好办?改天走嘛,这里本身就是招待之所,有的是房子,别去那个观岛国际了,今晚就住这儿,她不是要见秀梅么,多住几天,总让她见上。”

秦羽笑眯眯地将石豹的话让化蝶翻译过去,洋子的脸一下多云转晴,挤到一起的褶皱也舒展开来。

石豹似乎意识到什么,对身后紧挨着站立的春杏关照道:菜要简单,又要对洋子胃口。

春杏拉了夏莲又核对菜谱去了。石豹这才面向洋子,问:“这开发区看下来如何?”

“地方是大,配套也有,只不过觉得缺些什么。”洋子让化蝶如实翻译给石豹听。

“哦?这倒要请教了。”石豹对国际友人提意见,一向还是大度的。

“河水发黑发臭,交通车间隔时间太长,农田区、居民区和工厂区没有完全分开,马路上标志不全,找不到方向,最差的是连颗像样的行道树都没有,都是些灰黄黄的草皮,那些临时摆放的花盆,零零落落,又缺失了许多……”洋子一口气数落了一通。

石豹让化蝶再慢慢翻译一遍,一双目光如炬般投向姚茜,姚茜脸皮薄,一下子红了起来,赶紧翻动小包,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纸笔,倒是竺钢一拉开拎包,取出笔记本和笔递上,姚茜才一一记了。

“你们可是要深刻检查呢,办法两个,一是整改,二是换人。那些豁不出去、按部就班、乌龟爬的人物都要换呢。老秦你看呢?”

秦羽一听石豹如今尊称他老秦,连忙欠了欠身,笑着接口对竺钢、姚茜道:“老领导的指示一针见血,你们俩新上任,可要豁得出去,老郑和石领导常谆谆教导我们:你让我下岗,我就先让你下岗……胆子要大,步伐放得更大更快,经济上不去,嗓门就提不高,刚才老夫人的宝贵意见就是发展、建设上的大漏洞……”

竺钢、姚茜听了他这一番谆谆教导,脸色已经骤变,心儿更似水桶掉了井里——七上八下。明仁见姚茜花容失色,有些替她抱不平,心想:还不说前任竺钢之流出了一泡烂污,真要纠起源头,不都在大东亚与共荣两家化工、工业企业?如今他们把实体企业转给了我们本国企业,做起了化工、工业产品的转口贸易生意,反倒倒打一耙,指责起环境问题了,换了自己是在座老大,必然对其严厉驳斥。

石豹呷了口茶,仔细听完秦羽的一番教训,见洋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长篇大论的,就在桌下用脚碰了碰秦羽,秦羽马上收住了声,问化蝶说道:“老夫人还想看看什么感兴趣的地方?”

“会长先前对我说,其实对开发区整体印象还是不错的,可要投资建厂还需要专业团队来考察,她这次不过是因为年轻时来过本市,跑来怀怀旧而已,还想见见故人,没想得到这么多领导的关爱,实在是感激之至。”化蝶把洋子的意思改头换面地表达一番,马上就如百灵鸟一般动听了,洋子听她白活完,却朝她白了一眼。(洋子听得懂她们的话?)

秦羽听着化蝶的翻译,觉着这才像人话,老太太到底是来自礼仪之邦,礼数周到,不过自己内心还是纳闷,脱口又问:“她为何一定要见秀梅呢?”

“她其实要见吴家老一辈人,只是他们……她只记得他家有个女孩取名叫秀梅的,只因为老房子地址和名字对得上,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找的就是这位秀梅。”

秦羽恍然大悟,指着青松、明仁说:“这里还有吴家后人呢。”然后秦羽给洋子一一介绍了。

“像,像,果然是吴家的后人。”化蝶看着洋子热泪盈眶、频频点头的样子,将她嘴里叽里咕噜的洋话翻了过来。

洋子抹了抹眼眶,向青松招了招手,化蝶识相地让青松、明仁坐到了她一边,自己只能站在她们背后,夏莲马上添了张椅子,让化蝶坐下。

“洋子说认识青松的父亲、母亲,不过那时还没有青松,她只抱过秀梅。”化蝶翻过来的话让众人充满疑惑,甚至有人心里想着,是不是青松的家人当年与这洋妇人有什么瓜葛?

春杏核对完菜谱,一挥手让夏莲她们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为一品豆腐、二龙戏珠、三鲜羹、四喜团子、五香牛肉、六合酥片、七彩拼盆、八宝鸭、九转肥肠、什景锅、百味鸡、千层饼等。石豹一看这些菜五颜六色、四方兼顾,连餐具也选的与洋子母国瓷器类似,要说多不多,要说少也不少,眼珠儿朝春杏投去慈爱一瞥,暗暗佩服。

石豹招呼大家重新排好座位,化蝶坐到了石豹和洋子中间,夏莲问秦羽喝酒不,秦羽一看总共才两瓶葡萄酒、几罐饮料,便让夏莲全开了,夏莲眯花眼笑开颜地亲自开瓶,除了洋子、化蝶之外,每人杯中都倒了半杯。

大家一见石豹举杯动筷了,也都各自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席间,洋子并不说话,专心吃饭,细嚼慢咽的,一举一动尤为规矩,明仁心想,这种吃法得训练多少年才得养成。

石豹见老太太吃饭不爱吭声,敬她又推托,化蝶也一样做派,真有些难受,好不容易等着上菜时,客气两句也好,闹酒更是无从谈起,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同时吃完了。

石豹特意关照秦羽要全程作陪,临走又嘱咐青松、若兰几句,这才辞别洋子由秦羽送走了。

洋子见领导走了,反倒高高兴兴地和青松聊起话来,意思要他和明仁一起陪自己在园子里逛逛,青松见老太太对自己慈祥万分,心里好奇,洋子说他像一个人,到底像谁呢?

化蝶再三关照,老太太喜欢清净。若兰自认自己和青松父子是不可必少的,便打发姚茜、竺钢、王昌留下,化蝶还嫌人多,若兰只能再委屈自己大哥和单湖舟也不跟随。

若兰让春杏交出各处的钥匙,亲自跟着,又让春杏照顾好姚倩她们,不致冷落了她们。

洋子长舒一口气,兴致盎然地领头出了聚福楼。若兰怕洋子多走路,特意调来了电瓶车,洋子固辞,若兰未免有些脸上挂不住。

一行人这才沿着湖边缓缓西行。这聚福楼后面往西长廊两边栽种着好些樱花,此时正值如云带雨地吐露怒放,稍远处的迎春也抽出黄艳艳的花朵,把个洋子欢喜得似孩童一般,跑到树下,掬手做闻香状,明仁暗想:这妇人真是异类,那些常进常出的人路过这樱花树下的多了去了,也没如此激动,什么时候我倒要采几朵好好闻闻。

明仁正想着樱花的事,若兰却在旁轻声问青松道:“秀梅能提早赶回来么?”

“我昨晚与她电话,龙边瑟非要她担任分组组长,明天上午小组讨论还要发言,我估摸着准时回来已经不错了。”

“石豹的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收回?”若兰有些焦虑。

“若兰,你也别着急,让她在这儿住上几日,找事拖着她,让她们见一次,哪怕是在机场,能聊上话也好。”

若兰觉得这主意甚妥,私下笑着问明仁:“阿姨有篇发言稿托你写,可好?唉,阿姨如今真正是才思枯竭了……”

“吟诗做赋我还行,给你们代表写提案,我可不敢随便捉刀,那写不好可要犯大错误的。”

“嗨,天下文章一大抄,你哪怕东抄一段,西挖一块的也没关系,阿姨不是忙么,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提议,也就糊弄糊弄阿邬他们,你给阿姨添点油加点醋润润色,谁也不会当真的。”

明仁点了头,若兰见洋子由化蝶搀扶着在樱花树丛里转着圈,喜道:“我们人微言轻,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已,文采倒是主要的,主题么,必须不痛不痒的……”

大家不知不觉离着探福轩近了,洋子听远处有声响传来,就让化蝶问青松,青松答道:“这洞庭雅苑有人装修呢。”

洋子听说围墙外还有别墅,就问:“这房子可有卖?”青松听了化蝶的翻译,本想推托,一见若兰急着使眼色,就说:“有卖,她想买的话,若兰就能做主。”

青松觉着那边声音大概打扰了洋子的清净,便领着大家往福云寺方向转过来。

洋子见路边成片杜鹃也结了花骨朵,树林掩映着黄色的围墙忽隐忽现,应该那里就是寺庙了,不由加快脚步,若兰抢着上前开了锁,门一推,大家鱼贯而入。

洋子见院中古柏参天,又有些小花杂草,难得清净之所,就信步踏入庙堂,可里面实在太过干净,就一石室一供案,一瓶一花,多看也无趣,就从侧门穿堂而出。

青松引着她往后花园去看了看,除了高台孤亭,倒有些荒凉(将来败落了,这里倒也不显荒凉,咄咄怪事),洋子越发有些惆怅。

直到出了寺门,洋子才问起寺里为何空空如也。

青松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嘴上却说:“不知道这庙里原来到底供奉是何方神圣,一时不能定夺,正在求证之中。”

不想这一回答,更加深洋子对吴家诚信的一层好感。

若兰轻声征求青松要往何处,青松思想这女人都爱花,不如去花房看看,于是大家径往花房走来。

众人从西门而入,拱形门洞上雕的却是和合二仙,又有飞禽走兽,让洋子刮目相看,这花房有一周圈,都是仿西洋的拱形廊柱支撑,只是拱、柱上有雕缠枝牡丹、缠枝莲花、缠枝蔓草等花样,柱与柱之间都是落地玻璃,抬头便见日落东升、碧天云海,如空中花园一般。

洋子仔细看了种着的各式各样植物,不知不觉地绕道北门,见也是与西门同一式样的拱门,一边通着回字形围着的中央庭院,一边通往另一座水晶宫似的建筑。

洋子迈入庭院,中间是一个大水池,分两层,内圈是九条胖头鱼儿头对着一位头顶水罐的花季少女喷水,鱼尾底下藏着水龙头,可以取水。洋子开了水龙,化蝶递过一块竹丝毛巾,让她洗了把脸,洋子将一些吹到台沿的落叶纸屑捧了扔到不锈钢垃圾桶里。

众人还是从北门出去了,两排银杏树远远相望,中间隔着一个大的长方形水池,水池与银杏树之间有夹道通向那栋水晶宫般建筑,青松自幼不喜欢多走路,对洋子说:“这是新造的游泳池,最近未开放,里面杂七杂八还未清理完毕呢。”

洋子一听是游泳池又未开放,也不过去了。明仁对洋子建议道:“这有一处原始的花园,是姑妈特意保留下来的呢。”

青松本想就此打住,往探福轩去坐坐,不由斜睨了明仁一眼,洋子拉起明仁的胳膊,绕过花房角往东边走来,过红梅林,有用竹篱笆简单围了一下的一片花圃,里面种着牡丹、月季、蔷薇、百合等各色及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只可惜除了月季开了几朵花骨朵,其他的还未竞相开放。

洋子转身不舍地望一眼红梅林,见花儿正艳,透过缝隙北望,又有隐隐约约的几幢古色古香的楼宇,便问明仁那是什么地方。明仁刚想开口,青松抢先对化蝶说:“那倒是些老式样子的房子,只可惜里面住着人,改日打了招呼,领你进去坐坐,里面也是一位见过世面的积古老人呢。”

洋子只能作罢,大家沿着青砖小道,闻着一股清香,返往湖边,连经过去怡福晶舍的小道,青松都懒得去转一转。

青松对洋子说:“湖边探福轩看湖景不错,古桥、青柳,我们还有一位画家,等着夕阳进到黄昏也是别有韵味。”

化蝶跟洋子嘀咕了一阵,化蝶转向青松和明仁说:“洋子只是想看看古老的建筑,就是古迹,她当年友人陪她来逛的时候,那些建筑到处都是,听说这儿出名的是雕花楼,如今怎么都消失了……”

“有倒是有,只是旅途远了些,”明仁脱口而出:“是有个雕花楼倒是不错。”

青松见明仁说出了雕花楼,本又要推托,不过细想觉得倒还是有得一看,不过走了半天,口干舌燥、腿脚乏力的,便对化蝶说:“你对她说,我们先到湖边望古桥,喝着茶,等我们叫人将雕花楼收拾停当,明日再去也不迟,那实在是一个可以好好看看的地方,是一处真正的古迹,倒值得一看。”

化蝶将青松的话原封不动地翻了过去,洋子的脸上又绽开了花。于是一行人依旧回了探福轩。

又见到粼粼泛光的湖水,洋子觉得倒也是一景,见有回廊,就直接走到靠湖面的一边,观起风景来。

众人如释重负,青松、明仁先跨入阁内,单湖舟、王昌、竺钢端着茶正看着贾桦在一张大供桌上铺了宣纸画画。

这贾桦画画有些虚灵空蒙的风格,王昌、竺钢也看不大懂,只有单湖舟微微颌首,似有所悟。贾桦看了青松进来,随口说道:“青松,等会帮我题首诗。”

“你这画立意深远,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青松撇一眼已画了大半的稿纸,走开去找茶叶来泡,夏莲连忙上来说:“我去泡吧,您和贾总坐会儿吧。”青松瞄了她一眼,和若兰捡椅凳坐下。

夏莲见明仁正杵在自己边上,用手拉了拉明仁衣袖,轻轻唤道:“也不知帮帮我。”明仁听了就跟她上楼去拿茶具。

楼上气清光明,姚茜临窗而坐,黑色绒衣上一条透明彩丝巾不时随风而舞,她伸着尖尖兰花指正捏住茶盖,一双明眸正凝神眺望远方,窗口里档不知何时何人挂了一只空无一物的鸟笼,明仁猛一看,这倒是一幅飘逸飞扬的绝佳油画。

夏莲向橱柜走去,明仁顺着姚茜的视线也望了出去,先是福梅院巧露一角,正值人去楼空的遐想,轻闻风声,目光再拉远便是那座三孔古桥,余晖下湖天桥几乎一色,让人心神不由飘荡起来……

“帮忙端端呀。”明仁的思绪被耳边传来夏莲娇嗔的声音拉了回来,见她已经捧了一套紫砂壶和杯具,又指指另一个装了四五个玻璃茶杯的托盘朝他示意。

姚茜回头注意到他们俩,见明仁跟屁虫似的被夏莲支使,不由“噗哧”一笑,明仁一下看呆了,又被夏莲催着,才端了茶盘望楼下走,那姚茜似乎也被唤醒,跟着下楼。

这时,贾桦已经画完,洋子、化蝶也进来,都看着青松题诗,明仁也凑前一看,只见父亲用清秀柔和的笔墨题道:

细雨频敲听叮叮,

琢出池面玲珑形,

夏莲争相露俏容,

荡去浊泥一身清。

那幅画上已题写了图名《清莲图》,青松题完,又轮到贾桦签名盖章。洋子、化蝶、若兰不由轻轻鼓起掌来,洋子这才知道清风亭的字是谁写的了。

若兰见她兴趣浓厚,趁势提出让洋子留一幅墨宝,还不待洋子答应,夏莲、姚茜赶紧配合贾桦撤了图画,换了上好宣纸,用镇纸四角压住,洋子微微一笑笑,化蝶替她说:“洋子可不会画画,就题几个字吧。”

众人都称好,洋子便也不客气,让化蝶研墨,自己做些准备,坐下歇息一会儿,夏莲问她喝绿茶还是乌龙茶。洋子见众人都喝绿茶,唯有那套茶具没人动,就指指夏莲端下的那个茶壶。

夏莲随意给洋子冲泡了一杯上好的乌龙茶,洋子十分留心夏莲泡茶的整个过程,头摇得跟个风扇,只是见贾桦亲自磨完墨等着,这才专注地盯上了那张宣纸。

贾桦趁空主动将自己那幅画捧着,和明仁一起托着上楼,找了两张桌子合拢,将画铺开晾晒,两人在上面磨蹭了一会儿,再下楼时,明仁见洋子已经捋起衣袖,手握大笔,挥毫泼墨,四个大字:“福在眼前”,并连同上下款一气呵成,力透纸背。

等洋子写完,化蝶见她已经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便搬了凳子让她坐下。青松在众人叫好声中,暗暗惭愧,后来将这幅书法同那幅画一齐晾晒,由夏莲让人收起不提。

贾桦、青松看了老太太的书法赞赏有余,王昌、竺钢纷纷让化蝶转达希求墨宝之意。化蝶等洋子喝了茶,声气平复后,同她商量了,然后对若兰说:“洋子女士倒是也惯写小字的,如有扇面,拿几幅来写写也罢,她今天也跑了大半天了。”

这话虽有些令人失望,但也觉得有道理。夏莲拍了掌想起什么,去了楼上下来,手里多了几样湘妃竹骨的扇子,展开一看,果然是空白撒金扇面,化蝶用镇纸将扇面固定,这才换了笔递到洋子手中。洋子接了笔墨,见都是上等之物,不由拿笔在嘴尖舔上一舔,又用指尖试试软硬,等着化蝶磨完墨,悬起臂,一丝不苟地在第一幅扇面上写了第一首诗:

海纳百川平四方,

有容乃大定中央,

壁立千仞江山固,

无欲则刚是清爽。

洋子将这副扇面递给了若兰,若兰欢喜地捧在手心里,夏莲又替她摆好了第二副,洋子又是摒气写完,递到姚茜手中,洋子一连写了三副,便搁了笔,最后一幅给了夏莲,化蝶笑着说:“今天就到这吧,先满足一下三位女士,你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王昌、竺钢面面相觑,夏莲喜滋滋展了着三把扇面上了楼搁阴凉处晾晒,顺便打电话让阿金叫人将雕花楼打扫干净,多搬些椅子进去,又吩咐强薇几个将游泳池也准备起来……那单湖州不知何故也跟了上去,一会儿跟屁虫似的跟了下来,嘴里和夏莲嘀嘀咕咕说着玩笑话,夏莲只抿嘴笑着。

众人陪洋子坐下说笑了一阵,化蝶又说,洋子答应这几天空瑕后,认真写几幅送与众人,大家皆大欢喜。融洽之际,明仁的手机响了……

杜鹃道:“这俩兄弟名声在外,我也有些耳闻,老钱对他们也不放心,所以让他们来抢石船镇的工程项目,没想他们又打起娱乐业的主意,在红洞镇也弄了一个巨德龙娱乐中心,这不是跟我过不去么。”

贝梨定下神,见那鬼鬼祟祟往回赶的模样,不用说就是童貅。原来今天一早她被若兰请出去吃饭,估摸着也要深更半夜才回来,不想若兰接了石豹、秦羽等人几通电话,说是今晚还要回百福源,准备这几天随时接待一位国际财团的友人(国际友人便是,还要加财团二字,可见:豪门八字开,有礼无钱莫进来)。两人败了兴,回到百福源。

这童貅一听母亲出去应酬,劲不打一处来,自打从父亲那儿回来这几天贝梨拘束得他像囚犯,接个狐朋狗友的电话她都站在边上监听着,于是贝梨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如脱缰之野马,约了明义几个鬼混去了,本来跟紫薇说好晚饭前回来,哪里就脱得了身,这还是趁他们喝高了不注意滑的脚,没想运气不错,正好遇着自己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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