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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第七十四回 结朋营私起浪招风 雅集酬唱泼墨生辉

  • 作者:洞口笑笑生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7-01 11:24:07
  • 字数:37814

这芝芝晚睡懒起,吃得又刁钻,嫌弃公用的东西肮脏是真,加之这芝芝不愿与父母和老人们同住,怕格格不入,又怕管头管脚……

她那头是说不完的婆婆妈妈,旁边的群群听得有些烦躁不安,本来想明仁很快会过来,一起玩几局牌,却迟迟没等到他,就跑到厅里,看起若兰向画廊订制的两幅油画,这两幅画随展品一起运来,却直接送到了石福居,都画得十分精到,一幅是花瓶摆设的静物,一只玻璃瓶中插着一支芝麻花,边上放着梳子、粉盒等,这是若兰准备送给芝芝的生日礼物,又有一幅凤仙报晨图,画面是农家老宅的门口,一个小女孩蹲着在晨曦里注视着盛开的凤仙花,这是要放在娇娇卧室里,只等着陆水泉派工人来装画钩。

众人都往里走,就见楠蓉已经来了,正与若兰、史金花她们客套,四周围着不少新面孔,有史金花的老公老马、聂大全、吴良信、姚茜、竺罡、崔明贵、曹秀秋、柳絮、丰橙等人,只有秦羽、明义这两位消息灵通人士,却临时借故躲避了。

史金花来之前就与秀梅联系,因媞莲住在江东区自家偌大的别墅里,总是疑神疑鬼,屋里屋外楼上楼下整夜都要亮灯,居然得了失眠之症,早上虽说有保姆陪同、专车接送,毕竟路远要早起,开学才两三周,已是面黄肌瘦、怨声连天,史金花只能送她回来与柿儿依旧同住。

不久,若兰打电话来喊她们吃饭去,两人又来福满堂叫刘雪她们。

刘雪道:“还是外国人开明,离了婚还互相探视,就像朋友……”

娇娇见众人都在埋怨竹君,就道:“你们怎会知道其中的奥秘,群群自打生下来后,见她们不是吵、就是打,心里都有阴影了,这群群甚至与大山他们那些刚认识的都说自己父亲早死了……我也没揭破这事儿。”

荣喜阿姆她们也摸不着头脑,就往聚福楼而来,到了聚福楼门前,明仁眼梢一带,见旁边小树林子里,白泩与钱来顺两个熟悉的背影,正背着众人在说什么……

再说众人坐车到了聚福楼前大路旁停下,刘雪爱坐头排先下,群群紧跟着明仁也下了车,明仁这时捅了捅身边的群群道:“你母亲迎你来了。”

果然,竹君一人从聚福楼旁小路穿行出来,离近了一看,却是满脸愠色,她只对着荣喜阿姆与如菊飞速一笑,匆匆拉住群群,只道:“我们走。”还不得荣喜阿姆她们开口,两人上了中巴,让司机开车走人。

小路上急急跟出一位急吼吼喊竹君名字之人,见竹君母女俩快速离去的背影,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众人才反应过来,他正是崔仁贵。

常泊野岸久拘泥,

任尔东南转北西,

世外孤棹谁欲渡?

第七十四回结朋营私起浪招风雅集酬唱泼墨生辉

这崔仁贵受崔明贵之托,买几幅字画,以便礼尚往来之用,也交了保证金给匡仁国际,并与白泩也一起来看预展。

明仁有些不平道:“庄姨也是,老崔不过是来看看女儿,何必那么小气。”

芝芝道:“那些俗气的家伙自私又自利,作息时间与我也格格不入,我与她们没有共同语言……身边几乎人人都有车,还是豪车,我可不能输了她们。”

刚才她们去了石福居二楼娇娇屋里,娇娇与芝芝通了个电话,芝芝进了北方大学,耳闻目濡,也要学车、买车,只是胆小没底,拿不定主意,。

娇娇道:“我觉着住宿舍挺好啊,学车没意见,为什么非要买车,每天来回跑堵车费时间,宿舍里热闹好玩,正好多交些朋友么。”

群群见门户大开,乐着对刘雪道:“你那胳膊刚才还说隐约做疼,这会儿倒挺利落,小明哥说了什么浑话把你惹恼了?”

刘雪赶紧捂上袖口,指着对面荣喜阿姆的屋子做了个收声动作,群群也一阵紧张,回头望了一眼,那荣喜阿姆与如菊正说笑着出来,如菊还不忘拎着那两包土产,望见刘雪与明仁站在门口,又对荣喜阿姆夸道:“这雪儿一天比一天懂事,你看还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将来谁娶了回去做媳妇,那家人可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啊……”

众人都问起秀梅,若兰见瞒不过去,只得轻描淡写地承认秀梅得了感冒在睡觉,见楠蓉她们将信将疑,又拉过明仁来,道:“问问她侄子,我可编了谎没有?”明仁也只得说秀梅只是偶感风寒,不妨事的。

楠蓉叹道:“秀梅可是个实干家,我看她一天清福也没享过啊。”众人见秀梅之恙引起领导长吁短叹的,就催着若兰安排就座。

若兰赶紧唤过春杏与夏莲,让她们安排一部分比如白泩、崔仁贵、袁孝仁这样的客人往园子外大酒楼去,留下的多是钱来顺、魏安富、马行云、万金山、谢启秋等大富大贵大佬倌,还有绝大多数女宾。

若兰今晚做了主人,风光无限皆溢于言表,非请楠蓉讲上几句,楠蓉也不谦虚,正要借题发挥,居然一反平日舞文弄墨、吟诗题咏的那一套,唱起高科技创新兴业、高素质人才教育的新高调来,又狠批了一通热炒股市与房地产的大鳄,那些产品过剩且污染严重的大户,更有得过且过的公企,引得在座的商绅名流羞愧难当,心惊胆战,独有马行云、玉霜等少数人一听要大力拓展网络经济,不由心花怒放,等楠蓉发言完毕,鼓掌最起劲的就数他们几个与一惯前卫的老马了。

众人见老马附和得最卖力,都请他也讲上几句,老马脱口道:“这金融、房地产业热过头了,所谓凡事过则错嘛……”老马向来把不住嘴,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一见若兰皱眉、史金花摇头,马上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发展形势紧迫等不起啊,居安思危慢不得、重任在肩坐不得啊……但是经济上去了,这文化教育的发展也是十分重要的嘛,我看百福园就搞得超前,从学术研讨到传统文化交流,一件件、一桩桩都跑在了前头,高、精、尖要发展,传统的仁义礼智信也不能丢,我看到处有高新开发区、工业开发区、科技开发区,也可以搞文化产业区、教育产业区么。”

一谈到多头并举的大发展,众人又个个眉开眼笑了,见若兰笑逐颜开拉起史金花的手,老马知道她定也要说几句,便道:“我是抛砖引玉,多有献丑了,百福园可谓藏龙卧虎啊,还是请这文化园区的杰出代表贾若兰女士谈谈发展愿景吧。”

明仁对身边的娇娇道:“好端端的‘愿望’二字变了‘愿景’,不成了游山玩水?不要接着大批取经考察的又蜂拥而来……这文化园区还未成立,杰出代表倒先封上了。”

若兰随着热烈的掌声,开了尊口……

娇娇道:“要不人家怎么姓马呢,到底是新区的领导,有水平不马虎呢,今天到场的海内外企业家不少,用‘愿景’这个新名词,不是拉近了与他们的距离?”

这时就听若兰发言完毕,便是楼上楼下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娇娇偷偷对明仁道:“终于要开吃了,再多几位领导发言,还不饿死?”

众人正在为冉冉上升的新星老马刚才全面发展的讲话沾沾自喜时,青松却姗姗来迟,如菊看他灰头土脑地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阿邬怎么突然找你,什么事明天不能说?”

早到的傅枫父女在此桌对面,朝青松热情地招呼,青松只是点点头,就把视线挪到了别处,如菊又开口:“老傅正好在,金花托你的事正好与他说说。”

只因牛柿儿进了提高班,马媞莲没进,史金花正不乐意呢,换了往常,也就一句话,可青松眉头皱紧,道:“回去说吧,先吃饭。”

今天晚上的菜肴之丰盛又压过了昨日,若兰授意加了几道稀奇特色菜,一道是蔡大厨挖掘出的闷煲三套老鸭汤,一道是大山合璧出的雪崩乌龟,一道是苦代子奉献的宮家葵笋,又加一道由紫薇翻新出的腐花鞭汁……把个尤榆心疼得割肉一般,单湖舟早就看出端倪,后来劝慰道:“还是史金花义气,江东区会展中心新馆的头几场展会让我们操办,过几天去签合同。”那尤榆这才如服下镇痛剂,又兴高采烈起来。

谁想吃到一半,大酒楼那头的春杏打来电话,说是外面的客人邀着秀梅、若兰出去,若兰忙叫过明仁、尤榆与单湖舟,道:“这竹君走了,窦德专该到的却没到,明仁你就代表你姑妈与我,由单叔叔、尤叔叔护着去前面稍稍应付一下。”明仁本要推托,可若兰确实也难走开,只得苦着脸答应,三人一齐往外面酒楼而来。

这一头菜品、酒品都要逊色一些,尤榆一看那些人闹得酒瓶子都见了底,便招呼着再上些啤酒之类,与单湖舟陪着明仁敬起酒来,却说外头这几桌都是白泩、崔仁贵、卞家兄弟这一班刁钻油滑之徒,又有一帮外地来的暴发户,更是嗜酒如命,明仁平时那些伎俩怎能蒙混过关?真是:

自古神仙不忌酒,杜康佳酿敬神灵,

把酒言欢真君子,曲水流觞留佳名,

酒池肉林江山颂,千杯不醉逍遥经,

琼浆玉液醉心交,东南西北分不清。

单湖舟、尤榆更没有窦德专的本事,也实打实喝了不少,三人早被灌得肚子发胀,心儿发慌之时,一位新换了衣装,脸上带了些小擦伤的家伙转悠了进来,三人一看正是窦德专,这解围的救命王菩萨一到,果然,那些人都把迟到的窦德专围了起来。

窦德专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就被白泩拉过去……

明仁被白藿也拉出来说话。白藿告诉他秀梅已经睡下,明仁实在不胜酒力,正想回洞庭雅苑,白藿一把拖住他道:“你喝得稀里糊涂怎么能开车?”白藿扶着他来到绿萝她们的休息室,没想到绿萝、平安源几位驾驶员今天接送繁忙,刚刚去吃晚饭,休息室里空无一人,白藿只得道:“你等等我吧,我与春杏打个招呼,我来开车送你,顺便把冬梅接过来。”于是白藿走开了。

明仁喝得过快、过猛,有些燥热难当,就跑到河边树下吹风,只见千林梢新月一轮,又闻腻水静老鸹数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背对着他走去,有窦德专的声音隐隐传来:“……不知是谁做的,来了七八个砸场子的(他倒不说黑吃黑),都蒙着面,钱、首饰什么都要……也怪你手下那些保安太大意,吊儿郎当的,如果都在当班,一个对一个,还不知谁打过谁……那些发牌小姐都是些摆设,看着刀枪还不瘫了……”

“一般工作人员也就算了,那些保安可都是我们兄弟俩千挑万选,知道规矩的,看我回去不收拾他们……我看这伙人动作如此娴熟,又搞得到刀枪,必是十分熟悉我们的同道中人,会是谁呢?不会是刘阿强的手下吧,他与我们和老钱可是肚子里存着疙瘩呢……”

这窦德专也是钱被抢了心急如焚,多嘴道:“倒是被我认出一个人来……”

白泩四处张望了一下,问:“谁?”窦德专也被他小心翼翼地举动感染,凑近他耳朵道:“……好像是那个邱葑,我和你弟弟以前与他也曾在一起喝过几次,我可注意到他手背上有颗不大不小的痣,还处处躲着我,我把手表主动交给他,他却没接……他家父子可欠着小谢、阿强大笔款子,酒店生意又不好,那可是阎王账啊……”

“没有刘阿强参与,更不用怕他了,什么时候做个局,把他匡来,怕他不开口?”

明仁只听了个盲人摸象,就听休息室那头白藿在寻他的呼声,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

白藿遇着明仁,刚要张口,白藿笑着先拍了他一下,明仁骨儿都要酥了,白藿又忙扶他一把,将头盔帮他戴好,骑上助动车,让明仁搂着她的腰,车子便往百福源外稳稳驶去,明仁回头望了一眼,见河边有个脑袋跟出来,探头往这儿望了一眼……(我看整本小说就像是一部鬼片)

白泩狐疑地望着这车儿远去,对跟过来的窦德专道:“明仁怎么放着汽车不坐,却坐了小白的助动车?”

窦德专见四下无人,调侃道:“他还爱坐不是?你是不常来这儿不知道,凭这小白的风流本色,听说早把这些个公子哥儿都给勾上手了……啊呦,我倒忘了,你让白飏兄弟索性认了这女儿得了,我看她行事处处像秋萍,准是个好帮手……”

白泩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又不是我的女儿,皇帝不急我急什么?”说着话,两人都觉着脚下打颤,依旧沿着河边僻静处绕着酒楼走。

白泩眼珠骨碌一转,对窦德专道:“放心,我一定给众弟兄一个说法,筹码、保证金我全照退……只是说起这刘阿强他们,老窦,你也看见了,不光是我们兄弟与他们针锋相对,连他们以前的老大老钱都不买账,这回为了那片港区和那两个批发市场,我们算是恩断义绝了,窦兄,你站哪边可得想想好了,虽然他们暂时占些上风,可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这姚茜一调任,崔家兄弟、竺罡一上位……嘿嘿,我倒要让周思芫与刘阿强她们看看,整个千莲区乃至周边,到底是谁说了算?”然后,他瞪眼忘带拧眉,眼里露白盯着窦德专,补了一句:“老窦,你可要站稳立场啊!”

此刻对岸的林子里吹来一阵阴风,窦德专恨不能打自己嘴巴子,想自己今天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竹君临时有事非让自己顶替,过来干吗?这赌资没了,还弄一个立场表态,本来阿强、老钱都是朋友,脚踩两头,混个有滋有味,这倒好……望着对岸摇曳的竹林,如鬼如魅,黑压压乌沉沉,顿觉头皮发麻、后颈透凉……

窦德专只得含糊应着,白泩得意非凡,见那水里有一轮明月,如金似玉,映得透亮,就跑到岸边去……正巧这儿坏了两盏路灯处,有一个陡陡的下水台阶,窦德专见他摇晃着就滑了下去,吓得哆嗦起来,喊道:“兄弟,小心……”

白泩本来腿脚已软,早一脚踩空扑进了水里,正巧往食堂那头的月洞门里有男男女女说话声传来,窦德专迷糊着也不敢踏入那阴沉沉的岸边,急得喊叫起来……

来人正是那帮驾驶员,平安源、绿萝特意让食堂几位小徒抄了些热炒,暗含着主人身份与众驾驶员慰劳一番,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落水呼喊,都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白泩拉起,白泩湿透了大半身,一阵涟漪过后,水中那轮破碎的明月与他不远不近地又复合重现了……

绿萝也去拉他,近观白泩那双布满红丝、凸圆的蛇眼外加一只鹰隼鼻子,不由打了个冷战……

再说明仁随着白藿回到洞庭雅苑姑妈家,两人进门都有些面红耳赤,冬梅来开的门,道:“姑妈刚起来喝了一点粥又睡了,我看主要是累着了呢。”

明仁见冬梅在厅里看从刘雪借得的那本《画里有话》,觉着这冬梅近来多了几分亲近感,笑道:“冬梅,你已经写得一手好字,如果再作得一手好画,那就是绝配了……”

冬梅正想报以笑容,可介意白藿在旁观言察色,还是矜持地道:“我也是学过画的,你忘了?我舅舅就是画家么,这好字可谈不上,说正经的,不知那袁总怎么也知道你姑妈病了,通知了卓秀菱与春杏把那些个讲座要放到节后,我看也好……”

明仁似没听进去,拿起那本书来,先在冬梅看过的那页做了个标记,然后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冬梅正缺个聊画之人,就坐在他身边,看他怎么说。

白藿肚里暗喜,站到了她俩背后,也瞧起热闹。

明仁一翻,前面有历朝历代,也有西洋各国的图画百来幅,后面是对每一幅的评论,果然议论得精辟入理,对大师的画居然也毫不留情、挑三拣四地批评,这使看了多少马屁文章的明仁多少有些意外。

明仁本想叫个好,可冬梅那副挑剔的目光让他忍住了,只淡淡说了一句:“这才叫做实事求是呢。”

冬梅点点头,对明仁道:“也是事有凑巧,那个郝阿姨总惹单大师生气,不是说她乱扔乱放他的东西,就是影响他作画的心情,这不,昨天上午我与黄蕙与他送酒送菜,他的兴致就十分高昂,听我也学过书画,对我讲了一番道理,说的是:无论你学哪一派绘画,首先便是刻苦模真求像,然后不断娴熟并博采众家之长,才能求变,达到似与不似之间,不过这都不算成功,他还有个奇谈怪论,说是学什么都会有个精灵陪伴,最后只有你的心与那精灵合一了,比如剑客,学到了心剑合一的境界,则精灵立现,出神入化的功夫自然就手到擒来了。”

明仁道:“可不,那些藐视基本功,刚刚形似还未达神似的,却把粗制滥造当作标新立异的所谓大师,我看,还不如那些古板守旧,亦步亦趋的二流画家,他们虽然跳不出师父祖宗的圈子却是一丝不苟,好坏也能承上启下,不辱没师门,最可恨那些工笔未精,没骨未明,动不动就跳出来的大写意,浓墨重彩涂得跟猴子屁股一般……哎,冬梅,你索性求着银凤老师,让大师收了你做关门弟子吧。”

冬梅有些羞愧地低了头,手捻着裙角……白藿见两人光顾着切磋画理,自己就像个多余的,听了这句,终于轻启檀口道:“对呀,冬梅姐,眼前的现成菩萨哪能放过?听说你舅舅又是他的徒弟,你又跟过你舅舅学画,这不是顺理成章了么。”

冬梅这才想起身后站着个白藿,又像与明仁又像与白藿道:“我们也该走了,明天人手紧张,我们还得顶班,虽然吴董不让阿金嫂再管花房,不过,我觉着她每天一早的巡查还是必不可少,她心细如发,有个监督也好,晓福楼的二楼也需她打扫,那郝阿姨手脚慢不说,还喜欢与那些乡里乡亲的说三道四……”

冬梅又对白藿道:“石榴、迎春她们的驾驶证已经出来了,你这主意还不错,我们再也不用养着专业驾驶员了,有事的时候班组长就得充驾驶员,开备用的车,且只归我俩差遣、调度,要形成规矩……”

明仁猛然觉着冬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了,憋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不由起身坐了旁边小沙发,懒得再听。

管理升级的冬梅见自己的干练之举反而让明仁古怪的毛病又犯了,就举手掩着嘴擦了擦鼻子,探头柔声问明仁:“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大部分,要不还是你先看着?”

明仁倦怠道:“你看完再说,我再过来拿么。”冬梅这才小心将那本书收到包里,搭白藿的车子走了。

周一秀梅还要挂盐水,玉簪嫂催着明仁上班去,自己与绿萝陪着秀梅去了医院,刚等秀梅坐在玉簪嫂抢着的座位上闭目养神,绿萝自己也想挂个号配些药什么的走开了,玉簪嫂闲着无事,走了一遭,突然,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叫住了她,玉簪嫂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老熟人董老爷子。

这玉簪嫂年轻时从农村出来,目不识丁、两眼一抹黑,幸亏遇着董老爷子介绍工作、教识字,总有了些感情,但董老爷子是极稳重的,后来复出升迁北方后,便把这位能干的玉簪嫂推荐给了郑老爷子……

两人双手相握,玉簪嫂两滴热泪从眼眶里转了出来,等了半天,吐了三个字:“您回来了?”

董老爷子管闲事管得病了,也来吊水,不过,他自以为是小病,就近找了个医院。此时,老爷子有些昏昏欲倒,玉簪嫂赶紧扶他坐好,又在一阵对视中沉默,玉簪嫂问道:“大姐的病好些了么?”

“她走了几年了,回来后,郑老也重病走了,我与郑老的夫人打听过你,听说你不做了,也不知你去了哪里。”郑老爷子的眼睛增亮了不少。

“你也真是,还以为当年啊,病了总要子女或请个保姆照应一下。”玉簪嫂被他盯着看,还是如当年少妇一般羞涩。

董老爷子挤出一丝笑来,道:“子孙们都忙,天南地北的,保姆倒有,不过也不想麻烦她,公家配的,她的手脚还没我利落,这儿离我家不远,走几步就到。”两人相互问明了情况,董老爷子道:“你就在秀梅家里?只怪我前两次去的都是她办公室,还算是有缘千里来相逢,这回我退下来啰,我们有得是时间……你那丈夫还闹么?”

玉簪嫂抹了抹眼角,道:“闹什么?二十多年闹下来了,孩子都进了大学,再说他后来也去了别的地方打工,一年也就回家乡聚个一两次,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本来以为郑老爷子的夫人是文职演员出身,知书达礼的不错,谁知她……蔫儿坏,郑老爷子死后,我来奔丧,她居然说不知道你的去向,我看她以前那些保姆、司机都被换过了。”

“她呀,与谁也合不到一年半载,不过现在,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居然也跟到了北方,自己带孙子,倒不嫌脏、不嫌累了。”

董老爷子笑了,道:“隔代亲么,再说她哪里真全会自己动手……好了不说了,看我现在管不住的这张嘴……”

两人说了会儿话,董老爷子先挂完了水,便一起来看秀梅,秀梅睁眼见是董老爷子,便要站起来,被董老爷子按住,秀梅听说董老爷子也是来吊水,道:“您现在不该再风里来雨里去了,总要爱惜些身体,放手让那些该管的人去管。”

董老爷子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对吗?”

众人也笑了,秀梅也歇够了,精神抖擞起来,几句话之后,那董老爷子又是三句不离本行,道:“石船镇的这帮无业人员,我都给他们联系了合适的工作,当然这其中你的功劳最大,那个合老二与几位残疾人多亏了你的安排,唉,也有难弄的,那个何老大腿脚都不利落了,居然还非去要饭,我拉也拉不住啊。”

秀梅笑而未答,玉簪嫂拿个不经意的眼神丢了董老爷子一眼,插话道:“您也爱惜些自己身体,真是本性难移,您说的那个何老大吧,说不准就因为腿脚不便,要起饭,来钱又快又省力……”

秀梅见董老爷子与玉簪嫂相熟,自己也恢复了许多,就邀着董老爷子去家里吃午饭,那董老爷子一听,哪有不允之理?道:“要我去你们百福园吃大餐,我未必肯去,去你家尝尝玉簪的手艺,我非去不可。”三人坐了绿萝的车回到了洞庭雅苑,玉簪嫂张罗着洗菜做饭不提。

只清静了两天,众人都得知秀梅病了,这洞庭雅苑的秀梅家可热闹起来,陆续都跑来探望,真是一轮轮、一拨拨不计其数,慰问品堆满了明仁的书房,害得如菊放着班不上,也过来帮着迎来送往,秀梅心情一畅,身子骨也一天好似一天,职工艺术培训讲座也如期举行。

头天夜里,戴茯苓、楠蓉领头,严莉母女、贝梨母子、还有百合姐弟等一大帮子过来,那朱星看着秀梅形容消瘦,也是动了真情,端茶送水给秀梅,众人起哄,严莉妒道:“也没见我与老朱生病时,她这么勤快过。”

贝梨笑着说:“认了干女儿得了,我与金花逛老单推荐的那家珠宝店,都给金花逛出个干女儿来,只小她十岁,‘干妈’、‘干妈’地叫着呢……”

史金花赶紧凑上来打趣道:“这倒是真的,我也没想到,那次我与贝姐姐逛店买东西认识的,去了她店里两次,都说她与我长得像,也是投缘,上门来推销了一次,我也没买她的东西,就把我‘干妈’、‘干妈’地叫上了,逢年过节还提着礼物来看我……”

秀梅道:“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看看,这可是奇事一桩,长得如你,必然也是个美人坯子了。”

贝梨又道:“气质好着呢,哪像个珠宝店里的销售小姐,倒像是个坐办公室的白领……真该带来让大家一看,而且不贪心,我们买的翡翠、白玉让老单看了,还说我们赚了……”单湖舟在旁微微一笑,周思苑、安月季等皆笑着同声附和,快要见见这位史金花的好闺女。

闹了会儿,秀梅拉着朱星的手,对童貅、百合两个道:“都快出国去了,毕竟是大事,你们平时都似我的孩子……临走前,我这儿总要安排送别一下。”然后抓紧朱星的手,笑着对朱星道:“你和群群都要过了年才走,我就放到年底给你们也办一次?”

严莉、贝梨都客气地笑着,那百合自打进门,见了秀梅与明仁,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站在肖百联身旁,众人似乎也知觉这里的变故,都没有贸然凑上热闹

探病,当然不便久留,戴茯苓、楠蓉几个回百福园,其他大多数人都走了,唯有化蝶与安月季、史金花她们有事协商,由春杏安排留宿。

培训讲座那天,明仁、秀梅反而都比日常晚起,秀梅喉咙里化出许多浓痰来,在卫生间里吐了半日,等着玉簪嫂做完早点,三人围坐在桌边时,明仁笑着恭喜自己姑妈病要痊愈了。

秀梅神清气爽,肚子一饱,思路也清晰起来,便让玉簪嫂抽空将这几日众人送来的礼品整理一下,有特别贵重的要报给她,有她与明仁爱吃的要妥善放好……玉簪嫂早已心领神会,等秀梅搭了明仁的车去了百福源,玉簪嫂果然抽空将礼物整理一遍,有人送了极高档的滋补品,就把名字记下,以备秀梅下次还礼之用,玉簪嫂先拣选出明仁喜爱的食物,遇着交好的阿金嫂来串门,又送了她几篮易坏的水果,给绿萝留了两盒茶叶……等着如菊下班,果然过来转悠,玉簪嫂也是实在人,让她两手不落空,满载而归。

秀梅、明仁来到耀福馆前,四株凤尾兰正怒放迎客,昨晚那些访客及袁建业等诸嘉宾们等着秀梅、楠蓉、若兰她们的到来,一同踏进了前殿,扑面而来、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那幅刚刚裱完的单公新作《百花争艳图》,但见这幅巨制在正面空墙上并不显着盈满,装裱的花纹、格局反而将主体画面在留白中凸显了出来,又让参观者的视觉立体地慢慢融进画面,在如真似幻之间,花姿叶态恬静中泛着灵动,舒展间透着遒劲,有清、有逸、有喜、有怒、有藐、有羞、有仰、有附、有泣、有诉、有烈、有柔……风情万种,目不暇接,每一种花也不拘几朵,有近、或远、有疏、或密,有浓、或淡、有艳且俗、或尊又雅,有墨分五色,或七彩斑斓,睹着眼目清凉,闻着似有奇香,听着微风徐徐,恍恍然,渐入禅境佛国,枕着幽芝清泉,错把人间认做了天堂……早年那幅《万紫千红图》亏得已被拿去拍卖,否则在此也是高下立现、出乖露丑了。

周围墙面上挂着的是贾桦画廊里那些已售罄的作品,也不知谁画蛇添足,在每一幅作品下,都贴了个“已售出”的字条……内殿里,卓秀菱、冬梅她们也是高效,一夜功夫,早将娄光、步芍药、刘雪、申水仙、单迎凤、朱星等人的摄影作品替代了撤走的拍卖品。

明仁单位里的,还有丰橙、吴良鑫临时组织的那些艺术爱好者们已经熙熙攘攘将里外大殿挤满,那小燕更是积极,听着几位同事议论外殿那几幅画作的售价,居然有嫌贵的,就道:“你们前几天还没来看预展呢,里面挂的大师作品才叫贵呢,一幅就值千莲区几套别墅,这价钱算啥?还不够买个卫生间。”

又娄光、常鹊光、刘项几个惯在女人们身边转悠、调侃的,展馆里笑声不绝于耳。

外殿看过,明仁往内殿里去走了一遭,正看着娄光在自己的一幅作品前,与几位妇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明仁略看一眼,那副作品题为《雾锁曦园》,据他介绍取自百福园晨光微曦的早晨,湖上的迷雾被阳光撕裂的那一刻,如何如何机缘凑巧又精妙绝伦,说着说着又吹嘘起以前领导们让他拍照救场的故事……明仁早听得耳生老茧,倒是觉着默默无闻的刘雪作品更清新脱俗,同样一幅《晨光》,那清晨的林雾透着蝉翼般薄薄莹莹的静,第一缕阳光淡淡地射出,仿佛在告诉观众,每一天都是新的……

谁知等他欣赏完,转头找刘雪时,她却不知了去向。

明仁出得门来,远远望见刘雪与水仙、玫瑰往福满堂而去,正要跟过去,却见黄蕙骑了自行车疾疾赶来,停车一问,原来那位单公画完后并未离去,或许觉着百福园饭菜合口,或许要等儿子、女儿一起离去,谁想这老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收拾了行李,立即要走,黄蕙不好做主,急忙来报。

明仁道:“我姑妈身体又未痊愈,还应付客人们,哪跑得开,这绿萝不知何故又未来……索性我去相送,你进去找一下单家兄妹。”于是,明仁骑上那辆自行车追了出来。

到了去往旺福旧舍的那条三岔路口,明仁便看见单公头扎花白的马尾辫,嘴上飘逸着一缕花白短须,背上一个花白色的双肩包,飘飘然独自行走。

明仁把车在他前方一横,正要与他说话,旁边岔路上倒有人先与单公打招呼,两人目光扫过去,见是竹君。

竹君最近终于把那红不红、黄不黄的头发都修理干净了,染着乌亮的黑发,也像个人样了,见单公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要走,就与单公调侃道:“老单,这可不作兴,喝了几次,没喝过我,就偷偷溜走?”

单公本来飘飘欲仙的神情被她要比酒量的挑战弄得皮紧面臊,道:“喝酒?我几时怕过你?”

“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步芍药来了么?最多吃饭时碰见,你与我坐一桌不就成了?”

那单公见有心事被她戳破,脸色腾地红了,喉结处一鼓一鼓。

竹君也知道说走了嘴,好在明仁也非外人,拉住单公的包带,道:“我新又拿来一箱酒没喝完,你可不许走。”

这竹君的劲大了些,单公背包也太随便松垮,一下把包扯了下来,竹君索性抢包在手,道:“中午,我们不在聚福楼,你跟我去个好去处。”说完,打头往旺福旧舍方向走去,单公抹了抹干裂的嘴唇,抖一抖精神,拉上刚被竹君大劲带开的夹克衫拉链,乖乖跟着她过去,明仁接了单湖舟打来的电话,轻声回了几句,也跟过来看个究竟。

这几天,竹君都住在同福里,每天或去小暖阁,或在聚福楼,拿了好酒邀单公对饮,每次都是竹君酒量胜单公一成,本来今天开讲座,竹君就知道秀梅必然在聚福楼请的是客饭,不得尽兴,于是就自掏腰包麻烦小红妈在旺福旧舍里弄些农家菜,正要邀请单公前来斟酌一番,没想单公自己送上门来。

三人进了旺福旧舍的院子,小红妈正在忙碌着杀鸡宰鱼。

竹君最近听说刘阿强正与郝牡丹接洽将来置换出的土地搞批发市场的事宜,还逼着她将私下抵押给秋萍的股份转给了刘阿强自己名下,十分气恼,就想趁早与刘阿强分家单干,这烦恼上身,自然喜欢杯中物来解愁。

两人言语中不服输,便要一醉方休,那竹君慢慢喝着,桌上已摆上了小红妈自制的拿手下酒菜——手撕菜鸟、吮指熏拉丝、镇海黄鱼鲞、震泽黑豆干、小炒苍蝇头等,随口夸起单公每每画花卉都是鲜艳欲滴来。

单公道:“告诉你个秘密,都说我爱用矿物颜料不假,可这只是其一,其二,可还还加了独门绝技的好东西。”

竹君眨巴着眼睛,她又不懂绘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的,道:“说你好,你就拽,算我多喝一杯白酒有何要紧?何必故意卖关子,弄得老娘我肠子痒痒的。”

“对,这一杯忘忧剂就对了……”竹君望着他笑嘻嘻的诡异神情,似乎也明白了,道:“好你个老滑头,我给你的都是顶级好酒,连我自己也舍不得浪费一滴,等会儿,罚你喝一桶小红妈的米酒。”

单公居然投降道:“还是烧酒爽快,那米酒真是喝不来,甜滋滋的,就像糖衣炮弹,等有感觉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明仁见这两人喝起了早老酒,而且都是湖底海量,于是耍了滑头,滑了脚,竹君光顾着与单公斗酒,也没多在意。

明仁出来就直奔了大酒楼底层大厅,那儿临时做了讲座会场,不久,里面参观的人都陆续来到会场,头一场主讲便是青松,帮着他做幻灯展示的是傅桑,如今就在严莉的办公室当秘书,讲完正是中午吃饭时间。

用完餐,青松本该午睡去,可马行云那天托了他为几幅贾桦、银凤的画题诗,也是没办法的事,青松见明仁在侧,笑道:“这若兰与楠蓉阿姨都夸你的文章十分长进,不如你也替我想上两首?”

明仁推辞不得,也就陪着他去探福轩,那些画稿早已被冬梅在拼合的两张八仙桌上叠放好,娇娇、群群她们见青松要明仁即兴赋诗,也过来围观。

明仁先把贾桦与马行云那幅合璧画搁在一旁,先看银凤的婴戏册页新作,顿觉耳目一新,是六幅儿时游戏,勾笔细腻流畅,构图栩栩如生,明仁突发神思妙想,不一刻把六首诗全部做成:

恋之戏

斗草女如蕙,

金童竹马归,

秋千一架荡,

云上蜈蚣飞。

武之戏

当街手腕对,

斗腿屈膝追,

弓弹惊飞鸟,

炮竹震耳雷。

逐之戏

雏鸡鹰隼围,

鼓把递花催,

蒙眼猫猫躲,

腾身背上飞。

文之戏

纸蛙对面吹,

造房用格堆,

调解花绷线,

豆包眨眼归。

秀之戏

抽动陀螺体

连击康乐棋,

空竹仙人跳,

傀儡逗人嘻。

巧之戏

刮片来翻背,

皮筋勾跳回,

轻挑红绿棒,

滚圈自相随。

青松一听,也算合仄押韵,见冬梅已经磨好墨,就用蝇头小楷挥毫题上,听着明仁文思泉涌,青松对着贾桦与马行云那幅合璧画也跃跃欲试,可冥思苦想半天,也凑不成一句,又不好意思再推给明仁……正两难之际,楠蓉与秀梅她们也过来了,楠蓉见青松搁笔蹙眉呆了半日,趁着众人让她近前观赏,揽下了这活儿,口占一绝道:

马踏飞云燕谓奇,

劳师血讨取西极,

神龙哪把首尾顾,

自古征伐四野凄。

年轻人也不懂其中典故,只觉着郎朗上口,就是好,秀梅、若兰听了皆默默无语,青松、贾桦一起请楠蓉为此幅画题字,楠蓉谦让再三,见天马高高在云上,四周留白处颇多,于是提笔行书一气呵成。贾桦大喜过望,让冬梅待吹干后帮他好好收藏。

众人喝茶观景,贾桦见自己做报告时间快到了,与明仁等一帮年轻人赶赴会场去了。

三盏茶后,夏莲小声来报与秀梅和若兰:外面姚茜、步芍药、丰橙陪着虞美仁、栾导、娜娜过来了,秀梅便与楠蓉、若兰等人上楼等着她们。

姚茜她们坐定,就让曹秀秋谈起了来意:正逢金秋,秦羽如今坐得四平八稳了,想起周边地区这个节、那个节的热闹,因上次跟风百福源举办了一个小吃节,不仅没捞到好,反而因脏乱差被群众投诉一大堆,也被楠蓉批了一句:没品味。这回听了步芍药、丰橙的主意,必要借着百福源书画艺术讲座的清风送爽,举办一届以本土影视剧、戏剧为主题的文化艺术节,让千莲区各个镇全部联动起来,石船镇得了两部独门戏剧《借尸报》﹑《还魂记》的参演(这必是姚茜主意),区话剧团苦心挖掘出了老科勒话剧《芦苇吧》片段来摆擂(这恐怕归功于胡编、丰橙,抄袭好手),红洞镇来个国际获奖电影展映(竺罡治下难有原创,只能做展映了)其中有蓝梧、栾凤仙两位大导演的影视作品,西渡镇发掘出地方民间剧种——“四大奇案”(《乌盆梦》中也有奇案,可曾留心?)……具体的事就落在了八面玲珑的姚茜、步芍药与新升任区里宣传主管的丰橙肩上。

这栾导前来,是更有一件从古自今、千载难逢的好事,这是江东区一些富豪、巨商财大气粗,经史金花、胡琼花的游说拉拢,投资出了一家花谊姐妹影视公司,总经理为留职下海的虞美仁,头一部大片就是栾导自编自导的影片《石洞口》,还要套拍一部同名连续剧,取的外景地在一个神秘的小岛上,这回领着豪华演员阵容也在开幕式上与影迷们见面,算是对秦羽治下的千莲区举办大型文化艺术节的遥相呼应与大力支持。

栾导人逢喜事、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剧情:“故事发生在半个多世纪前,一个叫石洞口的美丽小岛上,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当然,女主角就是我们的娜娜小姐,那个港大千金已经给我推掉了,看她样子就是个熟女……娜娜……”

娜娜也是欣喜若狂之态,虽然化了淡妆来,小孩子心性依旧不改,与刘雪、夏莲她们在一旁胡侃,这时急忙应着,吧嗒吧嗒地朝栾导闪着明眸,栾导正经言道:“你还是要多找找头一部电影里,在荒野间奔跑时少女的情怀,那种纯情无瑕……”

娜娜道:“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在旺福旧舍后的那片田里,拉着刘雪、夏莲、还有小明哥跑呗。”

栾导她们都被逗乐了,栾导道:“那男主角,我也不用什么甄哥、辉哥、星哥那些大牌,正巧几位推荐过来试镜的,我看有潜质的,就数严姐给我介绍的男孩子,叫……叫满天星,十分英俊,五音俱佳(男女声都会)、悟性极高,算是初定人选,再说剧情,这男孩子为了救国,参加了空军,多牛啊,翱翔在蓝天白云……”栾导开始陶醉起来,眼珠子渐渐往天花板上翻了,继续道:“正值周边无耻的弹丸小国居然辱我国民、占我岛屿,旧政府居然只会抗议,为了些贸易往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味攮外必先安内……终于顶不住老百姓的口水,就放出几驾飞机去绕行一圈,做做表面文章……那女孩子哪甘落后啊,就报名加入了医疗队,这既然是故事,当然要让他们巧遇,中间的卿卿我我都是唯美的浪漫镜头,现在就省略了,然后高潮来了,小伙子在爱恨情仇的鼓励下,参加了驾机巡航,在蓝天碧空中与先进的敌机周旋,一次,”栾导这“一次”的口气特别凝重顿挫,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栾导如身临其境地描述道:“敌人仗着船坚炮利,性能的优势挑战我们的极限了,双方的飞机近了,近了,小伙子与僚机英勇无畏地做着规避、夹攻的动作,漂亮!就差一点,要把敌人的飞机赶出领空了……谁想这破飞机的性能实在太差,被人家高性能飞机轻轻一碰,空中解体了,当然,小伙子牺牲了,姑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姚茜有些担忧的表情流露出来,提醒道:“栾导,非要因质量问题,飞机在空中解体么?索性被洋鬼子偷袭……这样也好么。”

“不行,这样战争就要提前爆发,不符合剧情,姚镇长,你别急,我这男主角是高大全的,剧情需要他做出牺牲,为了和平么,我们也需要经济建设么……姑娘这次特别坚强,没有儿女情长、拖泥带水,化悲痛为力量,毅然应征入伍……不久,战争爆发,她如愿以偿地投入了战斗,当然这里允许有虚构与巧合的成分……敌国的野心膨胀了,用经济侵略得来的资本把军队武装到牙齿,入侵了美丽岛屿——石洞口……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那个空战、海战、陆战场面啊,宏大、激烈,这就叫大片,那个气势,赶超基巴达国火兰无德的大片制作……姑娘终于能向敌人射出复仇的火焰了,那个叫勇敢,当然也有其他巾帼英雄们的配合,特别游击行动队一律靓丽女子组合,战斗到弹尽粮绝,她为了掩护战友们转移,姑娘抱着炸弹冲向蜂拥而至的敌人……”栾导的故事实在太过曲折神奇了,把在座的听得都瞠目结舌……

姚茜心想,难怪网上都封栾导作“神剧乱导”,也不知道这“石洞口”与邻近的“洞口村”和对岸小岛的落桥镇有何渊源……不过姚茜明白,这些艺术大师都是些有名的一触即跳角色,何必吹毛求疵,总要审查机构通过才行,自己又何必越俎代庖,惹得客人们不快呢?

秀梅也是听得云山雾罩的,她心里却有一件事要拜托娜娜,于是趁着众人安静下来的空挡,小声与娜娜开口道:“这回姑妈有事相托,我要送几位年轻人出国,举办一个小型歌舞会,一是你要到场助阵,二是请几个青年人喜欢的组合或歌手、舞蹈演员都成,办得热闹又时髦,怎样?”

娜娜娱乐圈里混迹多时,也有人脉,自然一口应承,问了问演出时间与规模,秀梅道:“就这聚福楼的舞台,音响设施只能简约一些啰,毕竟没有大舞台的规模,你看怎样?”

再说楠蓉与虞美仁、栾导也曾打过交道,便问起栾导那部在千莲山区取景的悬疑警匪剧,栾导又是一番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楠蓉耐心听她说完,这才问起她弟弟、弟媳与铁璧几个的近况。

栾导道:“虽然这部片子也有他们的影子,特别是铁局,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过麻烦他们两位大忙人,还是文夫人常来关心我们,她与千莲禅寺的俗家弟子丁香是很要好的朋友,给我们的拍摄提供了许多方便……”

楠蓉听她又啰嗦个没完,憋不住打断,眼望着吴良信、姚茜她们说:“我父亲,与郑虎、刁德翼、董洁的父辈都是当年共过患难的老友,我们平时也常常联络,这次西江市、福屏市要来洽谈经济合作和未来举办我市博览会的事宜,她们夫妇难得来一次,又正值千莲区这个文化艺术节期间,我看就住在百福源,我们一家团聚,姐妹们当然也要好好唠唠。”

步芍药只是点头,眼儿却瞄着姚茜与丰橙,姚茜谦虚谨慎地要讨楠蓉的指示,楠蓉说了些要领,又对秀梅道:“这郁金香最爱的是时尚的歌舞,”又朝周思芫望去,继续说:“思芫,你与她也是要好的朋友,秀梅送别小童的那台歌舞会要不要也请她……”

正在此时,楼下摇摆着上来了一位女子,周思芫坐着靠近楼梯口,一见是竹君,正是满脸流光溢彩、灿若晚霞,猜到她必是千杯已经下肚,赶紧与她耳语两句,让刚送完茶的夏莲扶她又下了楼。

竹君在楼下待着烦闷,打了几个电话。

夏莲听她声如洪钟,也不好劝,只听她打给龚勉,约着晚上要一帮夫人前去小红楼……实在听不下去,干咳了几声朝顶上楼板指指做提醒,竹君捂了手机,对夏莲道:“腿脚真软了……都是那个单老头害的,不过,他已经抱着酒坛子睡着了,你扶我出去走走,我一会儿就能恢复。”

娜娜发着短信,见秀梅她们与楠蓉谈些具体的工作,也没兴趣,也下楼来,见夏莲扶着竹君刚出门,便与她们反向而行,到了清风亭旁那座假山后面,果然见着了明仁。

娜娜当头就问明仁道:“鬼鬼祟祟把我约到此地来做什么?”

明仁心里好笑,想:不是你先发短信来撩拨我?也是你约我此处来说话,怎么倒打一耙?连续几个问号也只是想想而已,也不敢吐出口,就听娜娜道:“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前一阵不是说,快了?”

明仁脸部顿时僵化,吞吞吐吐半天才道:“煮熟的鸭子飞了,她要出国深造去了,我姑妈难过了好几天了,这鸽子放的……”

“你姑妈刚才还与我说起请歌舞演员的事,是不是就为了送她出国?”

明仁点头称是,道:除了她,还有两位亲朋好友的孩子……”

“你不是当初信誓旦旦说非她不娶,她非你莫嫁么?我早就提醒过你,她身份特殊,更加之眼睛总往上翻,你总在做你的大头梦,真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别灰心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说到这里,娜娜教训的口吻,马上软了下来,补着漏洞道:“总之别太纠结,你只需准备好房子和长期做三等公民的打算,这妻子、孩子总是会有的。”

明仁不由“噗呲”一笑,想想那百合总是眼眉低垂的老实模样,现在想来真是伪装高手了。

两人转向湖面远景,见空中卷云如潮,变幻莫测,顺便说起贴心话来。

明仁道:“听说你最近也不顺心,想从蓝导那儿搬出来了?”

“为什么?那房子挂了我的名字呢……他,花花肠子,越老越色,他滚蛋才是……我本来就是自由的,出来散散心罢了,他还以为我会吵吵闹闹呢,做梦!”娜娜一把抓住明仁的胳膊道:“我今晚往你姑妈家住几晚,没事吧?”

明仁先道“没事”,这才问她为何。娜娜道:“与这种人打交道,我早留了一手,乘他百依百顺我时狠敲了一笔,那房子早落了我一个人的名字……”然后眨巴着一双晶莹如水的眼眸子看着明仁,不再往下说话了。

明仁极力躲避着她的眼神,娜娜叹了一声道:“最近不知怎样,我总是失眠,浑身软绵绵一丝气力全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也不敢去查。”

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明仁的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娜娜见明仁默然,挑不起自己反驳的斗志,就主动挑话道:“你怎么不劝我去医院检查检查?你都不关心我,难道也在看我笑话?”

明仁淡然道:“腿可长在你的脚上,时间也是你支配……你是自由的。”

“啐,我支配时间?我自由?我就这几天自由,从里到外都卖给艺术了……”

“你这回怎么连助手也不用了,把琐事交助手去办,你不腾出时间了?”

“还助手呢?都是这个小妖精搞出来的事……不过,时间也是检验真相的武器,我托人仔细一查,真真吓我一跳,这蓝梧真的是一泡烂污,光私生子就有五个……亏得我脱身快,我才不当一堆孩子的保姆呢。”

明仁道:“你可别把这些事跟我姑妈提起,她眼里可揉不进沙子……我陪你去找苗医生,他们医院新建一个体检中心,环境优美,设施齐全,别处没发现的毛病,在那儿都查出来了……”

“好呀,你咒我,意思我也有别处没查出的毛病?”

明仁暗笑这娜娜是出名的不讲理,可见那位小助手要是不尽快与导演搞到一起,在她手下也没好日子过的……两人刚想继续斗嘴,明仁手机响起,乃是秀梅让明仁接一下刚到的严莉和老杨——杨局等人,明仁只能与娜娜约定晚上再说。

两人分手后,明仁转出清风亭,果然见着严莉陪着杨局、甄珠兰进来了。

这杨局最近不知道穿了什么神奇的鞋子,都觉着增得形象高大,连走路都稳当了许多。此番,甄珠兰追着他紧,又有严莉、若兰、康思馨极力保媒撮合,便是铜打铁铸的老杨也化了,也放下了惺惺作态,今天就是顺路来定几桌喜宴,早些把婚事办了。

明仁听着严莉先把杨局的秘密透露出来,赶紧“恭喜、恭喜”起来,那甄珠兰只是“咯咯”地笑,拿手在严莉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倒是杨局突然腼腆得像个大姑娘,连话都没了一句。

还是严莉道:“老杨,你也是的,做报告没完没了,说起正经事倒没了声,明仁,老杨刚还跟我说,请你做伴郎,伴娘就是朱星,反正你们都是熟人,没问题吧?”

明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杨局这才开口道:“我们婚事简办,也就几桌,就是些至亲好友,不会为难你的。”明仁马上点头答应。

严莉又道:“外面的讲座已经结束,袁总他们散了,也不进来打搅了……”

晚上,秀梅设的便宴,宴罢,众人送楠蓉、姚茜几个先走了,秀梅、明仁约了化蝶、娜娜往家里去了,众人皆散了,若兰则由李兼仁开车,与水仙、玫瑰夫妇她们一起回了洞庭雅苑,单家兄妹还是接走了醉得挺尸一般的父亲,除了潘桃也跟着竹君之外,其他人都各自回住处。

竹君、丰橙暗暗招揽了几位酒入愁肠、孤枕难眠的妇人们往小红楼去了。

小红楼里,那龚勉前次为了潘安茂升职两人有了矛盾,连竹君也看出了些毛病,这潘安茂毕竟精明奸滑,更是秋萍的心腹,压着龚勉一头,好处都被他捞取,怕时间一久自己再也针扎不进了,何况如今竹君的股份转而都抵押给了刘阿强,也需小心行事,为了安慰龚勉,把自己与秋萍两人共管的小红楼与兰娇迪厅两处招工权利暂时委托给了龚勉,秋萍一时也无话可说。

谁想这几天趁着竹君不在,这龚勉自说自话把一批新招的小姐又偷偷进行了深度接触,辛苦得自己腰膝酸软,萎靡不振,于是便把一种进口特效药来提振精神,已经试过多次,真是刚劲勇猛,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这两天刚刚加紧面试了两位美女,不想竹君突然要来,免不得与潘安茂一齐出来迎接。

竹君虽然提防潘安茂,可一见他的俊脸甜嘴,就打心眼里欢喜,只是自己今天领着众妇人一起来,只能忍痛割爱,由着潘安茂陪着姐妹们唱歌的唱歌、玩牌的玩牌,竹君带来的其中一位徐娘悍妇更是霸着那个人见人爱的潘安茂身边不放。

竹君自己与丰橙还有一位柔弱内向的少妇都喝多了,坐到顶楼自己的大套房里,因玩牌三缺一,故留下了龚勉。

这三个女人各怀心思,玩了几把,都在迷迷醉醉、哈欠连天的,只有龚勉一个赢得盆满钵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三个女人的玉足都在桌底下踹过他。

后来,李兼仁偷跑过来,丰橙便与他楼下包房里唱歌去了,竹君朝龚勉看过一眼,又朝那少妇招招手,摇晃着朝里屋躺着去了。

龚勉看着眼前这位哀婉的可人儿比竹君静美多了,趁今晚良宵正好趁虚而入……

那少妇醉了,龚勉把她送去隔壁秋萍占用的那间套房里,龚勉此刻轻轻抓着她手,恨不能立刻与她成双作对,先在她耳边温存言道:“稍安勿躁,等我打发了隔壁这个老棺材,好好来陪你,今晚必保你升天做个活神仙。”

那少妇娇柔地“呸”了一声:“什么升天不升天,看你这下作坯,说话真不吉利的……拿钢丝球把嘴也刷刷。”

随后,龚勉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封袋,里面装着白色粉末,又与她道:“先用着,秋萍姐帮我找着一个卖家,大量供应呢,不过,总要小心些,千万别用过量。”(现在小心的该是他自己啊)

那少妇迷醉中熟门熟路地接了,当然心领神会,

叮嘱完毕,龚勉这才返回竹君那个大套间,借着喝水解渴,犹豫着再次摸出两粒药丸,一狠心仰脖儿吞了下去,应着竹君的呼唤,精条赤光地往里间跑去……

这龚勉用了狠力,很快把解忧娘娘竹君送到爪哇国里去了,也顾不得穿衣,裹了块浴巾又往隔壁的房里欣喜如狂而去……

潘安茂回到暂住地,已是凌晨,他如今与龚勉一起白住在竹君的那套房子里,见过去的好兄弟,现在的竞争对手龚勉房门大开,人也没回来,就知道他又对女性朋友尽心竭力又过了头,不像自己有所保留……

再怎样,总归折腾了一夜,关了手机,摸了枕头立即进了温柔之乡,谁想刚梦见神仙妹妹时,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一开门,此刻天已大亮,门外原来是自己介绍到小红楼顶层做保洁阿姨的心腹亲戚,此时她神色慌张地找上门来,急道:“那个保安部的龚经理突然死在包房里,庄总让我叫你过去商量呢,乖乖隆地咚,那死鬼眼珠子翻出,好像赤条条的,真是吓死人……”

荣喜阿姆捂嘴笑道:“我说如菊,你这东西就放这儿吧,大包小包的提着去吃饭也难看,明天让绿萝她们挨家挨户一并送过来。”如菊这才羞羞答答将手里之物还与刘雪房中。

直钩钓叟道灵犀。

来人是群群与娇娇,来叫她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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