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我了？”颜常棣大吃一惊，猛地坐起来，控诉般质问李显：“你是不是有别的兄弟了？”

“没有没有。”李显安抚地摸摸他的脸，又将他按回自己的腿上，“只有你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

等到这句话，颜常棣才能继续安睡。

如是再三，颜常棣烦了，直接拽过李显的手，将他的手塞进披风里，将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用自己的心，去温暖他。

得到承诺，颜常棣才满意了，他嘴角翘了翘，恃宠而骄地说：“那你发个誓吧。”

“就等你这句话呢。”颜常棣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深冬的夜，寒冷刺骨，可是两个人谁也不说离开，一个坐一个躺，一个清醒一个入睡，安静地享受着久别之后，重逢的喜悦。

李显的手不一会儿就冻得冰凉，他将手放回袖子中暖热了再盖回颜常棣的手，每次手拿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得哼一声，急切地寻找着他的手，他只好安抚一句：“我在呢。”

颜常棣没什么伟大的人生理想，他有自知之明，就他的性子，不适合入仕途，让他跟一帮迂腐顽固的老头一起共事，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但子见说得对，有了功名才能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帮他，不然就只剩净身入宫一条路了。

“等我先考中再说吧。”颜常棣有些困倦，刚才那一觉并不能解除困乏，况且头枕着的大腿结实安稳，身上的披风厚重暖和，他闭上眼，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要是我考中了，让我去御史台吧，你看谁不顺眼我就帮你骂他，合法骂人，也不怕得罪人。”

李显哭笑不得，倒是符合他的性子，“我以为你会选择去大理寺或者兵部。”少年的颜常棣比现在还要活泼，一会儿想当为民沉冤昭雪的当世包青天，一会儿想当驰骋沙场的将军。三年的分离，他们都改变了很多，学会了向现实低头，学会了为对方牺牲。

李显：“······你跟谁学的？太轻浮了！”

“跟丽春院的姐姐们学的。”颜常棣笑得嘎嘎的，“有没有很心动？是不是想跟我共度良宵？”

有动心，想跟你日日良宵。

“这好办呀。”颜常棣捏了捏喉结，还抛了个媚眼，抛了才想起现在是晚上，对方什么都看不见，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哈哈哈笑了半天，才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换回了清丽悦耳的女声：“妾倾慕殿下已久，今晚三更，想邀殿下闺房一叙，殿下以为如何？到时候，殿下不仅能看到妾的真面目，还能看到······呵呵呵，你懂得。”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颜常棣越想越觉得这个理想好，嘿嘿笑了一声：“倒时候我就天天弹劾李昊，你不知道，这厮在你走后就以皇太子自居，气焰嚣张，跋扈霸道，不少人为了巴结讨好他与我为难，让我吃了好几次闷亏。”

李显将手放在颜常棣的眼镜上，轻笑一声：“以后我给你撑腰，看谁还敢为难你。”

李显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下巴，“别怕，不阉你——不要总围着我转，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明年有恩科，去参加吧，考上功名我才好安排你。”

“我其实没什么大的理想志愿。”颜常棣躺在围栏上，头枕着李显的大腿，“我不想当官，不想赚钱，唯一的想法就是帮你，你夺位我给你当先锋，你做皇帝我给你打下手，你看着随便安排吧——我可不当太监总管啊。”

“好。”李显摸了摸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指天发誓：“我以后只有颜常棣一个兄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若违此誓，让我一生没有女人爱。”

颜常棣心满意足，又不肯承认自己吃醋，傲娇地说：“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逼你。”

掌心之下，一颗鲜活有力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噗通，噗通。这里，是他一生梦寐以求到达的地方。

李显另一种手放在自己胸口，两个心跳动的节奏竟然莫名地契合。

他蓦然笑了，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明华，你是我的。”

皎月西垂，已是五更之时。

“明华醒醒。”李显捏着颜常棣的鼻子将人闹醒，“该回去了。”

颜常棣拍开他作弄的手，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迷瞪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问：“你没睡会儿？天亮之后，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回去睡。”李显给他整了整披风，叮嘱道：“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留在宁寿宫，你老实些，别被人看出端倪来。等我站稳脚跟了，就跟皇祖父要你。”

颜常棣不安分的转了转眼睛，下一瞬就躺进李显的怀里，还伸出双臂搂住对方的腰，妖娆又妩媚地嗲笑：“殿下~你可得快点儿呀，别让我等太久哦~”

“你给我坐好！”李显掐着他的后脖颈，将人提起来，没好气地说：“在我面前，收起你的这副鬼样子，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屁股！”

“切~”颜常棣撇撇嘴，“外边的人都是傻子瞎子，还温润如玉、端方君子呢，动不动就要打人屁股，君子会打人屁股吗？打人屁股的是君子吗？”

“行了，别唠叨了，再唠叨天都亮了。”李显拍拍他的后脑勺，“这段时间别招惹李昊，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颜常棣先行离开，李显等了一会儿才离开。刚躺倒床上，就听见伺候的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忙碌了起来。

其实不止颜常棣这段时间没睡好，李显更甚，他从去了赵国就得了失眠症，后来又日夜兼程逃回来，精神一直处于紧绷地状态，跟颜常棣见面之后，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再一睁眼，就是午时了。

他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责备小曲：“怎么不叫醒我？”

小曲道：“殿下三年多没连续睡两个时辰以上了，这一觉睡得香甜，太上皇得知您一直睡，不让奴才叫醒。”

“呼~”李显吐出一口浊气，彻底放松下来，还是家里好，哪怕睡了懒觉也没人责备。

收拾利索，他抬脚去了正殿。

“醒了？”太上皇坐在铺着老虎皮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手里还捧着一个小火炉，见到他进来，笑呵呵地问：“还是家里好吧，连睡觉都是踏实的。”

李显瞥到正在桌案前翻阅奏折的颜常棣，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天地再大，只有家才是归宿。”

“这话不错。”太上皇很是赞同，“你放心，谁也不能将你送走。”

话里有话啊。李显不动声色地坐在下首，问道：“皇祖父，孙儿待会儿就出宫去，总赖在这里不是事儿。”以前皇宫是皇祖父当家，父母双亡的孙子自然要跟着祖父过日子，可现在是叔叔当家了，他也成年了，就不能死皮赖脸地留下了。

“朕说了，皇宫永远是你的家。”太上皇哼笑一声：“孙子跟着祖父住，天经地义，谁敢说不合礼数，就将自己的孙子送走！”

江三见小声解释：“今□□会，有大臣提议将殿下送回赵国去，还说您已成年，住在宫里不合适，应该立即离宫，住进驿馆，等待使臣将您送回。”

“呵呵。”李显轻笑一声：“他们的原话是不是让我住进大牢里去？”

还真是！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是以江三见进行了加工。

“从未听说过将自己孩子送给仇人磋磨的。”颜常棣忍不住为李显鸣不平：“这要是在百姓人家，谁打了我还欺负我家孩子，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打回来，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妄为家长！也就殿下不是陛下儿子只是侄子，若是亲儿子，陛下能纵容奸臣们这么欺负亲儿子？”

江三见笑道：“要不说亲父女呢，颜大人也是如此说的，他舌战群儒，将那帮欺负殿下的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再不敢言语。他还说，畜生尚且知道护犊子，人更应有舐犊之情，人活一世，不能畜生不如。”

颜常棣勾了勾嘴角，他这个亲爹，骂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不骂他，他就觉得这是天底下第一好爹。

“说这话你亏不亏心。”李显用力扯了扯颜常棣的脸，“说正经的，你不能一辈子围着我打转，你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得空了你好好想想，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都什么鬼样子！”李显训斥道：“你现在是丹儿，如此轻浮，让别人怎么看她？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颜常棣想起妹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你之前说的话要算数啊，最好收她做妹子，封个公主郡主什么的，不然外边的流言蜚语能淹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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