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里，人们从室内刚刚出来身上还带着股热乎气儿，对于寒冷还能忍受一会，但是停滞不前站在冻得梆硬的雪地里，就会很快被彻底冻透，因此必须要走起来活动起来才行。

程依梦羞答答的看了看左右，也没有急着挣脱，“好呀。”

现在这个年代人们购物还是以百货大楼国营商店为主，而像林野他们这样的个体户数量并没有以后那么多，可以说整条街店铺的生意都很红火，过年前基本上都能赚到一笔好钱。

李慧慧他们三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林野对于两人的未来的确想了很多，起名的事情也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没有位置可坐，但一路上两人也很是开心。

望着小窗外的一派冰天雪地，不时的咬咬耳朵说一说悄悄话，把分开之后的思念和爱意尽情诉说。

下车后，他们还没有走到店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出来进去有不少人。

“……”林野这个真正的起名的人，感觉有被隔空的扎了一刀。

听说邱丽凤生孩子以后，程依梦就打算好了去市里帮忙，顺便也能多和男朋友在一起。

因此接下来他们去了她单位请假和家里人说一声，然后才直奔火车站。

“嗯。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们只能生一个嘛。”

她又浅笑道，“不过，我想的确实有点远了，着实没必要。”

林野岂能看不出程依梦的心思，只是生男生女也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另外很多事说多了没用，还要看到时怎么做。

因为林野的一番话，程依梦纷乱的心霎时安定了许多，但对未来持观望态度。

明天就是除夕了，除了林业局，几个林场也下来了不少人去市里，所以火车上异常的拥挤。

林野护着程依梦在两节车厢交汇的角落里站着。

“当然是真的了。”林野笑眯眯的改为牵手的姿势，“外面挺冷的，我们边走边说。”

林野顺势抓住了她戴着可爱手套的那只手，“对，我想的老美了，连孩子的名字都起了一大堆。”

程依梦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假的？”

可惜，当他讲出来以后，把程依梦逗得直笑。

“这些名字不好听吗？”

见到林野和程依梦的身影出现都有点激动。

“二哥，梦姐，你们来了太好了。”

“大嫂生了吗？”

林野笑着说道，“生了，昨晚生的，男孩。”

李慧慧笑道，“男孩好啊，我大姨肯定高兴坏了。”

程依梦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林野，林野也冲她笑了笑，两人眉目传情。

由于店里人满为患，他们只简单的聊几句，就抓紧的答对顾客了。

幸好都是明码标价，也没有讲价那一说，省去了很多环节和时间。

过了一会儿，店门再次被人打开，隔壁的朱晓敏探身进来了。

林野忙里抽闲的主动打招呼叫人，“朱姐，这会儿不忙了？”

朱晓敏笑着说道，“忙的脚踏后脑勺的，还有一些活没做出来呢。这不看到你们过来了，寻思问问孩子生了吗？还挺惦记这回事儿的。”

林野他们跟隔壁处的不错，尤其是潘秀荣和朱晓敏挺对脾气的，两人没事的时候经常凑在一块儿聊天，对双方家里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的很多，尤其对孩子的事一直很关注。

他一边收钱找钱一边笑着回答，“是大胖小子，6斤多重。”

“那这孩子可真胖乎，一般都5斤多。”朱晓敏又继续的问道，“你妈这回有大孙子了，当奶奶了肯定特别乐呵吧。”

林野一心二用的点头，“对，笑的合不拢嘴。”

“真好啊。”朱晓敏感叹了一句，又问了坐月子的地方打算找时间去下奶。

林野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母亲要伺候一个月的月子，这边也不太流行办满月酒，所以把老邱家地址告知了。

朱小敏拿着小纸条很快离开了。

人在忙碌的时候往往不太能够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人渐渐稀少，林野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这会儿天太冷了不能开窗开门散味，除了带饭在炉子上热一下便是买现成的。

他正准备支使表弟去外面买一些回来，林静和潘秀华夫妻俩就赶过来给他们送饭了。

看着用棉布兜装着的一些铝饭盒，林野笑容满面的说道，“哎呀，你们可真是及时雨。”

李天明笑呵呵的开玩笑，“那是，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饿了。”

潘秀华摘下帽子围巾走进了柜台里面，正要往胳膊上套碎花的套袖，立刻出声，“伱那么会算，咋没算出来大城媳妇啥时候生。”

李天明对着林野笑意不减的耸耸肩说道，“看看你老姨多能拆台。我要是真会算，那不就出马给人看事了吗。”

他们几人和顾客们都笑了起来，一时间氛围特别的欢乐。

趁着去后面吃饭的时候，林野询问了一下出院的情况。

李天明闻着从烟盒里拿出的葡萄烟，并没有点燃。

“反正我们走的时候车还没到，估计得趁晌午最暖和的时候出院吧，要不然今天外面嘎嘎冷，一个不小心容易把大人孩子冻到了。”

林野深以为然的点头，“确实如此，赶的也是不巧，四九还没过呢，再晚上几天应该就不会这么冷了。”

“不止冷，还赶上了过年前这节骨眼。”李天明凑近了一些压低的声音说道，“你们走后，我们不是又陪着待了挺长时间吗，你妈拉着你老姨出去说了半天的话，被那谁气坏了。”

林野当时就看出来了因为在医院病房，还有那么多人和产妇孩子，母亲才隐而不发的，那股气儿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消下去。

“也不怪我妈生气，哪有这么办事的。现在要忙的都太多了也抽不开身，等明天回去过除夕，我和小静再好好开解开解，老姨父你让我老姨抽空也多劝劝她。”

李天明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放心吧，就是你不说，你老姨也会做的……”

店里增加了三个人手，林野吃完饭以后也能去忙其他的事了。

原本他打算顺便送程依梦去坐车，结果遭到了拒绝。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已经跟我爸妈打好招呼了，晚些时候再回去。”

林野知道女朋友是真心的想多尽一份力，但也不清楚老丈人他们会不会有想法。

“好吧。那到时你跟老姨他们一起走。”

利用半下午的时间，林野就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付完了给糕点厂的加工费，又从陈家那边收回了不少的回款。

四点多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区的冬天，有太阳和没太阳完全是两种模式。

似乎太阳一落山，月亮来接班，也预示着带着极度的冷意袭来，寒风呼啸刺骨，但凡穿的少一点，都会被瞬间打透。

林野把人都送上了车以后，回去的时候顶着仿佛是小刀子刮脸一样的冷风，就算是不再那么怕冷，也真切的感到了寒意。

他感慨万千，相比于以后一年比一年暖和的暖冬，八十年代的冬天真的太冷了，简直要把人冻哭的节奏。

服装店门口的灯亮着，透过钉了塑料膜的窗户，依然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

由于一般的单位都要等到明天再上一上午班才会正式放假，所以很多人趁着晚上下班出来买东西了。

而国营的店铺上下班时间卡的非常紧，即便是节假日，通常也不会有改变。

他们这条街因此成为了寒夜中的亮点，许许多多人光顾停留的地方。

林野带着妹妹和表弟表妹一直奋战到了快八点多，才总算能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临离开之前，林野又环顾了一下店内的状况，明天再营业一上午，关门歇业，等到初六的时候再开门。

届时肯定要把剩下的货拢一拢带走。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收拾起来没有多少东西了，倒也省了事儿。

而大侄子的提前出生，改变了很多的原计划。

譬如市里这边家中准备的一些年货，也要适当的挑选一些带回林业局了。

次日一早，林野他们早早的起来了，都从里到外的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新衣服。

往年的大年三十，如果在家的话肯定是吃完早饭就开始熬浆糊贴对联福字，把家里的大门屋门仓房狗窝猪圈统统贴上一遍。

现在开了买卖做了生意，自然在原有基础上又多了需要贴的地方。

忙东忙西中，几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

因为要回林业局，林野没有等到太晚关门。

十点半多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完毕了。

虽说不断的有顾客继续的涌进来要买东西，但也没有阻挡他们提前关店的脚步。

毕竟钱是赚不完的，而中午这顿特别重要的除夕饭，必须要早一些赶上，顺便还能帮着打打下手干点零活彻底放松下来。

四人折腾到了红旗街那边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炊烟，还有煎炒烹炸等各种食物的香味充斥在冷冽的空气中。

一些半大小子和孩童们穿着新衣服大街上四处跑动，放着小鞭和摔炮。

林野他们虽然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但看到仿佛是曾经的自己经常干的事，也都升起了追忆和怀念。

李俊峰更是积极的提议道，“二哥，听说我爸鞭炮和花可没少买，咱们吃完饭也出来放一阵吧，把年兽震走。”

林野提了提手里的包袋子，“行啊。今天不放，还待何时，尽情的放吧。”

林静和李慧慧毕竟是女孩子，对于放炮这些事情没有那么感兴趣，但是如果是烟花，还是比较喜欢欣赏那昙花一现的美丽的。

“那等天黑了，我们放花。”

“好啊。”

几个人边走边聊的加快脚步，很快到了老房子的门外。

大门敞开着，李天明正在塑料棚里，用两个大铁锅左右开弓炖着小鸡和鱼。

听到了他们回来的动静，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哎，刚刚你们老姨还催我呢，让我去接人，我寻思咋的还不得等过一个来小时才能下车。”

“我们这不是着急回来吗？所以提前关门了。”林野笑着说完又问起了，“我妈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呢，估计再等一会儿吧。”

李天明话音刚落，潘秀华就拿着锅铲跑出来了。

“快别愣着了，赶紧都进屋，这回来都冻够呛吧，上炕暖和暖和。”

“对对，两边炕都烧的可滚烫了，从车站回来肯定都冻透了，脚底下没知觉了吧？”

“还行。我和小峰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但是我看慧慧和小静有点儿冻着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东屋，动作整齐划一的脱掉了大棉鞋，爬到了炕梢或者炕头。

李天明和潘秀华赶紧的拿起暖水壶给他们倒水暖暖手和胃。

“今天比昨天还冷，这天也不知道是咋的了。”

“数九寒天，不冷还行。挺一挺就过去了。”

“关键平时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走亲访友串门，这么冷也太遭罪了。”

他们正聊着天的时候，院里又来了动静。

原来是林城驮着潘秀荣回来了。

林野关心的问道，“孩子怎么样啊？”

“挺好的，就是太爱哭。”潘秀荣满面红光的一边脱大衣一边说道，“不知道随谁了。”

“那肯定是不随我。”林城冻得脸通红，用手使劲搓着笑道。

林野他们都哈哈大笑。

“大哥，你意思就是随我们大嫂呗。”

“我可没那么说啊，你们谁也不许给我上眼药。”

等暖和过来以后，大家纷纷穿鞋下地去帮忙。

人多力量大，两点多的时候除夕的这一顿饭就做好了。

今年除了跟去年重样的一些，也有不少新菜。

林野特意查了查，大圆桌上盘子叠盘子的摆着有二十道菜。

分别是孜然羊肉，萝卜丸子，红烧牛蹄筋，酱牛肉，排骨炖土豆粉条，红焖鲤鱼，小鸡炖蘑菇，酸菜汆白肉，麻辣野兔，清炖飞龙，豆角丝炒肉，家常凉菜，红烧肉，熘肝尖，溜肉段，酱焖肘子，熟食拼盘，葱爆腰花，溜肥肠，西红柿炒鸡蛋。

其实林野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原本还想弄点海鲜丰富餐桌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因为首先携带不便，另外市面上供应的也的确有限……

程依梦清咳了一声才止住了笑，“好听。但……应该怎么说呢。就好比你朋友给狗起名齐天和大圣，你起的也有相同的感觉，又大又另类。”

他故意逗她，“是我说错话了。现在考虑这些很有必要，因为过完年我们就领证结婚的话，当年没准就有孩子了，要当爸爸妈妈了。”

程依梦又羞又恼的捶了他肩膀一下，“你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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